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獵手（3）

雖然在認出這門絕技的時候被狠狠震驚了一下，不過維克可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事實上，在又以三拳轟開了這個大概是來自於聯合王國的軍陣的第二層防護之後，他已經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

畢竟，這些魔鬼信徒的領頭人中極可能有一名真正的“先知”，而一名能夠真正看到未來細節的先知——而不是他這樣只能看個大概的半吊子，無論能獲得什麼樣的知識都不奇怪。

而在接下來與衝上前維護軍陣完整的老科西切交手之後，維克更進一步確認了這個想法。

“很強，但是，還沒有練到家！”右足踏地掀起衝擊迫退兩個壓上來的小方陣，同時藉著這一股勁掀開老兵的壓制，在其人失衡之後一拳砸在胸口將之擊飛，接着又錯身閃過一名隱匿者的突襲，掄拳錘斷此人的脊柱，令他忍不住發出哀嚎。

如此結束了第一個輪次的戰鬥之後，維克確定了這支隊伍的不完善之處。

陣式的迴轉粗糙生疏，每一個關鍵節點被破壞之後無法第一時間做到交替修整，而是暫時地陷入停滯。至於那鍛火的合力秘技，雖然僅以沒有達到上限的四人合力就已經超過了維克此時的出力（畢竟這是為了讓白銀階對抗黃金專門開發的秘法），但這位老先生作戰中表現出的生疏仍然一目了然，啊不，一拳瞭然。

首先，是力量調動上的粗疏，無論是軀體還是意識，老科西切都沒有達到薪炎聖殿的上級騎士們那樣能夠完美承載遠超尋常白銀階力量的程度，做不到在如此高的負荷下將這些統合起來的能量如臂指使。

然後，是戰鬥經驗上的匱乏。這並非是說老科西切在戰鬥的技藝、經驗和意識上存在不足，事實上，這些老兵中的每一個都是在戰鬥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的精銳好手。但是，他們的經驗、技巧和意識終究是屬於白銀階的積累，並不能完全適配當前所駕馭的黃金等級的力量。

在泰拉，白銀中高階是小規模戰場上的中堅和精銳，而黃金階，哪怕是黃金初階也無不具備足以改變地形的力量，足以成為小規模戰場上一錘定音的決定性因素。這之中，除了在個體間戰鬥中拉開差距的超凡軀體和能量質變之外，更為顯著的一點在於黃金階強者所持有的巨大能量儲備。

在能量儲備、能量恢復和能量親和這三個全方位超越白銀階的基礎素質的支持之下，黃金階超凡者在大多數情況下都能像半永動機一般在一個額定功率內肆意揮霍自己的超凡之力而不用擔心枯竭，而這個功率往往還超過尋常白銀階的極限。這個純粹體量上的差距也就意味着，白銀階和黃金階的超凡者在戰鬥的形態和模式上往往存在較大的差異。

而此時的老兵，就像是那些所謂的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傳承、機緣巧合地晉陞到黃金階的幸運兒們，雖然有力量，卻還在使用白銀階時的戰鬥手段和策略，對於繼續進階強化自己的方法也是兩眼一摸黑。

其結果就是，老科西切雖然有了黃金級的力量，卻沒有發揮出純粹的體量這一他相對於維克最大的優勢，要知道，自古以來，絕大多數的白銀階逆伐黃金階都是憑藉靈感等“超模”的手段速戰速決，只有極少數體質特殊還兼有前者的才有可能和黃金階打持久戰。

總之，眼前的老兵並沒有給維克帶來預想中的，比擬黃金階的壓力，若是那樣，即使沒有維克本人或是那個傭兵克魯茨的水平，配合上組成軍陣的大量白銀階也足以壓制維克，

令他在至少一段時間之內束手無策。但是現在，持劍者在在於老兵激情對轟，順便在軍陣里縱橫捭闔的同時，甚至還有精力進行一些別的聯想：

“傳授了強大的技藝和招式、卻沒有指點他們“正確”的戰鬥方法，這或許代表着那個傳授他們這些技藝的先知本人並沒有太多戰鬥經驗，又或者……只是缺少作為“弱者”的戰鬥經驗，是個並不年長但是非常天才的類型？”

而另一邊，與維克的略顯輕鬆相對應，對於老科西切來說，戰局走向就非常不妙了。

對於經驗豐富的老兵來說，對手的強大超過自身並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問題，在西海岸的戰場上摸爬滾打大半生，即使是黃金階的沖陣也遇到過數次，雖然在那邊的時候身邊的戰友更多配合也更好，並且大多時候都只能算是勉強活下來，只有少數取勝的戰績，但作為隊長的他此時駕馭的力量卻又比曾經的他強大了太多。

他毫不懷疑，此時在大人賜予的秘法加持之下，幾乎具備了原本四倍的絕對力量的自己，在軍陣中能夠發揮出的力量足以抵得上十個，不，二十個人！並且，無論是出力強大的黃金階，還是神妙莫測的靈感持有者，只要不是黃金中階或是持有靈感的黃金階，他自覺都有方案能抵擋一二，甚至反過來困住對方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今，卻反而是組成陣勢的他們被維克一個人牽制在原地動彈不得，而另一邊，眼前這個男人的隊友，那位薩拉斯侯爵的千金正在反過來有條不紊地擊倒小隊中其餘的人手。而造成這種不利狀況的最直接原因，便在於老科西切遇到了一個維克的對手們常常苦惱的問題，也就是，看不懂其人使用的手段。

