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洵美且異
夜涼如水，清風拂過，毫難得如此寧靜平和。可席上的人卻不想歇。
剛去過上林苑，我心緒多少雜亂了些。身畔幾個屠氏的舊人規矩的站在旁邊，靜靜的服侍我。她們年紀都不算大，也只是十來歲的樣子，卻有些機靈勁，總是能出一些好點子的。
追憶起上林苑裏偶遇師保，和她對我和善的態度。她那些難以捉摸的囑託，多少有些讓我費心了。畢竟師保一職，總是有些地位的。她又是屬於姬氏的大婦，總是不必這麼關切我的。她這麼做，這麼說，一定有我尚未察覺的深意吧。說些什麼“伊摯在夏”，這是要清算功臣嗎？還是要再起崢嶸了？我都不得而知，但總是要關切些的，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一個人唱獨角戲多沒意思啊。
這樣無我的她，沒有什麼不可割捨的，多少讓我有些忌憚呢。但總不能因噎忘廢食呢。
撫摸我身旁的玉兵器，思考着大婦的態度，似乎晦暗不明的，多少有些刁鑽了。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是申王和我已躋身風口浪尖上，多少惹了眾怒。若是國戰時受八大族暗算，若不提前準備些，總是要得不償失的。但至少亞旅還實際在自己這一脈手中，還不至於木能長寐。畢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總是有些辦法的。但哪一天亞旅都不在了，恐怕我的下場不會很好。
想到此處，心中多少多了些不解。“夫焉取九子”本該是理所應當的，如今卻總有流言。有些事情呢，本不必搞得太過複雜的。某些人呢，把一切問題都搞複雜了，把水攪得混了，自己有收拾不了，這不是。用這種竭澤而漁的手段，去獲得更大的權勢，利益。可是，真的如此的話，每個人還能有能力去自保嗎？
我看向雕窗外，滿院的寶珠茉莉花瓣，多少有些莫名的傷感。但心中總也是有些執念，畢竟這是個充滿挑戰的機會呢，這樣的賭局總是不該錯過的。但也要安排些後路，有備無患的。畢竟這不再是湯時的商了，人心是會變的。
不遠處，大概是發生了什麼敏感的事情嗎？我總是不至於報以最大的惡意推測那些卿士的。大概無非是某個臣或卿士死了，家中搜出些違制的禮器。或者刺客身上着些他家的標誌，或者其他類似的吧。也過了百餘年了，自外丙以來，那些人還真是沒有什麼新意呢。
自然我原先的亞不算愚鈍，總該去見機行事，爭分奪秒的控制了整個小城，終於還是在自己意料之內，我總是該放下心來了吧。但由心中一些念頭浮起，便心生一計報些“將如何，就如何”的念頭罷了。畢竟這算是回禮嗎？總是要應下師保的好意的嗎。好戲要開始了呢。
但終於還是心中微寒，畢竟我來到毫，總擔憂自己沒有太多親戚，旁系的嫡親不夠用的呢。
於是伊尹旁系餘孽在國內作亂，持有莘名與器誅順臣。雖然很快就銷聲匿跡了，但總是搞得天怒人怨的。說是十室九空也不算過分。我宗里別支的嫡系也大多橫屍遍野，很不湊巧呢，屠氏的女孩也算是有心了，我也不至於沒話說。我以後她可以堪當重任，也算是找到個同道中人。
幾天後，算是個“纖雲不染”的日子，各城中皇室、卿士多有暴斃的消息流入毫。可以說的上是“夏桀盛世”了，畢竟這一定只是個開端，日後必然會大疫四起的，這還在其次。從各種已死的刺客身上，搜出各式各樣的標誌，圖騰，總顯得有些人準備頗豐，搞得人心惶惶。
總是天怒人怨的。
正如我所預計的那般，某些人不好接受呢。但終於還是要收場的。
這事不能搞一言堂，總是要大家商量着來。我早就做了些準備，收場不至於不美觀。好戲算是開始了吧，但這也就是個樸實無華的開始罷了。
殿上，除了我那便宜郎君，大家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畢竟很多人宗族不幸，依仗多少微薄了些。患貧賤患不均嗎，只有某人手中權柄依舊，還多了我的贈禮，那些奴隸軍。總是讓八大族心中憂慮了很多。不知道的自然認為是新王指使的，不敢多說一句。知道的自然明白是九黎舊部屠殺的，卻更要和我虛與委蛇。畢竟如今權力的天平總是要平衡的，如今明顯新王不在算是虛君了，除了大巫和我以外，總要多少尊重他的意見不是。
“有事便奏吧，無事散了。”新王明顯要帶有些久違的高興，畢竟能夠讓權力失而復得，回到王自身手中，自然是可貴的。他自然不知是誰指使的，但這件事做的很和他心意，也不能深究，那就夠了。
朝廷諸臣、卿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想當這個始作俑者，去丟這個顏面，畢竟大家死傷慘重，而且商的顏面丟失殆盡呢。終於，我還是示意我鄒氏的新任小臣，來去張這個口。
“小臣鄒氏彌有事要奏。”她不情不願的說道，任由自己的鑲邊衣領有些不整，語氣里總是有種莫名的傷感，似乎有些哭音。
朝廷諸公難得一齊看向她，我也趁此機會，仔細端詳着她的裝扮，多少有些後悔，額，真就一碼歸一碼是吧，不過也無傷大雅就是了。
也不知道這麼貼身的長衣長袖，究竟讓下人給他穿了多久。衣前面幾乎過了膝蓋，後面差點沾上地面。總感覺她的媵人應該很難過吧，她那麼守禮的嗎？沒看出來呢。寬褲，寬腰帶，鞋履，斧式蔽膝，高巾帽。該配帶的一樣也沒有少。
說句實在話，我不得不從心裏讚賞她的情緒掌控能力，裝的可以嗎。畢竟她跟屠氏的那位，聯繫的算是最歡的了。只能說她有靈活的準則吧。我總是想吐些嘈的，卻又不想說出口了。於是我靜靜的看她，看她按照我的劇本表演。
註釋：
1.洵美且異：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2.夫焉取九子：女岐無合，夫焉取九子？伯強何處？惠氣安在？何闔而晦？何開而明？角宿未旦，曜靈安藏？《楚辭》
3.長衣長袖等：是為中小貴族或親信近侍所服。算是“深衣”的先祖。現代人文學者建議將深衣作為中華地區的漢服來推廣，作為漢族文化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