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竇初開
系統追問:“對他好?你……什麼意思啊?”
黎諾微微皺眉,“字面意思,來這不就是該對他好?難道我還要對他壞?”
要是這麼說,系統就放心多了:“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動心了呢,就對他好嘛,這是你之前最擅長的呀。”
“主任他們研究的計劃對你應該沒什麼難度,你目前這一階段只需要在他身邊好好陪着他就行了。本來我還覺得棘手,怕不好跟傅沉歡解釋,但現在看,情況對我們極其有利。姐姐,你失憶這個借口怎麼從來都沒跟我提過啊,這真是一個完美的理由。無論傅沉歡怎樣疑慮,他都不可能來問你的——因為你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真不錯。"
黎諾:“嗯。”
系統卡了兩秒鐘:“哎,你怎麼怪怪的啊?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黎諾舔了舔嘴唇,忽然一笑。
“這麼說吧,我早點告訴你你也有個準備。我之前之所以能走出來站到傅沉歡面前,不是忽然開竅了,是因為當時我打算好了一件事。”
為啥聽她說話感覺這麼嚇人,系統聲音都有些猶豫了:"啥事?"
“原著里,傅承歡的下場太凄涼了,我看不得他死無全屍那麼慘,不會讓他那樣死的。”黎諾制止倒抽一口涼氣就要說話的系統,“你先別著急——我沒說不做任務了,我有輕重。雖然從一開始到現在我都根本不想接下這個任務,但是既然來了,我會把它完成的,可我想用我自己的方法來完成。”
“我不想給他那麼潦草的結局,重要的是死,而不是怎麼死,所以我想讓他……別那麼清醒,至少直到閉眼那刻,他都是幸福的。”
完美完成和完成之間,大差不差,一百分和六十分的區別罷了。
系統有點不放心:“你這樣,不還是對他心軟了嗎?”
黎諾愕然一會:“這也算心軟,我還以為放他一馬才是真的心軟呢。”
“放他一馬,那還能叫心軟嗎?那是把自己的命搭進去陪他玩,這是菩薩行為。但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的。”深夜裏,系統的聲音很冷靜,“姐姐你要清楚一點,雖然現在這個階段沒有難度,但是到後來危險係數還是很高的,想殺傅沉歡沒有那麼簡單,不是隨便捅他一刀,給他下個毒就能做成的。既要不被他發現,又要達到目的,那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行。"
它苦口婆心:“本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想讓他開開心心的幸福死去?這太難了吧。”
是的,要他的命,比騙他的心困難多了。
傅沉歡與情感一道,過於恪純,她在他跌入萬丈深淵的人生至暗時刻,溫暖他,憐惜他,引誘他,騙他交出一顆心來。這沒什麼危險,也不算很難。
然而,他也是一個滾在刀尖上生活的人,對危險的探知與警惕是別人不能想像的深。憑她的能力要達到讓他死的目的,確實得需要一年時間來慢慢籌謀。
但就像系統所說,讓傅沉歡這座巍峨高山傾倒,已經不是易事,再想蒙蔽他的耳目,這簡直難如登天。
一人一系統沉默了半天,終於,系統思索着說:
“姐姐,我覺得呢,你現在也不用提前考慮這些,更不要給自己心理壓力。離傅沉歡死期還遠着,現在你就好好陪着他,護着他,讓他更愛你一些。說不準等到時候呢,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難。他那麼喜歡你,不問緣由心甘情願的把命給你也很有可能。"
黎諾皺眉:“不是,你這麼想的?”
“為什麼不?”
雖然傅沉歡很愛她,但黎諾無奈:這種事情也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吧。
“此時此刻,我相信他會願意連命都交給我,為我死了也不眨眼。但是等以後——等以後一旦他察覺我的不純粹,甚至知曉我的殺心,他還會心甘情願成全我、連命都不要麼?”
