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自抑
原著中,傅沉歡在末日王朝的深淵中被折磨苛待十幾年之久,在他傷殘一條腿這個劇情時,他的黑化值已經近乎滿值。
他並不屑做新朝君王,但是,將親手葬送這骯髒王朝的想法早已在他心中深深紮根。距離他動手,只不過還剩一根壓垮他的稻草罷了。
但由於劇情受到影響,傅沉歡雖然仍舊有不幸的少年,被虐待迫害,也受過屈辱,可一直都沒有黑化。
所以今晚他的黑化值忽然波動,黎諾覺得很奇怪。
她心中一直沒放下這個事,即便回去躺在床上也沒有睡意,拉着系統討論:“你說,傅沉歡的黑化值今天忽然動,會不會是他想開了?覺得自己實在太委屈。”
系統又不需要睡覺,興緻很高:“我覺得不是,如果他真感到委屈,那早十幾年就應該感知到,劇情也不會偏離,咱們就不用來了。”
“而且啊,他斷腿又不是剛斷的,這都過去多少天了,難不成他反應這麼遲鈍,才想起來委屈。”
黎諾琢磨着:“是啊,我也覺得說不通,可是也沒有別的解釋。無緣無故的,怎麼就黑化值10%了呢。”
系統問:“這重要嗎?反正黑化到滿值就能撤了,現在這不挺好么。趕緊睡吧。”
哪有它說的這麼簡單?黎諾勉強耐心地教它:“你就是直線思維,只重邏輯不重感情,什麼也不懂。我的計劃要的是一張白紙,如果他因為自己遭遇不公而黑化,就說明他的心性已經變了。”
“所以?”
“所以,”黎諾揉揉太陽穴,“當然要針對不同的性格制定不同的計劃。如果他心性已變,就不會像咱們預計中那樣痴情了。”
系統沒有說話。半分鐘后黎諾耐心耗盡:“喂!你卡了?”
系統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你說系統只重邏輯,還是挺對的。因為我剛剛重新捋了一遍,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原本聽前半句,黎諾馬上要發火,到後邊她來了興趣:“說。”
“姐姐,因為在整個過程中,你沒有投入任何感情,完全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做。所以由於太注重把握節奏,反而會忽視傅沉歡的反應。”
系統說,“你想一想,當你跟他說皇上和安王決定要把你送去和親時,他是不是完全沒有驚訝。”
黎諾聽得認真。
當時傅沉歡是什麼表情、又是怎麼回應的呢?
黎諾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傅沉歡蒼白俊美的臉龐——只有這樣回想細節時,她才後知後覺注意到,那雙清潤眼眸望向自己時,竟是那般溫柔。
幾乎毫不猶豫的,他擲地有聲,他說:你別怕,有我在。
黎諾睜開眼睛,腦海中溫柔的幻影如泡沫般碎去。她的眼神冷靜而清亮:“對。果然是,他完全沒有驚訝,好像早就知道這件事。”
黎諾的反應很快,“傅沉歡絕不會坐以待斃任人宰割。雖然他沒有按原著黑化,但他為自保,必定培植了自己的勢力,所以朝野上下的風聲他才會知道的那麼快。也許在咱們去的路上,他的下屬剛剛來過。”
系統接着她道:“所以,他黑化,最大的可能性是因為得知你要被送去和親。”
黎諾托着下巴想了一會。
有道理,如果他是為了他自己黑化,實在是太說不通。已經委屈這麼多年,腿又傷殘這麼多天,傅沉歡不可能才想起來恨。
但如果是為了她,是很有可能。畢竟傅沉歡黑化波動那般突然,一定是一個新的事件導致——這群人踐踏了他還不夠,還要來欺負她。
想通關節,黎諾揉揉眉心:“這也不算細節,我怎麼能這麼粗心,竟然沒注意到。”
系統安慰她:“姐姐,你忙着演,表情台詞都精心設計過,拿捏紙片人的感情本來就不容易,一心哪能二用?”
這話是站在她的角度勸她,但怎麼聽着有點不怎麼好聽,黎諾不吱聲。
系統又說:“而且話說回來,你第一次做感情任務,又沒有戀愛經驗,其實也是直線思維吧。”
黎諾問:“這話怎麼說?”
