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晨

第1章 早晨

七點鐘,耶海爾的身體發出蜂鳴,格里芬應聲而動,如同所有早起的人一般,他赤身裸體的坐在床邊,任由自己雙腳耷拉在空中搖晃。

國立化術學院的宿舍規格在所有歐姆尼的游弋巢都中也算是別具一格,所使用的寢具與那種歐姆尼常見的實用主義鋼架構型略有不同,除去必要的功能結構,其在鋼管外壁可能有人體接觸的部分包覆了木料,使得其變得有一些藝術氣息。

他環視整個宿舍,除了他,甚至包括發出蜂鳴的耶海爾,都還在沉睡,格里芬用雙手抓住床的圍欄,將上半身向外探出,一個翻身,緩慢的將自己的腳尖落到了地上,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響。

“我行的這是哪門子運氣”格里芬用自己的左手疏通煤爐的管道“明明是休息日,還偏偏輪到我做早飯”,他的左臂總算把昨夜塞在排風管道里的煤渣掏乾淨了,但他並不急着生火,去刷牙洗臉了。

簡單的套上背心和一條洗的發黃的白帆布褲子,他望向自己在鏡子裏的臉,深吸一口氣,好像如臨什麼大敵似的,整理了一下情緒,打開了宿舍客廳陽台的大門。

國立化術學院與別處相比更特殊的一點就在於其工字型的宿舍樓,每天早上都會有菜販在這工字型的空擋擺攤,而這也就是學生們採購早餐食材的時間。

在開門的一瞬,格里芬就被拽進了一個和宿舍完全不同的世界,但並非是以一種粗暴的方式,而是如同海葵或者其他腔腸動物捕食般柔和,但卻絲毫不缺乏衝擊力。

各種迥然不同又渾厚一體的氣味,植物被裁切后的組織液味道,血水的甜腥味,小麥製品被炙烤的焦香味,各種雜亂無章卻又錯落有致的聲音,賣菜的商販正在和附近趕集的婦女討價還價,有家禽翅膀撲騰的聲音,還有駝獸鼻息的粗壯聲響,這一切瞬間將整個人包裹起來,好像早晨還沒開始,就已經足夠燥熱了。

但格里芬並不想下樓加入這場農人和鄉村婦女的“舞會”,也不想一大早就把自己弄得滿身泥污,他的眼睛向陽台下一瞄,只有一家賣雉蜂蛋的攤位,兼着還賣點麵包。

“誒,師傅”格里芬幾乎把半個身子都探出了陽台圍欄,女攤主正在和那些來趕集的婦女不時的討價還價,又夾雜着扯兩句家常,她用眼角看了格里芬一眼,表示現在自己正抽不開身,並踹了身邊丈夫的椅子一腳,而這位男攤主由於起得早了,也是由於剛好坐在宿舍樓的陰影里,使他有一絲多餘的貪戀睡眠,此時正半夢半醒的絮絮叨叨。

“麻煩拿十來個蛋,再來一軸吐司,我把錢先給您。”他拿過來平時攬煤球的籃子,把自己的實驗服往上一包,放上零錢,就像是一個熟練的捕魚工人似的把籃子綁上一條麻繩,向下放去。

這男攤主中年發福,花白的頭髮雜亂的堆在頭上,帶了一頂灰毛呢的帽子,穿着件被臟污染的發黑黃的白背心,此時正因為擾了他的清夢略微有些惱火,臉紅撲撲的,正看着他用鼻子向他出氣。

這男攤主拿過了錢,轉身回去挑雉蜂蛋去了,此時格里芬原本已經快被這集市氣味的鼻子聞到了一股酸甜的味道,裹挾這油香一齊飄來,看來已經有的宿舍開始開火了,但這也給了他今天早餐的想法。

“誒,師傅,麻煩您再到那邊捎只蜜罐蟲過來。”

這攤主的手裏突然一頓,轉過身來手往圍裙上一抹,頭往上一揚,就要開始對着格里芬發作。

“我額外再給您十五個第納爾”有了這話,

攤主才沒再說什麼,沒好氣的繼續去裝着雉蜂蛋,再放上一條吐司,去找那該死的蜜罐蟲去了。

格里芬收回身子,準備打發這等待幾分鐘的無聊時間,他的眼睛不自覺的向上看去。

宿舍樓的安排是男生宿舍在下面三層,女生宿舍在上面三層,他剛好住在第三層,所以喜歡向上瞟兩眼,有時候能有些意外的生活調劑,比如今天早晨。

他一抬眼就看見一個女生正站在樓上的陽台,現在正值歐姆尼的盛夏,不少人,就連格里芬自己也喜歡不時的待在陽台,何況他們的陽台向東,太陽最毒的時候往往照不到陽台上。

這女生把頭髮攬到腦袋后,扎個高馬尾,那精巧的黃銅左手義肢和下身帆布的褲子正表明了她尼科爾的身份,顴骨偏高,面容姣好,正赤膊着上身,胸前只搭了一條方巾,能看出來一副稱得上面容不錯的身材,其餘裸露的皮膚在初升太陽橘黃色光芒的照射下顯得凹凸有致,充滿魅力。