系統說:“這倒也是哦。”
“我再想想吧,不過我已經跟你提前報備好了,我會試着找一條兩全的路。”
黎諾雙手抱着膝蓋,靜靜地說:“等這個任務完成,我回去之後,也許某一天還會想起傅沉歡的。我不太想我對他最後的印象是他痛苦煎熬的樣子,他重逢我的模樣,我覺得就很好。”
雖然也流露出痛楚心碎,可是歡喜的時候,真的讓她的心輕鬆下去。不像那天傍晚掀簾一望,他坐在馬車中,幾乎像一具冰冷空洞的行屍走肉。
況且,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嗯……確實……”系統猶豫。
冷不丁的,它語氣帶了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姐姐,我問一句,你別生氣,你實話告訴我,你沒有對傅沉歡動心吧?”
黎諾沉默一會,忽然黑了臉:
“你覺得我動心該是什麼樣?”
"我直白告訴你,我要是真喜歡上一個人,我一定護他到底不可能跟你在這討論怎麼搞死他。敢動他,我把你連帶這項目一起干廢信不信?”
不等系統回答,她就劈頭蓋臉一段話砸過去。
“好好好,你看,我也是怕出錯,不就這麼問一句嗎……你就那麼一聽,我知道你沒有……好啦,只要能完成任務目標,你想怎麼樣我都會配合的。”
系統頓了一下,語氣特別好,“這些話不着急,我們慢慢研究。現在把你留下的那個小木盒處理了才是最重要的。”
黎諾不吱聲。
“哎————別生氣,別生氣嘛。”
黎諾情緒穩定點了,她也不知道剛才為何突然那麼大火氣,冷靜了一會兒,硬邦邦道:“對,你說的這個確實。我在想辦法了。”
時光盒子實際上的真正用法是代替穿書工作者增補修復劇情的,有很多項目,如果不加以干預會問題,但派人去又太耗費經費不值當,所以有時候會用到時光盒子進行臨時干預。
但它並不是一個完美的產品,雖然設置是七年,可它研發的沒那麼精準,所以設定時沒有一個確切日期。誰知道是臨近滿七年裏的哪一天,它就忽然打開了。
傅沉歡一定妥善保管着那木盒,找起來應當不會太容易,好在,這時間對她來說不算短,事情要一步步做,首先得弄清楚東西被放在哪。
黎諾琢磨着,一邊慢慢下床,披了衣服打開門。
外面庭院蕭瑟,空無一人,盛夏之景無端顯出些許秋日才有的蒼涼來。傅沉歡向來不喜歡人服侍,如今當了攝政王,身邊依舊這麼冷清。
晚風拂面吹散暑氣,涼沁沁的格外舒服,黎諾更發覺原來她屋中如此悶熱,像開了地龍一般,倒不如外邊涼快。
她本就覺得有點悶,乾脆跨出房門在外面隨意走走。
系統給她介紹傅沉歡府中佈局,黎諾一邊聽着,一邊隨意琢磨有哪些地方可能作為他保管她遺物之地。
大概不會放在祠堂……書房不算安全,但也許有密室……寢殿也有些可能……
傅沉歡,傅沉歡,傅沉歡……
想着他的行為,猜着他的心思,過往的畫面一幀幀在腦海中浮現,黎諾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小木盒固然重要,但此刻亦有個急需解決的難題。
她不可能一直逃避傅沉歡的。也不可以再逃避下去了。
很可能今晚,最遲明天,她會再次面對傅沉歡,到時她不能像之前那樣猶猶豫豫,舉棋不定。
必須要拿一個姿態出來了。
與此同時,傅沉歡在府門前利落地翻身下馬,他許久未在人前騎馬,但僅僅一個動作,仍然是那縱橫捭闔的戰神氣度,凜凜不可犯。
霍雲朗站在門前等候他多時,行了個禮默默跟上他。
傅沉歡穩步跨過大門,一邊沉聲交代:"李增壽私藏軍器在京郊北園廟,這批軍器來的蹊蹺,你立即帶人徹查兵部庫部司,兩位主事收監,嚴審七位令史,兵器甲仗和武庫的出入都有記檔,仔細核查不得有失。”
霍雲朗點頭:“是。”
傅沉歡父代差事從不贅言,說罷便沉靜面色向走,霍雲朗連忙道∶"王爺,屬下還有一事稟報,羅大人來了。”
其實不必他說,傅沉歡也察覺到了。前方庭院中站了一人,內功渾厚,氣息熟悉,正是羅真。
“知道了,你下去吧。”傅沉歡道。
霍雲朗退下后,傅沉歡靜立片刻,邁開腿慢慢走向羅真。
此時正是黑夜,他目不能視,卻走的十分沉穩有度,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雙目有疾。
羅真已經在此等了一陣子,見到傅沉歡,他尚未言語,先心中一酸。
他家少將軍,曾經是怎樣光風霽月,錚錚鐵骨,無雙風采讓多少人敬仰折腰。如今,他分明才二十六歲,怎麼將自己糟踐成了這個樣子。
待傅沉歡在他身前站定,他收回目光,低下頭不動聲色的打量一遍他的腿:“王爺近日身體可好?”
