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淡風輕

第1章 雲淡風輕

大概,我丟失了什麼記憶吧,但也無傷大雅。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就當是拋去些不好的記憶吧,不要回憶腦海中那些痛苦了。我只是我罷了。

肩輿緩緩向前,我在車上不知該說些什麼,記憶忠實的告訴我,的確王的卜筮言為“纖雲不染,金石不摧”。

它多少有些各種意義上的太超前了。

我身着亞旅的衣裳,回到毫郭外,黃沙漫天,整個毫格外的乾燥、炎熱。我的確繼任亞旅不過三年,風有些干,吹的多少讓人煩躁。

沃丁子絢即位元年,算是王室的卜所說的黃道吉日。站在郭外,幾乎看不清不遠處的亞,一片模糊。天空如同一塊碎玉,的確看不清一片雲彩呢。偶爾幾個登人總是發些牢騷,多少替我說出我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情緒了。

玄鳥門外聚集了數百玄武輦,那是些內廷朝臣的肩輿。那些卿士,臣在玄鳥門內聚在一些堆,嘰嘰喳喳的議論着,場面氣氛異常的詭異。我和幾個師長、御亞湊在一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目光又都注視上了我。他們欲言又止,有最終沒有說出口。

商曾經是每個人的追求,國有戰,戰必勝,勝必殉。每個人都曾因自己是商人而自豪。都如此說,如今只是說說。但是如今的我卻異常的忐忑不安。

這次回內廷,我但願能夠全身而退吧。若是謫弟沒有早逝,哪裏還用我領亞旅,回毫去見王。罷了罷了,若是被王強行納了都正常,子氏行事一直特立獨行。哎,王這麼做一定有他自己的謀算吧。

家慈總是說,如我這般身份,總是要注意的多些。不只是據流言所說,內廷總傳子氏失德,總是不盡如人意。

這次回內廷前,其實我也一直是如此覺得的,畢竟有先例在前大家罷了。但願我能夠逃過一劫,我鄒孌一定會以極盛大的儀式,去祭拜先祖的。

我只是輕輕擦了極淡的綿燕支(紅藍花),擦一點鉛粉,總是樸素一點的好。一身交領青花衣(主要是碎玉雕成花瓣,用銀線織成),孔爵翎羽裳,和着禮數着裝,上衣下裳戴玄武冠,但願能泯然於眾。

清麗不事妖艷,也沒有那麼寒酸。

頭上的是百鳥朝鳳的勝,簡簡單單的的白脂玉材質。頭上正簪一枝梅花,不過是用銀將些玉、琉璃小片想在鏤空的綠衫上,中間可以放些香料,但我只偏愛靈貓香,風一吹,勝上鳥雀的翅膀輕輕扇動,發出玉鳴般的清脆聲響,散發些香氣。

如今已是如此妝扮,得之我命,弗得我幸。我甚至沒有平日衣上的鳳紋,玄鳥紋飾,想必是極容易被忽略的吧。

內廷在玄鳥門內,過了小城就是。有幸遇見一個華飾的姐姐,也就二十齣頭的樣子,應該吧。她超勇的好不好。穿着一身華飾,干協妝扮,真不怕被昏君惦記上。

聽說,只是聽說,子氏玩的可花了,她不會自求死路,走向那個帝王家那個深坑吧?正想着,沒多時,竟已經快到了。

聽鄒氏老人說,這次內廷召開,主要是為了新昏君選妾的事情,畢竟新王的大婦一直只開花,不結果,名義上說不過去。額,一問那位姐姐竟已是大巫姒妥,原先的大巫已經過世了啊。

據在毫的鄒氏老人所言,姒妥有伊尹的風範呢。好久不見,以前那個活的輕鬆的她也慢慢長大了,多少我也有些不適應。

額,雖然我沒有大錯,畢竟時代車輪向前發展,自然是大勢所趨,我總是小心謹慎些得好。

但想想“纖雲不染,金石不摧”這樣的吉兆,也正是出自這位之手啊,那到也合理了。那位怨念挺大的啊。

她稍稍低頭,右手逗弄着我暴露在外面的勝,發出了極度疑惑的神情,好奇問我:“亞旅、侯、甸不少,但外庭中貌似只有你回來了,大家都不想參與進這新王的事情中,你是怎麼想的,才要在這時候回來啊?”

我苦笑一聲,表情漸漸淡了,裝作大義凜然的感嘆道:“若是我還有謫親,我何必貪生,擔著罷黜職務的風險,在這個時候回毫呢?”

她稍稍看了看我,見我無悲無喜的樣子,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我和她都知道,這就是過繼庶子就能解決的事情,我無非是在掩飾些什麼罷了,也的確是這樣。

我也抬頭望向她,仔細端詳,着的是青龍麟的衣,披的是高古玉的裳,腰佩紅玉兵器,烏髮上略有一些閃亮,大概是擦得鉛粉吧。

我的確不明白像她這樣高貴的巫為什麼也要塗鉛粉,抹丹朱,明明有更溫和的替代品,雖然見效慢些就是了。大概也是同道中人嗎?

我稍稍恍惚,隨後又定了定神,又繼續和她聊一些新的衣裳,燕支,這一晃神也被她看在眼裏,但誰也不肯提。

她輕輕撫摸我的頭髮,笑着說:“如今新王無德,你總是危險了些,要不你依附於我,我保你前程似錦?”

我心中不願接受,但還是很勉強的沒有推辭。畢竟其實也要留一條後路。畢竟朝中波詭雲譎的。我還有點自我認知,自己總是沒那種天分的。

只聽見遠處一陣陰樂,多少有些讓人心裏發顫。大概是王室的卜,又進獻了什麼“庸”嗎?本朝的禮樂竟已荒謬至此了,卻也正常的很。

只見一個戴藍玉凸目面具的人手舞足蹈的,舞着“大濩樂舞”,氣氛瞬間刷到了冰點。畢竟,新王還在呢,刷己姓餘孽的求雨舞,不好說更不好聽。

我只是旁聽着。

遠處傳來“啪啪”的掌聲,我藏在姒妥後面,努力讓新王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新王拿腰上配的玉兵器扔向大巫,姒妥順手摘了面具接住,聽的一聲,面具開裂,但兩人都沒在意。

新王笑了,也不再拍掌,用略帶威嚴的語氣說到:“你們願意誠心誠意的準備見面禮,本王很高興,但你們這麼叫魂,本王不喜歡。在本朝,只有我子氏威脅別人,哪有別人威脅我子氏的。”

姒妥只是輕輕的問了一句:“你是先王的嫡長子女嗎?別丟人了,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我覺得這禮節多少有些刻板了,但想起規矩被淡化時,己尹的所作所為,總是覺得這不過是秩序的代價。呵,不愧是我,輕易就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呢。

但是,今日之事我也暫且記在心中了。

註釋:

鄒,蚩,屠,黎:蚩尤後裔。

大濩樂舞:相傳為伊尹所作。

嫡親:沃丁為太甲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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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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