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回鄉

宋清回鄉

宋清的丈夫剛去世的第二年,因為市場需求發生了變化,導致楊南公司一夜之間徹底破產,這讓楊南家裏的氛圍徹底改變了。

楊南和宋清共同的兒子“楊景”灰土土臉的返了鄉,回到宋清身邊,突然冒出來的楊景,讓李三萬摸不着頭腦,後來這個新哥哥讓李三萬有了依靠。

楊景比李三萬大三歲,比李三萬快多出一個腦袋,十一歲的他已經上四年級了。楊景在李三萬家住時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李三萬在他面前就會顯得十分聒噪。

他倆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們張鎮的高新車站前,當李三萬看到楊景出汽車門的那一刻,就覺得這個從城裏來的新哥哥不喜歡這兒和自己,直到後來李三萬才發現楊景真是個仗義的人。

那天早上,刺骨的風鑽進李三萬的胳臂、腿還有脖子裏面,他把兩隻手揣在衣袖裏,兩條腿沒有閑着,在院子裏亂蹦亂跳。

李三萬知道宋清要去車站接楊景,就早早起床跟宋清一起出門,說要接這位楊景哥哥,其實這李三萬是想跟着宋清,落個火燒嘗一嘗。

到了高新車站,李三萬緊挨着宋清,宋清將衣服扣子解開包住他的上半身,他冷的兩排牙齒上下相互碰撞,像是家裏的老鼠啃衣櫃似的。

楊景出來了,他穿着一件單薄的外搭套和一雙看着像拖鞋的鞋子,他也從不將鞋子的后幫拉起來,而是踩着它走路,讓它發出那種漫不經心的聲音。

之後跟楊景生活的李三萬也學會了這個惡習,他的鞋后幫也被踩了下去,李三萬還給這樣的鞋子起了個名字叫“二不像鞋”。

楊景一隻手拿着行李包,一隻手扶着車門,慢慢走了下來,他迷茫的看着眼前不熟悉的地方。宋清前兩年去城裏看望過楊景,一眼就認出來自己當初拋棄的兒子。

她滿眼眶的淚一下子溢了出來,流到那張常年被寒氣流吹裂了開的臉頰,她彎下腰對着李三萬指了指楊景說:“那就是你哥哥,楊景。”

李三萬先發制人,向前走去嘴裏喊道:“喂!楊景哥哥!”李三萬手舞足蹈活蹦亂跳的揮開雙手,打開雙腿對楊景打招呼,而楊景卻是一臉皺着眉看了一眼李三萬,又看了看身後,彷彿不是在叫自己一樣。

楊景冷漠的走向李三萬,一臉不屑的看着我們張鎮的土房子、土疙瘩路、土群眾們。心裏想,這是什麼鬼地方,覺得自己像當年被流放到顥州的蘇軾。

楊景走到李三萬面前,李三萬微笑地問他:

“你就是楊景?”

楊景白了他一眼回答是,接着李三萬跑到楊景旁邊,毫不吝嗇地拉起了他的手。

這個比李三萬高出快一個腦袋的楊景嫌棄的撒開了他的手,這讓李三萬難免有些尷尬,然後李三萬問他餓不餓,其實李三萬在爭取一個吃火燒的理由。楊景撇了一下嘴,眼睛一閉一睜的說自己不餓。

火燒鋪里的老闆“柳嬸兒”是一位中年婦女,每次李三萬和宋清到大街上,李三萬就會苦苦哀求宋清,讓她給自個兒買個火燒,填飽咕嚕一上午的肚子,一個火燒三分錢,宋清每次都會猶豫不決,但每次都會給李仨兒買。

大街上,宋清一隻手牽着李三萬,一隻手拎着楊景的行李包,李三萬和宋清像往常一樣路過火燒鋪,他又開始扯着宋清的衣角了,乖巧的問她。

“媽媽,我想吃火燒。”

宋清這次沒有猶豫,利索的到火燒鋪里要了兩個火燒,給柳嬸兒六分錢,

柳嬸兒驚住了,她心想,以前李三萬會賴在這兒很久,宋清才妥協給買一個,這次怎麼這麼爽快?柳嬸兒睜大眼笑眯眯地問她。

“你是不是發財了?”

宋清笑了笑沒有回答她,把兩個火燒分給李三萬和楊景一人一個,然後拉着李仨兒拎着行李包往家裏走。

到了家門口,宋清拉着李三萬進了大門,楊景在門外獃獃地看着眼前的房子,宋清輕聲問他怎麼了,楊景氣憤地說。

“這就是你家?我以後生活的地方啊?”

“對啊,怎麼了?”

宋清依然一臉笑容地回答他。

李三萬的家是由三座土房子組成的,上屋有一個小客廳和一間可以居住的卧室,院子左邊是一間從前喂牛的破土屋,宋清的丈夫去世的那年把老牛賣了,右邊是廚房,常常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李三萬有了點文化后,就把這間廚房比喻成蘇軾的茅草屋,嘴裏振振有詞的朗讀着詩句。

楊景說自己不住他家,但又覺得自己在這兒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能去哪,他心裏想,天時、地利、人和,自個兒一樣也沒沾到邊兒,只好無奈的越過大門檻兒。

那天下午,宋清只好把曾經老牛住過的房子收拾出來,把四面的牆用剩飯糊粘上舊報紙,又自製了一張床放到那間房子,就是用幾塊舊木板摞起來的,最後宋清把家裏最厚的被褥鋪到那張床上,一切都整理妥當,她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曾經牛住過的地方。

楊景那天晚上住進了“新屋”,吃完飯宋清和李三萬坐在院子裏烤火,李三萬喊楊景一起烤烤火暖和暖和,楊景沒有理會,他像石頭一樣坐在那張自製床上發獃。

過了一會,宋清把只剩下炭火的火盆端到楊景旁邊,宋清靜靜地看了一會他,又走出屋子把門關上了。

獨自在一間陌生房子裏獃著的楊景開始小聲抽泣了,他一想起家裏破產的那些事兒,就禁不住嘩嘩流淚。

剛破產那幾天,楊景家裏的氛圍變了,原先是楊景的大舅媽和二舅媽總愛找楊景的奶奶逛街,一破產她們再也不上門了。

楊景的兩個伯母倒是經常來,但一來就是跟老太婆吵架,老太婆有病例,被兩個婦女活生生給氣死了。

她們說當初楊南創業時她們投資了八萬元,現在生意做不成了,非要把八萬元拿回去。兩個伯母鬧過一段時間,覺得要不到錢,就和楊景家徹底反目成仇了。

一想到這些事兒,楊景哭得更厲害了,突然一隻八腿蜈蚣從牆頂上掉了下來,不偏不倚的落到楊景的脖子裏面,穿梭在身體的各個部位,癢得他亂蹦亂跳,直到蜈蚣從褲腿里跑了出來,他才停止自己剛才那可笑的動作。

宋清慌裏慌張地跑過去開門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從地上爬起來說自己沒事。楊景拍了拍褲子、屁股、胳膊、後背,一臉無辜地坐在床上。

他直接從桀驁不馴的豪門少爺變成了落魄難民,楊景覺得這是一場夢,覺得這是一場荒謬絕倫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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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獨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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