傅沉歡頷首:“我很好,勞您記掛。”
“雖說陳年舊傷,但還是少騎馬,保養身體為重。”羅真叮囑。
傅沉歡不置可否,“羅叔,您今日尋我何事?”
羅真輕聲說:“王爺,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
雖然指代不明,但傅沉歡心中雪亮,低低嗯了一聲。
羅真張了張嘴,頗為猶豫,終於低碳嘆着開口,“王爺,您別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此事已經過去了六年,您該……清醒一些。段公子說過你抑鬱成疾,絕不能再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了,他的叮囑我聽在耳中,常覺觸目驚心,如今您這般可不是要魔障了么?"
傅沉歡道:“羅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望向他,字字清晰,“昨日我帶回的女子是諾諾,她沒有死。”
“……什麼?你還是覺得她是——”羅真神色複雜,“可是當年明明……”
“羅叔,我從未親眼確認過,當時我不在京中。最後見到她的人是黎平宣和應斜寒,他們算什△。
傅沉歡戾氣漸起,他走的時候諾諾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卻是死無全屍。從孟山國祭到押入死牢,不知中間哪一環節出了錯,諾諾已經被人悄無聲息的替換掉。可黎平宣和應斜寒如何能辨認的出?
只恨關於她的一切,他只能聽人轉述,而拼湊出一個事實。
說來說去,還是他自己愚蠢。傅沉歡深深吸氣,緩和心中的恨意與痛悔:“到底當年查的不夠深,不然也不會讓她吃六年之久的苦。”
“當年查的還不夠深……”羅真喃喃重複。
還不夠深、不夠仔細么?他跟着查過來的,當年這件再清楚不過的事,前前後後整整查了半年啊。多少鐵證如山,若不是少將軍不肯接受,換一個人都必定不會再追查那明擺的事實。
可如今他斬釘截鐵,羅真只好說:“如果小郡主從來沒有死,這六年她只是被人藏起來……寇在哪兒?”
傅沉歡說:“在查了。”
他言語清楚,思路清晰,根本不像妄言澹語的狀態。羅真上了年紀,自認沒有年輕人的一腔熱血,看事情只憑邏輯,瞠目結舌好半天,慢慢試着接受這個說法。
“我聽下邊的人說,她記憶全失,連你也不認得。小主人……”這麼多年,羅真已經很少這樣稱呼傅沉歡,他無兒無女,看着傅傅沉歡長大,實則心中早他視作孩兒,“你不會認錯嗎?這會不會是朝中那些人做的圈套?他們為了達到目的,才培養出這麼一個人,編出這樣一套天衣無縫的謊言。”
傅沉歡搖頭:“不會。”
“你便如此確定嗎?”
