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返人間
城門架在兩座山之間，山不高，百米上下。山坡經過專門處理，幾乎不可攀爬。山向外延伸是城牆，它們和城門一樣閃着金屬光澤。
一個半球形穹頂倒扣在小鎮上空，像是流動着的液體，不時閃耀着藍色光輝。
通用型防禦矩陣，可以抵擋Ⅳ型異獸的衝擊，為等待城市救援拖延時間。
爺倆正在城外等待檢查，前方一條長隊，這邊是人工通道，主要針對非城市居民。
另一邊，各種交通器穿梭其間，只需要自動掃碼便可放行，他們是城市居民或正在進行官方任務的武裝團體。
“嘖嘖，這隊都排半小時了，咋挪都不見挪一下？”老大爺嘟囔着，雙手抱胸，前方人頭攢動。
文彥沒有回應，有時候老大爺就是單純的話癆，看他表情，一點也不着急。
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晴空萬里無雲，讓郊野的風景也顯得格外鮮艷，濃墨重彩的綠和爭奇鬥豔的紅。
要不是稀稀拉拉的緋色雨點，倒是和災變前的世界無異了，或許還更富有生機。
看得出大家的心情都不錯，雖然三三兩兩隔着距離，四周還是傳來了細碎嘈雜的討論聲。
在末世，普通人的滿足也很簡單，那就是平淡。
突然，前方一陣騷動。
“對不起，請你離開，否則執法隊會啟動強制驅逐流程。”
一道人影被扔了出來，大家四散開來，像雜亂卻有序的蟻群。對於這道身影，他們都唯恐避之不及。
老大爺愛湊熱鬧，不退反進，一會兒就夠到了人群第一線。
是一位小男孩，五官端正，皮膚白嫩，嘴唇緊咬，看上去完全正常。他從地上爬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環視一眼四周人群，然後快步離開。
人群如潮水，他自可劈海開路。
“是一個小男孩，污染已經滲透得極深，估摸着沒幾天正常模樣了。”老大爺搖着頭，向文彥傳遞了第一手資料。文彥不喜歡去湊這種熱鬧，所以這個組合倒是互補。
等待這個小男孩的唯一命運，便是在失樂園中苟延殘喘，不人不鬼，然後在恍惚迷離中死去，無人在意。
他或許曾經開朗愛笑，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愛他的父母，他或許也曾暢想過未來。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人類社會已經向他宣判死刑，緩期是他餘下的人生。
“真是狗日的末世。”文彥有些感慨。
老大爺又沉默了，文彥知道他心地善良，所謂的話癆和不在意只是一層保護色，廢土法則讓他將這些柔軟深藏。
他曾多次向老大爺確認過，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通過污染檢查，老大爺拍着胸脯對天發誓：“沒問題！”
甚至快把耶穌他老人家給請出來了。
當他詢問為何血雨能緩解囈語時，老大爺只是癟癟嘴，“這世界未解之謎太多了。”
或許老大爺是真不知道，但文彥就默認他是知道了但不想說。
前方隊伍開始快速移動起來，應該這才是正常的速度，之前因為小男孩的耽擱才這麼拖沓。
“知道自己被污染了還要往裏邊擠，真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可不是，最重要的是，我親愛的姑娘正在咖啡廳等着我呢，可憐的我已經遲到一個半小時了。”
“可惜了這美好的天氣。”
“誰說不是呢？”
聽着周圍的閑聊，他們很快走進了一棟建築，
就一般保安亭大小。
耳邊提示音讓緩步前進。
文彥按照要求走出亭子，沒有感到異樣，機器也沒有任何反應。
然後，他進入一個新的亭子，裏面像是桑拿房，但是並不潮濕，單純的熱浪一股股往他身上涌。
他看見周身結晶出一些紅色微粒，被熱浪聚集，數量很少。
應該是從荒野殘留的細微污染源，低於檢測閾值，但過量富集會帶來潛在危險。
城市可真乾淨。
噢不對，這裏還算不上城市。
聽到完成的提示音，文彥向前走，推開眼前的大門。
映入眼帘的明亮讓他下意識抬起右臂，遮住雙眼。
“先生您好，這是您的暫居證。根據污染檢查時收集的生物資料顯示，您不是本鎮居民，城市居民預約中心也沒有您的預約記錄。”是一道來自右側的甜美女聲。
文彥放下胳膊向右望去，是一位很年輕的女性，穿着職業裝，臉上掛着微笑，看起來煞是可愛。
嗯，比失樂園的那位工作人員可愛多了。
她單手托着一張卡片，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對着文彥半鞠躬。文彥取過那張卡，應該是金屬材質，但很輕。
【清泉鎮暫居證】
有一些花紋和條碼，但沒有其他的文字了。
“必要的生物信息已經在污染檢查時已採集，並錄入卡片中。根據清泉鎮暫居條例，您可以在此中轉站滯留三個月。該卡請隨身攜帶，任何超時與違法行為都會對您造成極大不便。”
“入籍清泉鎮相關事宜，可以前往行政中心查詢辦理；城市居民預約滯留，可以通過所屬城市外聯渠道向本城鎮提交要求。”
“如果您是尊貴的城市居民，請儘快提交要求，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您轉移到上城鎮。”
一通介紹后，少女拿出一塊透明平板。
“請為服務打分。”
文彥隨手打了個滿分，然後轉身離開。他看見老大爺已經在不遠處揮舞着卡片，對着他呼喚許久了。
這裏的天空很美，穹頂的液體在流動間模擬出了白雲與藍天的色彩，也有裂隙間發出的橙白色光暈。穹頂下是整潔的街道，道路兩旁是三五層的小洋房，底商鱗次櫛比。
吆喝聲，叫賣聲，笑罵聲。街道被喧嘩擠滿。
文彥覺得自己重返了人間。
“等你小子老久了，走，我們去吃點好的。”
不曉得大爺在荒野獨居的時候，有沒有偶爾到周邊的小鎮開開葷。
“哪裏？”
“就這家，大爺想吃面了。”
文彥抬頭望去，一塊金光閃閃的牌匾。
【功夫羊燃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