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真的嗎?
華容侯府,久違的季赫然在席。
“小人冒昧登門,也沒啥好送的,也就沙雞一對、沙羊兩隻、臘駱駝兩腿,給二位公子嘗個鮮。”
駝李果然會說話,直接勾得范鳴謙食指大動。
送禮的數量,俱是雙數,取“好事成雙”之意。
以范錚現今的身份,收受這些東西不叫受賄,叫人情往來。
阿婆清酒奉上,小食、膳食次第擺上,該吃吃。
季飲了口酒,嘆道:“諸公之清廉,無出華容侯之右。”
無出其右出自《史記》,漢時以右為尊。
范錚啞然失笑,使箸一指琳琅滿目的肉食:“這也能叫清廉啊!”
在范錚的潛意識裏,不像海瑞那樣差點把自己餓死,好像沒顏面稱清廉。
季笑道:“無樂不飲,無舞不食。”
呃……
那要養多少樂伎?
雖說禮部明文規定,三品以上得備女樂,可也未必家家都好這口,不備也可以。
倒是許敬宗這老奸佞,起連樓使舞姬跑馬,玩得花得很,也不曉得那一樹梨花能不能撐得住哦。
不說范錚這山豬吃不來細糠,就算能品鑒吧,家裏那婆娘會不會耍小性子?
要是宴客時出來舞雙刀,范錚鑽不鑽床底,這是個問題。
范錚擺手:“圖個清靜,要不然把酒倒鼻孔里咋辦?”
季大笑,覺得華容侯就是風趣。
范錚饒有興趣地盯着季:“聽你這自稱,是典客都丟了?”
雖說每一位堂官都會有自己的私人要照顧,可季這種背景的人物,留着只會對鴻臚寺有益啊!
季苦笑:“道不同不相為謀。隴西季氏的重點在西、西南,而鴻臚卿的重點於北。”
蕭嗣業幼年便隨前朝蕭皇后入突厥,其一生所長俱是突厥方面的事務,要他側重吐蕃等方向顯然是不可能。
故而季雖有所長,卻被棄而不用,明珠蒙塵矣。
一怒之下,季辭了典客職司,於西市操持賤業,效仿陶朱之舉。
憑藉駝李之能,季很快風生水起,這一點看他寬了一圈的腰圍就知道了。
范錚只能舉杯:“范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能再對鴻臚寺指手劃腳。”
“只是,駝李之能,本官心知肚明,早晚有起用之機。”
這就是虛職的壞處,手下根本沒有位置安排人,哪怕是流外官都不行。
聽上去,似乎開府儀同三司之銜可以自授一些屬官,可開國以來的開府儀同三司都是一些虛銜,禮遇而已,誰當真誰傻。
何況,范錚還沒撈到開府儀同三司呢。
太子少保之位確實尊崇,可手底下沒有一個直屬官吏,能與范錚對接的都是東宮屬官。
必須搞清楚一點,太子李弘才是東宮之主,范錚的位置雖然超脫,卻依舊是佐官。
所以范錚只能空口說白話了。
范氏雞湯的效果很好,季賭咒發誓,駝李定為太子少保儘力圖謀西南,諸般事務,但得太子少保所指,定竭力而往。
雙方情真意切、熱淚漣漣,只差斬雞頭、燒黃紙,高唱“這一拜”了。
分別之後,范錚與季各自啐了一口,皆為自己剛才的肉麻表演噁心。
相互之間固然是相輔相成的,有一定程度的親近也是肯定的,但絕對沒親如一家。
態度做得過頭了,即便別人不犯噁心,自己也得噁心。
范錚隱約感覺到,駝李未必那麼可信了。
有此想法很正常,噶爾贊悉若多布足智多謀,駝李在當時的事件中,雖布下不少迷魂陣,卻未必瞞得過贊悉若的眼睛。
范錚覺得,贊悉若真是一個很強的對手,若非自己有一定的知識支撐,還未必能討到便宜。
――
巫成親,平靜得如春風拂過湖面,只餘一絲微微的漣漪。
其實,按常理而言,巫桑成親應在巫之後,只是巫悶山變通了、巫也沒在意而已。
娶的是本坊知根知底的小娘子,家境自也不錯,掌管着敦化酒坊儲存這一道關卡。
酒坊之地,因釀造時的悶熱,不少漢子是赤膊上陣,呼喝着鏟動大鑊內熱氣騰騰的酒料。
所以,一般的女子極少安排去這些工序,畢竟瓜田李下,說出去不好聽。
至於杜笙霞,別看平常溫和得很,進了酒坊能指着一堆糙漢破口大罵。
赤膊什麼的,在釀酒世家眼裏,什麼都不是。
又不是什麼白蓮花,見到一個赤膊男人就得臉紅半天,釀酒這行可早就看慣了。
這還是好的,醫學那行,誰敢在女醫人面前露上一露,估計能被批個體無完膚,恨不得薩瓦迪卡一把才好。
唐素問在閑暇之餘,也為坊民們診一把脈,有病早治,衰老要防,倒是博得一片喝彩,帶得甄邦都得意洋洋。
別的地方,坊民可能缺乏營養什麼的,唯有敦化坊是肉食過多,胖子開始扎堆了。
說到這個問題,范錚心虛地摸了一把如懷胎三月的肚腩,好生聽唐素問解說了一回。
“肉食與素食要搭配着吃,別以為吃多了肉是好事。”唐素問說到專業領域,氣場碾壓范錚。“黃淮流域的青菜,多吃一些,對身體有好處。”
青菜本就是黃淮流域原產,其實長安周邊也有人栽種,可因為有輕微的苦味而不能讓多數人喜歡。
改良過的青菜可能沒苦味,但多數青菜都微苦,甚至還有苦得人想哭的品種。
雲南十八怪就有那麼一句:青菜叫苦菜。
范某一聽就想溜。
他什麼都想吃,就是不想吃苦,這碗毒雞湯還是留給別人喝吧。
杜笙霞撇嘴,站到范錚身邊:“以後每晚記得吃半碗青菜哦。”
范錚立時垂頭喪氣。
吵不了半點,婆娘雖說管得寬了點,卻是為自己好。
食手笑眯眯的:“縣侯莫怪,我已經破解了青菜苦味的難題。”
呀,人才啊!
“青菜之苦,多數不在葉面,而在其桿、筋,去除便降了許多苦味。”
“其次,油燜可以轉苦為香,再加上一些臘肉或油渣,摻上食茱萸、秦椒,能讓娃兒饞哭。”
食手笑眯眯地講解。
范鳴謙從一角探出腦袋,不動聲色地舔了舔嘴唇,眸子裏透着吃貨的狡黠:“真的嗎?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