第4章 反方向的鐘
早晨六點，卧室的鬧鐘按時響起，不過只響了一聲，就被男人伸出的手關掉了。
“又是新的二十四小時。”
趙子豪從床上彈了起來，關上了卧室的燈，順便將桌上快要掉到地下的遊戲頭盔重新擺正。
準備離開卧室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瞟到了牆上貼滿的獎狀。
那些都是慈善機構頒發給他的，過去四年中，他所捐贈的次數已超過了三百次。
突然，他撥開臉上長長的劉海，淡漠的目光盯到了某張很久以前就貼在牆上，已經泛黃的報紙。
【突發！星海娛樂公司董事長趙衛國及其夫人因車禍意外離世！其獨生子趙子豪仍在搶救中，目前生死未卜。】
他眼神中的冷漠稍微有些淡化，但也只是變了一瞬間，就轉過頭離開了卧室。
走到洗手間，趙子豪打開了水龍頭，把那張沒有任何錶情的臉送進了冰冷的水中。
人們喜歡這樣做，大多是因為這樣可以很快讓大腦變得清醒，來迎接新的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趙子豪不一樣，他不需要清醒，從睜眼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大腦就無法停止運轉，他這樣做，僅僅是在浪費時間。
這一切，還是因為四年前那場車禍所引發的後遺症。
他原先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富二代，生來自帶一把金湯匙，本該安安穩穩的過完學校生活，然後某一天繼承家業，成為人中龍鳳。
但人類就是這樣，擁有的越多，就會變得愈發貪婪，如同神話故事裏的“貔貅”。
中學時，由於平日很難見到父母，他的脾氣開始變得差了許多，第一次逃學，第一次抽煙，第一次喝酒。。。這些全新的東西讓他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現在他知道，那是面對未知事物時的刺激感。
上到高中，他開始迷戀於情愛的美妙，只憑藉他的花言巧語就開啟了多段短暫的校內戀愛，同時，他的學習也一落千丈，儘管這樣，他已經成為了男同學口中的“神”，女同學口中的“惡魔。”
再然後，這些東西也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他開始懶得去上學，開始接觸起了社會上的混混，從那些留着奇怪髮型的青年男女口中，得知了更多刺激的東西。比如飆車、鬥毆、夜店等等。
在他第一次因鬥毆被抓進局子的時候，正好是他十八歲的生日，他忙碌的父母並不在本市，於是他便含着淚水，在拘留所呆了三天三夜。
這些曾經的記憶，現在趙子豪都可以輕鬆記起，但那場改變自己人生的，最最最該記得的車禍，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那一天，他失去了父母，更糟糕的是，他驚恐的發現，自己正在喪失所有的情緒。
快樂、悲傷、憤怒、恐懼以及刺激感。
不久後父母的葬禮上，在萬眾矚目下，他甚至無法擠出一滴眼淚。
從那天開始，他的心彷彿一灘死水，無論如何都不能掀起任何波瀾，而沒了所謂的刺激感，他的每天，都變得十分的漫長。
人們常說，上帝想要讓你瘋狂，必定要摧毀了你的理智。
而他，卻正好相反，只剩下了無法停止的思考。這可能是上天對他追尋無止盡刺激感的懲罰，亦或是，救贖？
誰知道呢。
。。。。。。
幾分鐘后，換了一身運動裝的趙子豪，將那殺馬特一般的長劉海撩到腦袋後面，用髮帶擋住不讓其落下。
他準備去晨跑，
正如之前的每一天一樣，颳風下雨，從未停止。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幾件小事要做。
他走到客廳，把電視前按編號放好的十幾摞影片碟片全部推倒，亂糟糟的散落在了地上。
走到門口，他把已經綁好的幾個垃圾袋一一解開，全部倒在了地上，然後將裏面裝的易拉罐的踢到了遠處。
“大概可以浪費一個小時的時間。”
出門前，他把放在鞋柜上的手錶戴在了右臂。
這款手錶看起來並不顯眼，像是一款普通的電子錶，但屏幕上顯示的卻不是具體時間，而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倒計時。
【距離今日結束還剩：二十三小時四十分鐘二十八秒！】
趙子豪拉了拉袖子，把手錶隱藏了起來，推開門，走下了樓。
天還未亮，路燈仍然亮着，小區門口值班的保安還在打着瞌睡，趙子豪看了一眼對方，便走出小區，跑了起來。
他晨跑的路線很長，一直要到天海市最北邊的天湖公園為止。
這是他根據自身體力的極限不斷改進出來的路線。一方面，長時間的有氧運動可以讓他的大腦稍微停滯一會兒，另一方面，可以浪費很長一段時間。
到達公園入口時，天色已經亮了起來。
趙子豪如往常一般走到一旁的小吃攤，買了兩根油條一杯豆漿，然後走進了公園。
清晨的公園內瀰漫著一股未散的霧氣，因為是周六，早起晨練的老人有很多，當他們看到漫無目的瞎逛的趙子豪時，總會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趙子豪也會低下頭，鄭重的鞠上一躬。
“嘿，小夥子，你咋又來了？”
不遠處的叫喊聲吸引了他的注意，趙子豪緩緩抬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對方是一名清潔工，正靠着垃圾車抽着煙，朝他的方向揮着手。
“早上好，王叔，哪裏還沒有清理？”
王偉樂呵呵的拍了拍身後的垃圾車，臉上的褶子全部擠在了一起：“呵呵，今天你可白來了，我的活兒都做完了，老讓你幫忙，這也不是回事啊。”
“。。。”趙子豪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手錶，上面顯示還有二十一個小時五十分鐘。
“嘿，別走啊，不陪叔嘮會兒？”王偉見對方轉身要走，連忙喊道。
“不好意思，叔。”趙子豪轉過了身，面無表情的說道：“現在我，應該很生氣。”
“這。。這。。”王偉看着對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頭腦，感覺自己這五十多年好像白活了。
為了填充幫忙幹活的這一個小時時間，趙子豪故意走的很慢。
當走到門口時，還是多出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正當他思索要不要再找一個懶惰的清潔工時，之前的小吃攤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要一杯豆漿！”一個背着書包的女高中生，對着正在忙活的小吃攤店主輕輕喊道。
“好的，要。。。”方正看着對方羞澀的樣子，有些發愣。
這姑娘已經連續二十多天跑到自己這裏吃早餐了，看對方的校服，是天海市第一中學的，離自己所在的公園還有很長一段路程。
難道說。。。
高中輟學，結婚三年，長相優質，語氣溫柔的二十三歲早餐店主方正，陷入了幻想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