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複雜的情緒
洛特坐到了來時的車上,不過前面開車的人換成了克林。
在生命理事堂里他並沒有正面答應克林的請求,只是讓他在今天晚上將伊文思送到他家裏,或許這在克林聽來這算變相地答應了他的請求了,但是洛特並不這麼看。
這一切都得問問修德梅爾再說。
在取走一又四分之三瓶的生命與希望泉水后,與來時一樣,他拉開帘子望着外面,車輛即將發動,突突的老式發動機聲音即使坐在車內也相當明顯。
一路無話,他看着航髒的路面重新變得整潔,從生命理事堂回到了紫荊街道。
“您認為,生命理事堂是否應該離開伊斯特堡。”克林突然問道。
洛特想起會議上衝突的雙方,油腔滑調的魯尼還有漲紅着臉的普尼特拉,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我認為應該,黑夜的眷者會把這座城市建設得很好,至少不會像洛克街那樣髒亂,工人會有麵包吃,孩子會有教育,病人會得到應有的治療。”
他知道洛克街是指一直通向生命理事堂的那條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地方。
“靠教會學院和教會醫院嗎?”
“呃...”克林再次陷入沉默,這個男人並不健談。
“開玩笑的,你自己都這麼認為還問我幹嘛?停在路口就好,我自己走回去。”
“智慧如您,偉岸如您。”
克林刻板地說著些拍馬屁的話,儘管並沒有什麼新意,不過他現在聽習慣了倒也沒有當初第一次聽到時的怪異感覺。
在克林的告別聲中,他選擇頭也不回的從車上下來,步伐穩健就好像當初踩在紅色蠟燭的二樓地板上,而克林就好像當初站在門口向他問好的女孩們。
嗯,這個說法並不恰當,但是他的腦海里確實是這樣想的。
他走在紫荊街道的路上,此時大概是快吃午飯的時候,路上不見什麼行人,前一天在路口的賣貨的騙子倫恩·卡茲也不見了蹤影。
他整理着思緒,目前可以說是在一個相當尷尬的境地,以至於他不得不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謊言去掩蓋之前的謊言,這種情況讓他早上還在想着換個馬甲,或許這也不能叫謊言,畢竟就連修德梅爾也稱呼自己為什麼“混沌之廷的主宰”。
但現在情況已經略微好轉,這是指口袋裏的黑曜以及手中提着的兩個小瓶子,直覺告訴他這兩樣東西會告訴他很多事情的答案。
眷者對於目前的他來說算得上是一個神秘的體系,但是在這兩天已經向他展示了屬於眷者、屬於神的精彩一角。
而他向來對精彩的事物沒有抵抗力。
紫荊街道並不算長,在想着這些事情的同時他已經走到了26號,也就是弗洛里斯鮮花售賣店,這個時候,弗洛里斯太太正揪着一個半大男孩。
“中午好,弗洛里斯太太,這是怎麼了?”他上前問道。
“原來是小洛特啊,他偷了我店裏的花。”弗洛里斯太太指着男孩握在手裏的白色花束,類似月季的模樣。
他看向男孩,他的歲數並不大:“你為什麼要偷弗洛里斯太太的花?”
在他殘存的記憶里,他從沒有見過弗洛里斯先生,更沒有見過她的兒子或女兒,這位上了歲數的慈祥女士售賣的鮮花一向很便宜,一束花也不過兩三便士左右,不過是一公斤脫殼麥穗價格,在伊斯特堡絕大部分人足以承擔。
這也是伊斯特堡位靠海邊的,
雨水充足的緣故。
不過當他看到男孩的着裝時心中便有數了,他穿的一身破舊工裝改小的衣服,不倫不類,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衣服還算乾淨。
男孩抿着嘴不說話。
弗洛里斯太太此時放開了手:“孩子,我並不是捨不得這束花,如果你路過花店的門口,誇讚一句店裏的花朵好看,我想我會很樂意送你一束花。
儘管不是人人慷慨,但是這並不是你盜竊的理由。”
男孩靠着牆,攥着花一言不發。
洛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裏面還裝着一大把紙鈔,但是在猶豫片刻后他並沒有說話,隨意擺放的善意算不上真正的善意,仁慈也應當從適當的苦楚中來。
況且,他認為好心的弗洛里斯太太會放過這個男孩。
果不其然,弗洛里斯太太說道:“小傢伙,這束花算是你從我這買的,欠的賬我希望你能在長大工作后準時還上,現在你可以走了。”
洛特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輕聲說道:“回家吧。”
男孩聽到這話看了兩人一眼,接着踩着並不合腳的鞋,趿拉着鞋跑開。
“您很善良,弗洛里斯太太。”
弗洛里斯太太滿意地看着此時別在他衣領的紅色別針,調笑地說道:“小洛特,你小時候從我這買花送給女孩的時候我也沒有告訴過格里菲斯先生。”
他並沒有這一段記憶,微笑地回答道:“這也是您的善良。”
“你現在越來越像你的父親了,沉穩、內斂,他給你們兄妹兩做了個好榜樣。”
“您也是個好榜樣。”
弗洛里斯太太被他說得眉開眼笑,兩人告別後他回到了家裏,回家的第一件事他看了看桌上留的早飯。
早飯被達希吃完,順帶着將碗洗好收拾了桌子,他走上二樓,達希的房間門開着,裏面沒有人。
“達希出去了嗎?”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他書桌上面放着一個金屬盒子,而這個盒子昨晚的時候還放在達希房間裏。他又從窗戶往下面望去,院子裏那輛破舊的皮卡還好好地停着。
“她離家出走了?”
不對,達希房間裏衣物還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應該沒有離家出走,那她是去哪了?
好吧,不關我的事,到底我不是她真正的哥哥,他抱着諾拉靠着窗檯。
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的情緒有點微妙,他想起那天晚上的達希,她帶着帽子像是個假小子的樣子,然後紅着眼眶拽住他的袖子對他說:
“我們回家。”
這是種很複雜的情緒,像是一個流浪漢剛剛收養的小貓走丟了,無傷大雅,但又耗費心力,因為流浪者更懂得那種一個人身處陌生地方的無力與疲憊。
“喵~”
他摸了摸諾拉:“我沒有說你,我知道你不會走的,是不是,諾拉?”
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揚起到他的臉上,輕輕拂過作為回應,很溫馨,這也是他一直喜歡貓咪的原因。
“你真的很可愛,諾拉,像院子裏的小菊花一樣可愛。”
他向外面看着,視線在自家院子的雛菊與隔壁的滿院花朵上掃過,弗洛里斯太太此時正拒絕着一個男人手裏的東西,他有些看不清那是什麼,似乎是黃銅色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