“是。”
羅真清楚,傅沉歡只有面對自己時,比旁人會多幾分耐心,他既然如此說,便不必再質疑:“好,那此事不提。但她這樣突兀出現,這背後……”
“羅叔,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是又如何?沒關係的。”傅沉歡低聲道,“無論是誰,是怎樣陰謀,總歸是沖我來。”
他靜靜道:“我會處理的。”
羅真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什麼,但發現似乎什麼話都已經說盡了。
片刻后只點點頭:“好吧,你有分寸,也知曉輕重,我明白的。”他知道自己不必囑咐了,這個孩子何等聰慧,早已比自己想的更加長遠。
他念頭幾轉,站在接受這離奇事情的角度,又覺得欣慰:"若不想那些陰謀,只看現下的場景,倒也是好事。您苦了這麼多年,終於蒼天開眼。小郡主沒有死,這實在是太好了。”
傅沉歡一笑。
然而,他眉眼中卻並無羅真那般完全欣慰喜悅的神色,顯得有些慘然。
“怎麼了?有何不妥嗎?”羅真看出傅沉歡神情不對。
傅沉歡搖搖頭。
他說:“很晚了,羅叔,您去歇息吧。”
羅真心中一疼。這個孩子啊……
當年他品階太低,沒有撫養傅氏遺孤的資格,只能眼睜睜看着小公子入王府,已是遺憾。然而最後,才知真正的小主子早早去了。
可這個孩子雖然並非真正的傅氏血脈,但不墮家聲,遺承傅氏風骨,在他心中與真正的傅氏子孫根本沒有分別。
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究竟吃了多少常人無法忍受的苦。
世間總有流言說他來路不明,卻極其幸運被安王選中,成了"傅沉歡"的代替品,擁有傅氏遺孤的身份,可憐了真正的小公子。
然而,那些人何嘗明白,有時候死,也是一種解脫。
他代替真正的小主子受了這麼多心酸委屈,他如何不心疼呢?
羅真道:“小主人,你若心中難過,不如說出來稍解憂思。這麼多年,您從來不肯跟任何人說半個字,所有的苦都壓在心底,可不是要熬壞了嗎?”
“小郡主回來不好嗎?為何您並不開懷歡喜?”至少,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狂喜。
傅沉歡淺淺笑了笑:“怎會不好?我怕是歡喜瘋了。”
“那是為何…”
傅沉歡薄唇緊抿,冷白如瓷的臉,在月光照映下更顯得蒼白。他額前的碎發被風吹拂,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格外凄清。
“我實在是不幹凈。”
羅真心頭一慟:“怎麼這樣想?您也是為了……您從來都沒為過自己啊。”
“我曾率鐵騎蕩平宮城,是不忠佞臣,”傅沉歡很緩慢地眨了下眼,“我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鮮血。我殺了她爹爹、兄姐,安王府所有的人。”
他很慢地搖搖頭:“她喜歡的,不是這樣的人。”
那年在靈山寺外聽她與姐姐爭論,他恍然發現,原來這世上竟有一人如此懂他。
她懂他,也愛他,那時候的自己,一身清朗,傲骨錚錚,不似現在殘軀破敗,大約也擔得起那份抬愛。
可是眼下,她心目中無往不勝、溫柔乾淨的戰神將軍,終究宥困於詭調朝堂,變成殺人如麻,滿手血腥的奸佞。
她怎會喜歡?
羅真嘴唇微微發抖——他沒有想過這一層。
曾經的事情在他眼中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他沒有站在一個失憶的人角度,去想她該如何看待那些事。
上天竟開了如此玩笑。
曾經小郡主對那些事情都心知肚明,況且是安王不仁不義在先。而此刻,她記憶全失,也許這一生都無法恢復,他們兩人中間隔了安王府這樣多的人命,她遲早會知道的,等那個時候她又會如何對待傅沉歡?