系統好像很懂的樣子,口氣自然:“感情的事很複雜的。你如果真的遊刃有餘,還制定這麼詳盡的計劃幹什麼?把每一次相見的要點和目標都羅列的清清楚楚,照着圖紙去施工。姐姐,你就是沒動真感情,要是以後有喜歡的人,你肯定和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孩沒兩樣。”
黎諾嘴上不置可否,但其實心中倒還算認同——如果是真喜歡,怎麼忍心對對方用計。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患得患失,不知道怎麼做才好,只想將一顆顫巍巍的心捧到對方面前。
不過,之前懸着的事情想通了,現在說的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好了,找到傅沉歡的黑化癥結就好,這些閑話等任務完成之後再說,我要睡了。”
……
三天後,京城下了初春的第一場雨。
春雨貴如油,這場雨在傍晚時分悄然而至,枯寂一冬的樹枝在第二天一早抽出嫩綠的新芽。
此刻,細細雨絲帶着沁涼之意,落在地上,反出芬芳與土腥氣結合的清新味道。
因為下雨,天色格外暗沉,今日似乎比往常天黑的更早些。
黎諾推開八角窗,望向窗外一道又一道細細的雨線。
煙雨朦朧中,樓閣也變得氤氳模糊,黎諾看了一小會,忽然眉心一皺,倏然坐直身子:“小石,下雨時陰寒氣是最重的。”
系統冒出來:“是啊。”
“還‘是啊’,我得趕緊去看看傅沉歡。”黎諾一邊說,一邊拿了披風撐開傘向外走。
骨頭受過傷或者腿腳不好的人,每當陰雨時會格外疼痛,那種滋味是鑽心的,更遑論傅沉歡的腿傷——陳年舊傷尚且那般,他新傷未愈,碰上這種陰寒天氣可夠受的。
不知是不是天氣加上心裏作用理諾,黎諾匆匆趕至小院時,覺得這裏比往常更加蕭瑟寒涼。
她收傘推門,快步走進屋。
屋內安靜的可怕,黎諾越發覺得不對:傅沉歡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頭向一邊側去,她只能看見他凌厲又漂亮的下頜骨線條,上面沾了些濕潤的髮絲,蒼白的毫無生氣。
黎諾跨步上前,看清傅沉歡的模樣,她心下一沉。
——他整張臉都被冷汗浸濕了,修長的脖頸彷彿水洗一樣,髮絲凌亂的粘在臉側,雙目緊閉,往日蒼白的嘴唇上滿是齒痕,幾乎被他自己咬爛了,可想而知他曾經過怎樣的痛苦隱忍。
“沉歡哥哥?沉歡哥哥?”黎諾伸手拍了拍傅沉歡的肩膀,他氣若遊絲,微微睜開一線眼睛,目光只警惕過一瞬便又重新渙散。
黎諾看的分明,一言不發地將自己的披風蓋在傅沉歡身上,又找出之前她送來的細羽絨薄毯,給傅沉歡嚴嚴實實蓋好。
“沉歡哥哥,你再忍耐一下,我馬上給你煎藥。”黎諾動作迅速地將葯熬上,后又打濕手帕,一點一點擦去傅沉歡臉上的冷汗。
她知曉傅沉歡的傷已過最危險的時候,今日如此,全是由於劇痛所致。
黎諾向下看了一眼他殘缺的左腿——實在無法想像,是怎樣的痛苦,能把這個鐵骨錚錚的人折磨至此。
正感慨間,忽然見傅沉歡修長的手輕輕抬起,像是探尋一般,在半空中微微顫抖。
黎諾抬頭望向傅沉歡,他的目光依然失焦無神,儘是脆弱的破碎感。
又看回他的手,卻不知他是何意,便試探着握住。
下一刻,傅沉歡輕輕合攏手指,將黎諾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彷彿一個小孩子抓到什麼東西便安心一般,他緩緩闔上眼睛。
黎諾啞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傢伙果然是個小可憐。雖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但不哭不鬧的孩子倒更會招人憐。
她任由傅沉歡抓了很久,等葯煎好后才放開手,輕輕叫醒他將葯餵給他喝。
他的清醒也並非全然醒着,只昏昏沉沉地吞咽,似乎並不認人。喝過葯,便又沉沉睡去了。
望着傅沉歡還算寧靜的睡顏,黎諾在心中默默盤算了下時間,對系統說:“算一算,應該差不多了。正趕上今日天氣特殊,我也有理由留下來,在這待上一晚。”
“計劃可以往下進行了。”
*
一夜過去,風雨收歇。清晨第一縷稀薄的日光照進窗欞,傅沉歡緩緩睜開眼睛。
一瞬間,他便知曉這房間中有人。
倏然掠去目光,正瞧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小姑娘濃密的烏髮有些蓬亂,她趴在床邊,枕着胳膊睡得正甜。
柔軟甜凈的小臉壓出兩道紅痕,看上去更加嬌憨靈動。只是她挨的有些近,已經快貼在他腰側。
淺香氣息氤氳,屋內平添無盡溫柔。
傅沉歡微微動了下身子。
他左腿劇痛猶在,卻不似往日那般冰冷,或許是身邊多個人的緣故,總覺有一絲絲莫名暖意。
昨日渾渾噩噩,神思混亂不堪,他依稀知曉她來。但卻不知,她竟會在此守自己整整一晚。
傅沉歡一時怔然,待回神時,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抬起,竟落在她發頂上輕輕摩挲。
他立刻抬起手,指尖微僵。
他怎麼敢?
傅沉歡眸心幾不可察地一顫,他剋制着,緩緩縮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