格里芬吹起口哨,對方也注意到了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這姑娘將水杯一放,掀開了方巾,張開雙臂,並報以了一個燦爛的微笑,格里芬把頭一揚,微微一笑當,隨即把視線轉向別處,畢竟再看就不是很禮貌了。

在尼科爾氏族裏,開放的姑娘可謂俯仰皆是,但這麼洋溢活力的,卻不是每天都能見到的。

攤主的叫喊把他的神智又拉回了現實,他麻利的把一籃子的飲食拉了上來,並把多加的錢用籃子再送了下去。

這時候有一隻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也沒看,把飲食拿着放到案板上。

“你應該誆他一把的。”

“別胡鬧,閑着就給我打下手”

蘇摩是一個邊界民,通常邊界民在內陸的巢都城市就不是很常見,何況是在學院裏,在人們印象中邊界民總是一副粗狂得甚至有些低俗的游牧人形象,確實,在蘇摩身上,你可以盡數的見識到這些特徵,他身高一般,但精壯幹練,像是一頭埋伏中的雲虎總是穿着一身米黃色的防水布風衣,帶着一頂鳥喙似的空盜尖帽,搭配上一雙駝獸皮的長靴和腰間的礦鞘匕首,使人很難不聯想到傳說故事中的那些駕駛飛剪船劫掠天空航道的空中好漢,但除去他流亡軍官似的穿着,他的談吐同樣繁複,就好像嘴裏住了一整個劇團似的。

“好,好,反正早飯不是我做”

格里芬回到他住的耳房,開始生爐子裏的火,這煤爐正在耳房的中心位置,而鑒於宿舍的地面是由六邊形的木磚鋪成的,在煤爐下專門預留了一片用片層岩鋪成的略大的地塊,防止失火。

格里芬用右手打一個響指,火苗便從食指的節流閥冒出,他再一次把左手手臂插進爐膛,等着爐子被點燃。

這時候,充當整個宿舍鬧鐘的耶海爾也終於醒了,但這也只有和他長久相處的格里芬才聽得出來了,他每次起床就跟發動機點火似的,只有他身體的主氣門開始進氣了,他這才算是醒了。

好在爐子總算是生起來了,格里芬等着火把鍋燙熱,他順帶着把蜜罐蟲扔給蘇摩。

“去把這處理了,上次我試着搞,糖漿差點把我左手給搞報廢了。”他揮了揮自己的左手,彎了彎手指,動作還是有一些卡殼的違和感。

蘇摩這時正坐在客廳,坐在椅子上,把兩隻腳搭在餐桌上一邊看報,聽到這話,把報紙啪的一合,哼哼笑兩聲。

“知道你一個人不行。”伸手接住蜜罐蟲,蘇摩便開始着手處理這隻還在掙扎的蟲子,人工飼養的蜜罐蟲雖然說產蜜的質量比不上野生的,但羸弱的四肢也讓他們基本上沒辦法自由活動。

蘇摩拔出礦鞘匕首,橘黃的刀刃在他手指之間打轉快的就像一團模糊的光影那是他成年禮的戰利品,睡覺都不曾離身,精確的在蜜罐蟲的腹部薄弱環節處下刀,確保那凝膠狀的腹部在被切成片層的同時不會變成一堆亂流的糖漿。

鍋也總算燙熱了,格里芬往鍋里放上一片吐司,再向上打一個蛋,蓋上一層蜜罐蟲的凝膠狀的腹部,宿舍的牆面是由切成小長方體的英石拼湊起來的,凹凸不平,表面粗糙,近乎不反光,而宿舍的窗帘也沒有拉開,在黑暗中,火光給鍋里逐漸凝固的煎蛋,逐漸融化的凝膠打上一層紅光。

甜香開始在屋裏飄散,蘇摩問到:“反正也快要畢業了,你接下來去哪?”

“按規矩,我也到時候遠行了。”

耶海爾正下床,早飯正式開始,宿舍客廳的餐桌足夠容納六個人一起進餐,更何況只有他們三個。

“我的咖啡涼了”耶海爾抱怨到

“別擱這精緻了,我沒給你沏一杯子機油就不錯了”但格里芬手上拿過那杯咖啡,同樣的打一個響指點火,在杯子下面烤的那邊咖啡開始冒煙。

“喝吧,別矯情了”

早餐吃完之後,格里芬從籃子上扒拉下自己的石棉實驗服,抖了抖煤灰穿上,打算出門。

“我先去實驗室報個到,然後去化金結社看看還有沒有遠行的團隊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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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素列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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