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祝各位同學寒假生活愉快。”

老師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出了教室，甚至沒有留給我們一個笑臉。爸爸早早的等在外面的走廊，那個像山一樣的男人，見我走近，我們也都沒有說話，我就很熟練的摘下書包遞到他的手上，然後一直跟在他身後，班上的同學都繞着我們走，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有一種狐假虎威的奇妙喜感，一直到上車，看着學校離我越來越遠。

爸爸是一個殺豬匠人，我不喜歡稱他為屠夫，雖然聽上去言簡意賅，但是班上很多同學都因此不願意和我來往，更有甚者叫我‘小屠夫’，我不喜歡。早年間爸爸在市場上支了個肉攤，現在，他已經有了自己的養豬場。這次接我就是去山上，因為距離過年還有一段時間，父親需要去山上再忙活一陣，臨近過年訂單大漲，父親也能趁這個時候多賺一點。

這次上山是媽媽提出來的，本來我們可以去外婆家，但是今年媽媽說我們一便去山上，免得爸爸只有豬陪着，而且還可以照顧爸爸的飲食起居，我也覺得這樣很好，這也是我第一次上山，我非常期待。

我坐在後座，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媽媽站在門口迎接我們，我迫不及待的下車想看看這山間的的另一番風光。

豬場有足球場大小，從一旁路過的時候，都用那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我看。豬場的對面是一座小屋，聽說是爸爸為了方便平時的衣食起居專門修的，平時一兩個員工上下班路途遙遠不划算，晚上也住在這裏，但是這兩天，幾個員工都回家過年了，媽媽特意收拾出來，這幾天我們就在這裏生活。

晚飯過後，我和爸爸在豬場裏逛了逛，一開始爸媽為了省電還沒有開燈，豬場裏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豬圈裏小豬們來回攢動，爸爸還專門把燈打開領着我轉了轉，之後無事可做也就回屋準備睡覺了，媽媽坐在屋裏看着電視。

“媽，爸爸呢？”

“去處理豬呢，最後幾條了。”

我回頭看了看主場那邊昏暗的燈光。

“那我先睡了媽。”

“哦對了，女兒廁所在養豬場啊，因為這邊的房子是後來才修的，你要不要先上個廁所啊？”

我看了看屋外的漆黑

“不用了，現在沒有”

不過我後悔了，在床上躺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睡這張床，一直沒有睡着，尿意也隨之而來。我起身走到客廳，媽媽也沒在看電視了，站在卧室門口看着熟睡的媽媽躺在床上，但是爸爸還沒回來。看着屋外望不着邊的黑，我有些怕，但是想到爸爸在另一邊，我也就好些了也沒有叫醒媽媽。

走到屋外我才反應過來我沒有穿鞋，也沒管那麼多，我加快步伐摸黑走到豬場，很快就聽到沉悶的剁刀聲，我知道那是爸爸在工作，聽到這聲我也莫名的安了心，腳步也逐漸慢下來，順着長長的通道走着，通道的盡頭就是廁所，中途會路過爸爸工作的地方。但是燈開着，人沒見着，剁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止了。

我沒管那麼多，徑直朝着廁所走過去，在廁所門口摸了半天也沒摸到燈的開關，我快憋不住了，就壓抑着心中的恐懼，走進去蹲下了。尿到一半感覺腳邊一股暖意，可能是水管破了，漏水。

“爸！”

我叫了一聲，聲音彷佛是被黑暗吞噬，回應我的只有幾聲豬叫，我伸手摸了摸，在手上搓了搓，發現不對勁。這不是水，指尖黏黏的觸感讓我在腦海中找不到相對應的液體。

方便完，我起身在牆上尋找開關，摸了很久，一直沒有找到，越是這樣越着急，越着急也越害怕。

“爸爸！”

我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摸索的動作不停，突然感受到一根繩子搭在我手臂上，是一根貼着牆壁，從天花板垂下來的塑料繩，我摸到之後，輕輕的往下一拽，昏黃色的光閃爍幾次就填滿了整個房間，石灰色的水泥牆也被染成黃色。

也就在這時，我發現我的整個手掌都沾滿了粘稠的紅色液體，我知道這是血，恢復視覺之後，彷彿嗅覺也隨之恢復，也是這股腥味印證了我的猜想，我轉過身，進入視野的是一個坐在地上陌生男人。

我尖叫着跑出廁所，沒跑兩步，不小心摔倒了，水泥地直接擦破了我的膝蓋和手掌，我也顧不上這疼痛，轉頭看了看。那具屍體依然躺在那裏，但是恐懼卻是撲面而來。

也就在這時，爸爸從廁所旁邊的房間裏走出來，站在門口的時候就停住了，剩下半個身子在房間裏，安心只有一瞬，就在我看到他手裏的刀時蕩然無存。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也一直沒有說話，雖然離得有點遠，但我能清楚的看到他刀上的血，滴落到地上又滲入水泥地中。

到目前為止，我也相信爸爸，也一直在安慰自己。直到他回頭看了看廁所里的屍體，又看了看我，又回頭看了眼屍體，便直接走進廁所，提着他的腳走出來，一直拖着回到那個房間。中途也沒再看過一眼。

那張臉，那張熟悉的臉，現在看來竟有幾分可怕的陌生，我站起身來，朝着媽媽的方向跑過去。一開門我沒有猶豫就扎進黑暗裏，相比起身後的那個男人，這無邊的黑暗竟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回到小屋，徑直走向媽媽的卧室，也不管會不會驚擾媽媽，我直接打開燈，但是那張床上只有一張掀開的被褥，我的情緒幾近崩潰，無助的四下張望但還是一個人都沒有。恐懼就像奪走了我的聲音，我是忘了叫喊還是叫不出聲，這都一樣。

我跑回到卧室里反鎖上門，跳到床上，整個人躲在被子裏，身子止不住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