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

路長風放肆的目光很快就讓唐婉柔白皙的臉頰上升起一股紅霞，好似出嫁的新娘，塗抹上了胭脂，一時間顯得更是動人。唐婉柔見路長風還是沒有反應，心中也是有點羞惱和發愁：他怎麼能這樣盯着我看，我，我可是他小姨！只是雖然少女心中雖然羞惱，明面上卻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悄悄側過身體，讓自己不去看路長風。

路長風也是發現了少女的小動作，內心也是好笑，沒想到這丫頭這麼容易害羞的，路長風自己倒是厚着臉皮沒什麼感覺。

一來身為30多歲的成年人，本身心態就不似這個年紀的小屁孩。其實不只是這個年紀的小孩，連很多成年人，大學生都容易犯得一個毛病，像是走到路上看到好看的女生了，總是畏手畏腳的，想看又不好意思，然後畏畏縮縮，偷偷摸摸的偷瞟或是裝摸做樣的拿手機偷拍，結果反而讓自己顯得很猥瑣。要麼乾脆不看，要看就坦蕩大方一點的正視人家，看人家一眼誰會說你什麼呢？又不會要你錢。

二來嘛，路長風哪怕是按照現在的身體來帶入，自己和唐婉柔也是同齡人，壓根就沒有把唐婉柔當成自己的小姨看過，不然上輩子雖說有一定小孩子頑劣的成分在裏面，但也不會那麼欺負唐婉柔，倒不如說，正是唐婉柔這個“便宜”小姨的身份讓小時候的路長風有種被佔便宜的感覺，他才會那麼欺負她。

不過看這丫頭這麼彆扭，路長風也是“體貼”的不再盯着少女看，拎起板凳出去陪太奶奶聊天去了。畢竟算起來，也是很久沒見過老人家了，沒記錯的話，再過10年老人家就要辭世了，上一世，路長風正好在江城和別人談一比極其重要的合同，也沒能趕回來見老人最後一面。這輩子陰差陽錯，在路長風引起的蝴蝶效應下，會和老人相處一段時間。沒想到父母最後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也好，雙方各退一步，這樣的結果都能接受。

唐婉柔見路長風終於出去了也是鬆了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專心做飯，不一會兒飯菜就做好了。

五人圍坐在一張舊木桌前，四菜一湯，不是很多，但夠眾人吃了。

李雪梅夾起一塊肉嘗了嘗，嘴裏讚歎道：“這個回鍋肉做的好啊，肥肉吃起來一點也不膩，沒想到婉柔手藝這麼好，今天我們是有口福了。”

或許是因為灶台紅烤的，又或者是有點害羞，唐婉柔的臉頰這會兒還有點緋紅，搖了搖頭，柔柔的說道：“哪有雪梅姐說的那麼好，你們吃的習慣就好。”

林鳳霞見狀則是笑得更開心了，說道：“喜歡吃就多吃點，婉柔的手藝還是不錯的，來，長風，嘗嘗這個螞蟻上樹。”

路長風笑着接過老人夾過來的菜，也沒嫌棄，便嘗了一口，然後贊道：“嗯~味道確實很棒，沒想到小姨手藝這麼好，不知道以後哪個有福氣能娶到小姨，這輩子都有口福了。”

老人家聽到別人誇唐婉柔心裏更是開心，笑得合不攏嘴。而一旁的唐婉柔聽到路長風一口一個小姨，則是有些晃神，悄悄瞥了他一眼，見路長風神情自然，便也低下頭默默吃飯。

最後，一堆飯吃完，眾人也是高高興興。路長風在唐婉柔的百般拒絕下幫她把桌面收拾乾淨，然後又去陪老人家以及父母聊天去了。

正事也說完，茶也喝罷，路國榮一行便不再打擾，起身告別。老人家十分熱情，非要起身送一送，最後唐婉柔扶着林鳳霞站在門口和路長風一家道別。

“雪梅姐，

國榮哥，你們騎車小心一點，前面那段路每次下完雨後都有點難走，幹了后都是坑，別摔着了。”唐婉柔出聲提醒道。

一旁的路長風看着少女一副溫婉賢惠的模樣，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異樣，忍不住的想要調戲欺負一下她，便開口笑問道：“都是關心我爸我媽，我就不配你關心了嗎”

