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皮燈
人皮燈瘮人的青光照射在玄羅身上,將大陣的力量隔絕在外。
陳弦看了眼人皮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心底略微一沉。
“儒教儒教,失傳的春秋筆法。”柳牧首看着竹簡上飄過道道諸侯的投影,“世人皆知小先生有兩位師尊,一位是道家輩分極高的老怪物,一位是儒家不知幾代所立的夫子,至於其它的,一概不知。”
柳牧首思考了一下。
“春秋筆法雖說上古時極為盛行的一種法門,但真正的春秋筆法只在儒教八派之中。”
儒教八派,戰國時期儒家內部分化而形成的八個學派。八派的核心人物乃是孔聖人親傳,幾乎囊括了‘七十二賢人和弟子三千’,自孔聖人逝世后,孔門徹底分成八派,成為當時儒家的八大支柱。
“儒教八派的傳人。”柳牧首眼裏掠過一絲艷羨,“這可是從古至今修行界數一數二的傳承。”
陳弦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沒有動手,也沒有撤去大陣,只是低垂着眼帘。
“跌境不是我們神教臆測的,是小先生自己說的。”柳牧首不在研究眼前的木簡,而是抬起頭盯着一動不動的陳弦。
“從剛剛我就在好奇,如果跌境是真的,那為何小先生的依舊如此恐怖,玄羅在你面前連一絲一毫的招架之力都沒有。”柳牧首用看廢物的眼神掃了一眼玄羅,”那未跌境的小先生該有多可怕。“
“直到剛剛,我好像明白了,儒教的修行雖說用的是道家的境界體系,但其不修天地靈氣修的是浩然正氣,儒教的弟子只修今世,不修命不修性,所以浩然正氣只為鬥法而存在且難以循環,是一次性消耗品,需要時間去慢慢積累,它雖然決定着儒教法門的強弱,但其施法者的境界無關。
也就是說,小先生跌境是真的,只不過現在應該用的是三年之間通過讀經誦典所積攢下來的浩然正氣。”
“所以呢?”陳弦很淡然的出聲問道,沒有否認。
“布下如此大陣想必小先生所剩的浩然正氣怕是不多了吧。”柳牧首伸手狠狠拍在木簡化成的大陣上。
隨着青紅色的光芒一閃,大陣,碎了。
“小先生,你要是三年前我轉身就跑,可惜了。”柳牧首似笑非笑的走到玄羅旁邊,人皮燈緩緩飛回到他的手上。
血浪隨着大陣散去重新聚集到玄羅的身邊緩慢涌動着,和身後的血海虛影交相輝映。
玄羅身上的壓制消失,原本萎靡的神態重新振作起來,瞥了柳牧首一眼,雖然不滿柳牧首的態度,但畢竟此人是神教的牧首,大敵當前,還是不易和着傢伙翻臉。
木簡飛回陳弦的手中化作古書,只是古書已暗淡無光。
“那古書便是你三年積攢浩然正氣所化的吧。”柳牧首看着將散為散的古書,內心裏安心了不少
“我不只是儒家弟子。”陳弦將古書散去,抬了抬眼皮。
柳牧首臉色一滯。
“磨磨唧唧的。”玄羅看見陳弦將古書散去,血浪化作長刀,朝着陳弦劈去。
柳牧首張了張嘴,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下去,單手結印,人皮燈燈焰大漲。
陳弦看着齊齊動手的兩人,手指輕點眉心,十道流光飛出,四周的空間一凝,天地間的運轉隨着十枚印璽的出現稍顯遲滯。
十枚印璽后發先至,和血色長刀相撞,厚重的力量將血色長刀打回血浪的形態。
柳牧首趁着這小小的交手瞬間,
一個閃身出現在陳弦的身後,人皮燈的光焰朝着陳弦燒去。
陳弦抬手結印轉身拍出。
“雷局。”
手印上天雷繚繞,煌煌天威凝聚在手心。
柳牧首不敢硬接,光焰化盾,和天雷相撞。
自古天雷可陰邪,即使柳牧首手中的人皮燈乃是上古邪物,也只是堪堪抵擋,二者相消。
“火鈴印,流火金鈴。”陳弦印決在變。
一個巴掌大的火鈴出現在柳牧首的頭上,隨着火鈴搖動,無盡的天火落下,煞是恐怖。
柳牧首手中的人皮燈鬼影流轉,無數鬼手伸出,朝着陳弦抓去。
陳弦飄身而走,印決微斜,天火朝着鬼手撲去。
“十世受苦,不得往生。”柳牧首將手中的人皮燈拋出,一陣嚎哭之聲,天火散火鈴碎。
陳弦緊緊盯着那盞飄在空中的人皮燈。
隨着柳牧首的話音落下。
人皮燈中出現兩道人影,一男一女。
男者枯瘦,被燈火撩烤着,發出凄厲的聲音,一滴滴油在火焰的炙烤下從男子的腳尖滴落。
女者從燈罩上顯現,披頭散髮看向男子,見此慘狀,嚎哭之聲不絕於耳,尖銳的聲音將場中眾人震得眼冒金星。
離得最近的陳弦幾乎在這聲音之下失去意識。
看着失神的陳弦,柳牧首臉上沒有喜色,而是滿滿的驚詫。
不遠處,主殿左手邊的大殿旁,妙焰帶着亓朝生和聞人蒼鬼鬼祟祟的探出腦袋。