維克的戰鬥風格表現在外最明顯風格便是速度快、力量大、反應極其敏銳、防禦也堪稱堅不可摧，看起來和某些極端流派的格鬥家、武道家沒什麼區別，老科西切自己也是這個類型的戰職者，他有的是辦法靠手頭的資源去限制這樣的強大。

但若是強者與維克交手，便能察覺到內在的違和之處：他的力量似乎無論什麼樣的壁障都可以突破，在各種介質之中都能以任何他設計的軌跡傳播並且近乎不會在傳遞中衰減；他在高速運動中的變嚮往往極限且銳利，彷彿慣性在他的身上失效；而對於他的攻擊，無論是直接的物理破壞還是元素、魔力的侵襲，都可能會被他直接抓住，然後被捏碎、或是泥牛入海般被吞噬，更有甚者，有時被直接原樣丟回來作為反擊；無論施展出怎樣的絕技，似乎都會一個照面之間被他識破看穿，而就算第一次出其不意取得了戰果，也絕然無法生效第二次。

更重要的是，維克能夠抵禦超凡軍陣的壓迫。

泰拉大地上的文明們，從泰坦時代開始就沒有放棄過對於軍陣的開發，正是因為這是一條足以干涉和壓制“不可思議”的，隱隱高於尋常超凡力量的法則要素、靈感力量、乃至於神力的另一條傳奇之道。

是的，軍陣，或者說，“軍道”，亦是一條傳奇之路，這一點不僅有種種特性作為證明，在羅浮界和星河世界的歷史上，都切實出現過以此抵達傳奇境界的強者，因此，理論上，這就應該是一種和要素、靈感一樣具備特殊壓制力的力量。

但是維克卻視之如無物。

最初，雖然沒有感受到靈感的那種獨特氣息，但老兵還是認為眼前這個靈能戰士恐怕是具備了某種頗為隱蔽的靈感，畢竟它的效果也是那麼的樸實無華，但當他偷偷使用了一件專門用於壓制靈感、也能影響法則要素的連接的秘密道具，但維克卻依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之後，老科西切就逐漸綳不住了。

不過，實際上，那珍惜的消耗品道具也並非沒有起到作用，它確實暫時封印了維克的靈感，還令年輕的持劍者小小吃了一驚。要知道，這種道具在世界上的保有量應該是比神器更稀少，還是用一件少一件的消耗品，真不知道那位不知名的先知從哪裏找來的——經此一事，維克倒是更加確信那位真先知的存在了。

但是，奈何維克的靈感此時只是一個雛形，在正面的戰鬥中對於他的破壞力可以說並無幫助，只能擴展他的功能性，因此從表現上看，便是沒有起到什麼效果了。

就這樣，老兵率領着軍陣與持劍者互相糾纏，侯爵千金穩紮穩打對付遊走在外的其他魔族兵力，勝利的天平緩緩向著維克和格蕾蒂娜的方向傾斜。

轟！

軍陣中心，又一次拳與拳的碰撞掀起轟鳴與衝擊。

“可惡……這個傢伙，甚至還沒有拔出劍……”

絕望感和無力感逐漸在老科西切的心中產生，隨即被正與他交手的維克捕捉。

“他快要不行了嗎，如果只是這種程度……”

維克想着。

砰！

又一次對攻中，維克又佔據了更多一點的上風，但正當他打算一鼓作氣，結束這場戰鬥時，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扼住了他的他腦與心臟，這是他作為武者和命運相關能力者的強大直覺正在向他示警。

這似乎是他已經有幾年時間沒有體驗過的，生死危機！

與鮮血一同在體內流淌的靈能在瞬間激發到極致，老兵錯愕地看着與自己對拳中的敵人的瞳孔彷彿熾熱的熔金般燃燒起來，一瞬間展露出先前從未有過的壓迫力，然後……消失在了視野中。

而在幾乎同時，僅卡在他反應極限上的下一個瞬間，一道耀眼的銀光貫穿了他的視野。

沒錯，這絕殺一擊的目標，並非是維克。

格蕾蒂娜是個偏向傳統派的施法者，她在視覺、聽覺、觸覺乃至直覺上的反應力無法與正宗的戰士們相比。因此，她是在護衛在身邊的五層各色護盾幾乎同時被擊碎之時，才在魔力和元素的輕微反噬中意識到了自己被攻擊的事實，然後，還未來得及等她轉過頭去觀察發生了什麼、以及下意識地調動魔力激活救命的寶物，兩道同樣耀眼的、極速的、金光和銀光的碰撞奪走了在場所有人的視野。

下一個瞬間，巨大的聲浪奪走了所有人的聽力，於此同時，浩大的衝擊掀翻了處於極近處、暫時失去了法術防護的侯爵千金，甚至對不遠處的軍陣也在這衝擊之下動搖。

煙塵逐漸散去，及時重新施法保護住了自己的格蕾蒂娜抬起頭，略微的模糊之間看到了一個屹立不倒的金色身影。

維克腳下的地面已經下陷，在卸力的傳導之下形成了一個半徑將近十米的凹坑，而他伸出的右手此時已經鮮血淋漓，但仍然僅僅抓着一支耀眼的銀色長箭。

他甚至沒有時間以左手的臂鎧做出抵擋，只能在血肉被洞穿、摧毀之後用骨骼強行停下這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