上一刻還彷彿一個成年人一般大方得體的少女，現在一下被打回了原形，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也不敢看路長風，只好又小聲弱弱的說道：“你，你也是。要小心。”

林鳳霞見唐婉柔這麼認真的反應也是一樂，但也沒多說什麼，自己家這個孫女平時太過於懂事，小小年紀卻跟個小大人一樣，說不心疼那是假的，也就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生的樣子。

路長風看女孩這樣也是心滿意足了，便放她一馬，坐上了摩托車，在老爸老媽沒大沒小的笑罵中慢慢遠去。

唐婉柔看着路長風一家笑鬧卻又溫馨的模樣，也是怔怔無言，即便視線里早已沒有了他們的身影，卻還是站在原地發獃。

一旁的林鳳霞看在眼裏，怎麼會不明白，自己這個孫女看着別人一家和和睦睦，自然是又想父母了。哀嘆一聲，將唐婉柔摟在懷裏，安慰道：“沒事兒，奶奶還在呢”唐婉柔彎下身子，靠在奶奶的懷裏，低聲應了一聲，不久便起身，恢復原來的樣子，說道：“奶奶，我進去看書去了。”林鳳霞見狀雖然心裏更加心疼了，但還是點了點頭，不好再多說什麼。

……

這邊路長風幾人回到了家，李雪梅剛進門便感慨道：“幾年沒見了，林奶奶她看起來比以前更老了。雖說是上了年紀了，老是正常的，但是也看的出來，這些年他們過的不是很好。”

路國榮回道：“那也是沒辦法的，自從唐嘯他們夫妻倆出了那檔子事之後，他們家就塌下來了。”

李雪梅嘆了一口氣，說道：“就是可憐了婉柔，她還那麼小就一下失去了父母，當初為了醫藥費家裏東西也是賣完了，到最後也沒能救回來一個，還害的這丫頭這些年吃了不少苦。”

……

路長風回到房間，回憶起唐婉柔的經歷，心裏也是一聲嘆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而苦難似乎總是喜歡降臨到窮苦人家。當年，路國榮一家率先發跡，做生意賺了一些錢，在卧龍買了房和車，生意緣故也小有人脈，唐婉柔的父母想給唐婉柔更好的環境，於是上門拜託路國榮一家，最後通過關係來到了卧龍上小學。而唐嘯一家也來到了卧龍租房，但為了以後能落戶卧龍，女兒能有進卧龍高中的指標，兩口子也是開始打拚想辦法在卧龍買房。就這樣，唐嘯兩口子選擇了開大車拉貨，平時唐嘯一人出門，唐婉柔的母親張婷就在家照顧孩子，需要一起出去的時候，就把唐婉柔送到路國榮家幫忙照看幾天。

本來是一副美滿和諧的光景，日子也越來越有盼頭，命運狠狠的給了這個家庭一記重擊。唐嘯張婷兩口子在跑車的路上出了車禍。因為是雙方共同責任，為了搶救ICU里的兩夫婦，好不容易攢的買房錢也用光了。那次出發前，唐嘯夫妻倆把唐婉柔送到自己家，神情激動的告訴路國榮，他們已經看好了一套房子，就在卧龍高中旁邊，以後孩子上初中還是高中都很方便，這一趟跑完后就夠了。明明是充滿了希望的未來，卻不成想，倒在了黎明的前夜。

生活總是這樣，在你真正明白某人對於你的意義之前，他就已經消失不見了。於是那年夏天結束后，將近20年的時光里，路長風再也沒有見過唐婉柔一面，或許是因為對她的同情加重了兒時的愧疚，讓他不敢面對，或許是因為忙於追趕蕭凝月，無心身邊的其他人，又或許是早就忘了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總之最後是不曾見過。

曾經的記憶慢慢回想起來，路長風終於又拾起了上一世遺忘的東西，自己和唐婉柔兒時幾乎是在一起度過的，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青梅竹馬，而如今再見唐婉柔，卻已相隔了一世。滄桑感湧上心頭，路長風現在終於明白，原來上一世自己和唐婉柔之間相隔的從來不是天南海北的距離，而是20年的歲月。

路長風收回心緒，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你好，唐婉柔，好久不見。”

窗外，清風拂過，露出躲在雲層背後的玉盤。原來，今天是正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