“妙焰大師,我們這麼近,沒事吧。”亓朝生瞄向主殿門前激烈的爭鬥,聲音有些顫抖的說。
“我們要是不過來,小先生怕是有性命之憂。”妙焰臉上滿是憂色。
“那什麼人皮燈那麼厲害嗎?”聞人蒼也的腦袋墊在亓朝生的腦袋上也看向在空中略微搖晃了一下的陳弦,“居然令小先生心神不穩。”
“這個柳牧首,我不知道又是那個深山老林里的老傢伙,身上那股腐朽的味道真是濃郁。”妙焰沒有直接回答,“神教一共有九個牧首,雖說是靈種者建立的,但我師父還有師弟曾經和幾位牧首都交過手,那九個牧首應該都是修行界不安分的老東西出任的,手段極多,且難以辨認,像這人皮燈乃上古邪物。”
“這人皮燈是由一個極惡的邪修鍊制的,他抓了一對有百年感情的道教神仙眷侶,將男的當著女者的面用火焰炙烤煉製人油,在男的神智即將消散之際,又當著男道人的面將女子虐殺剝皮,女皮製作燈罩,人油作燈油,煉製成這般殘忍無比的法寶。那對情侶人緣極好,又在人神大戰中立過功,沒想到淪落到如此下次,所以當時近乎一半的修行者對此邪修深惡痛絕,對其發起追殺,其餘一半的人也對這邪修沒什麼好感,不過幾年就死於一場圍殺之中。”
“後來由於那人皮燈雖是煉製手法殘忍,但威力巨大,被有心人藏了起來,並未摧毀,在幾次人族內亂之際不斷出現幾經易手,沒想到竟被神教牧首尋到。”
妙焰嘆了口氣,不知是感嘆那對道侶的經歷還是感嘆人性。
“所以這法寶很強咯。”亓朝生說道。
“也不算是吧,那牧首修行到第三境盡頭,練氣化神以至化境,可是還未踏入陽神,其持燈的威力也不算太離譜吧。”妙焰語氣里滿是不確定,“但是小先生的魂魄好像出了問題。”
“魂魄?”亓朝生和聞人蒼異口同聲道。
道家內丹術修行,有修命修性兩種,簡單來說一個修身一個修魂,但真正想要在修行道路上走得更遠的修道者都選擇的是性命兼修,比如小先生。
性命兼修在修行第三境、練氣化神時,要經歷玉液還丹和珠落黃庭兩個階段,玉液還丹之時,身魂合一化作一粒黍米玄珠,隨着修鍊漸深,玄珠化作丹桔大小;在珠落黃庭之際,丹桔大小的玄珠帶着一身修為落於下丹田處,此時已無魂魄之說,身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小先生沒有任何身體上的問題,怎會是魂魄有恙呢?
“不知道,我剛剛想起來我在側室見着小先生的時候,連幾縷不算精純的怨氣都險些奪去小先生的心神。”妙焰越說越覺得有些不妙。
主殿門前。
陳弦在失神后的一瞬間立刻回神,臉色陰沉。
“五行妙術演紫垣,縱橫老將運神兵。一分陰陽化作五,妙理參得顯靈真。五帝華彩迸金闕,廿四靈童吹玉音。自古修行無術法,雄旺痴心亦沉淪。”
陳弦以極快的速度念完,手上的印決連變五下。
“《太上赤文洞神三籙》中的五行印。”柳牧首神色凝重,“小先生所學之多,老朽佩服。”
五行印結完,天地間五行要素流轉,將人皮燈的打入虛空中,五行再轉,天雷地火湧起,覆蓋了柳牧首的周身。
做完這些,陳弦臉色一白,十方印結成的陣勢亂了一剎。
後方的玄羅見有機可乘,不顧十方印重新穩定,朝着陳弦就是血海凝聚、全力一擊。
“五行印對修士消耗極大,若是放在以前,若是放在外界。”柳牧首連說兩個若是,若是三年前,陳弦這一記印決之下,柳牧首恐怕連渣都不剩,可惜現在只能堪堪困住他;若是在外界,憑藉著天地復蘇后逐漸活躍的靈氣,以陳弦的天賦,這等消耗不過幾息就能恢復,可惜此地天地靈氣都不知被導向何處。
說完,柳牧首朝着人皮燈一指,鬼哭狼嚎之音帶着詭異的氣息透過虛空傳入陳弦的耳朵。
陳弦再次失神,瞳孔渙散,匆忙之間,十方印散亂的飛回,削落了玄羅的全力一擊,可惜那可怕的力量還是傳導到陳弦的身上。
一直雲淡風輕、對敵輕鬆寫意的陳弦終於在兩人的圍攻下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倒飛而出。
“我若所料不錯,小先生你的跌境是真的,你的玄珠出了問題吧。”柳牧首見陳弦如此容易的被他兩次連動心神,心裏有了結論。
玄羅聞言,眼睛一亮,趁着陳弦還未緩過神之時,和柳牧首朝着陳弦殺去。
而愣神的陳弦站在原地,渙散的心神努力凝聚。
可惜二人的攻勢已經快要落在陳弦的身上。
所有人毫不懷疑,在如此二人的全力一擊下,沒有任何防禦的陳弦必死無疑,修道者雖有修行肉身,但那與修為關聯,純肉身之力並不強,即使他是小先生也脫離不了修道者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