“小王人,我——這……”羅真磕磕絆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心中後悔無比,原來他想讓傅沉歡將心事說出口,能輕鬆一些。
卻不想,只是惹他自己又凌遲了自己一遍。
傅沉歡平靜道:“羅叔,你不必掛心,我無礙的。”之所以在猶豫,唯一原因只是怕諾諾得知自己無族無親后,會傷心難過罷了。
至於他自己,不論心或者命,都沒什麼重要。
羅真雙手絞在一起:"可是這……可是這——這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啊!我可以去告訴小郡主,安王是個什麼貨色……”
他靜聲道:"羅叔,原是我不該說這些惹你傾憂,此事你不必挂念,我心中有數,會處理好的。我先走了。”
羅真滿心茫然,只能壓抑苦澀,點頭目送他離開。
和羅真交談又耽誤了些時間,傅沉歡匆匆趕回黎諾的蕪青閣,還未走到門口,他忽然心一沉。這房間中沒有人。
陡然間,心臟彷彿從高處掉落進無盡深淵,熟悉的冰冷恐懼從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一把推開門,房中冷冰冰的氣息讓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諾諾呢?
原本他還心事沉重,卻在這一刻,所有的重量全部如泡沫般碎去,只剩下蕩蕩的空洞。這房間冰冷空蕩,安靜的彷彿從來沒有人住過。
太陽穴湧上尖銳刺痛,傅沉歡指尖止不住發抖,渾身血液在這一刻凝固————難不成這一夜半日都是他幻想的美夢嗎?
只有他自己還以為很清醒。
他迷茫片刻,眼眶劇痛如同針穿,薄唇顫抖着泛出烏紫色。忽然回過神來,有些慌亂地向外走。
剛跨過門檻,他停住了。
黎諾正邁上大門前台階,抬眼就看見傅沉歡失魂落魄地站在她房間門口。他就像一柄被淋濕的青竹,滿身的脆弱苦澀,整個人已然緊繃到極致,又驟然鬆懈。
黎諾下意識快走了兩步。
傅沉歡感受着那抹光向自己走來————很溫暖,光亮每接近一步,他身上的寒冷就驅散一分。在一片模糊的漆黑世間,她是唯一的亮色。
“諾諾。”他喃喃喚。
黎諾問:“你是不是在找我呀?”
傅沉歡點頭。
“我在這裏。”
傅沉歡仍點頭。
“我剛才醒來,覺得有些悶,便出去走了走……”黎諾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慢慢抿住唇。
傅沉歡心神初定,渾然不覺發生什麼,低低道:"哦,原來如……"
他話說了一半,忽然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如同被光照耀到便會化做石像的鬼怪,一動也不能動。
眼前的姑娘,竟拿着手帕一點一點擦去自己臉上的濕冷。
她踮着腳,離得近,甜凈溫暖的氣息拂在他臉上,點點觸感在臉頰處從上至下,她擦的溫柔又細緻。
傅沉歡微微睜大眼睛,越發的僵直,甚至屏住了呼吸。
原來他恐懼到流了淚。
上一次被人這般輕柔對待,已是六年前了。
黎諾看着他,心中翻湧起酸澀無奈來。
傅沉歡,我一定會好好對你,這次不做冷冰冰的計劃,待你好,是我的責任。
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年的時間,我會竭盡所能讓你接下來的每一時刻都開心歡喜。
她放下手,柔聲說:“你別哭呀,你本來就眼睛不舒服,這樣會更傷了眼睛的。”
傅沉歡像是還不知發生了何事,連回答都忘了。
黎諾微微偏着頭,湊近了一些,瞅着他臉色。
靈動的眼珠轉了轉,猶豫着說:"有句話其實我那天想說來着,但是又覺得時機和場合都不太對,就沒敢說。”
傅沉歡終於找回一點點自己的聲音,嗓音低啞而緊繃:"……什麼話?"
“可能會讓你覺得我有一些不矜持……”黎諾眨了眨眼睛,一雙小手絞在一起,“就是,雖然我不記得你、不記得我們曾經的過往……可是,看到你傷心,我覺得好難過。”
這一次,黎諾沒有劇本,也沒有經過私下多次排練,雖然還算不得剖白自己的心意,但比起之前,已經真誠許多了。
這一刻她不再是一個穿書工作者,只是作為她自己,站在他面前,與他說話,哄他高興。
然而,當她把自己當做自己,同時把傅沉歡也當做活生生的一個人時,僅僅這樣說一句話,她也覺得有些緊張臉紅——她從沒用這種曖昧至極的話,這麼認真哄過一個男子。
怪難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