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戰場紀律？

伙夫張老漢習慣了臭烘烘，亂糟糟的場面，到了開飯的時候，看到百人隊排着整齊的步子進入伙房，他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沉默了一會，“這個小百戶長有點東西，這樣的隊伍才像軍人。”

打飯的時候，他特意給鄭東多舀了半勺。

鄭東臉上一紅，上世可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

等到士兵們站的站，蹲的蹲，呼哧嘿哧吃着飯的時候，他不動聲色找到張老漢，小聲說道：“張老伯，我們乾的是刀頭添血的營生，如果不能一視同仁，士兵們會有怨言的。”

說著，扒了碗裏的一半給老頭，“以後不能這樣做了。”

張老漢笑着說道：“百戶長，老漢我塊五十了，見的人多了。能把一群農夫練得像個兵，又能與士兵同艱共苦，你會成為名將的。”

鄭東笑笑不答，能不能成為名將，活過了長社之戰還不算完，能在廣宗決戰中脫身出來再說。

張剛是寸步不離跟着鄭東的，他癟癟嘴說道：“你早就應該享受這種待遇了，其他百人隊，別說百戶長，就是隊率，也比什長多享受一點。”

鄭東輕輕給了他一筷子，“人在做，天在看，士兵也是有想法的。他們的怨懟之心自然不會露在臉上，上了戰場，關鍵時刻，你知道箭頭從哪個方向上來。要想帶好兵，就要捨得吃虧。以後，我要在百人隊貫徹官兵一致的待遇，激發他們的忠勇之心。”

“我因為傷了腦子，很多事都記不起，你說說，為什麼先前我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

張剛氣道：“還不是劉強他們勢力大，上面有副千夫撐腰，下面幾個什長鐵了心跟着他。老張頭見他事事刁難你，你又沒有鎮住他的能力，慢慢就跟着看不起你了。“

”我們燕趙男兒，哪個不是從小習武出身，你比劉強也只差了一點點而已，怕他做什麼。王哥說得對，你才是頭，腰桿要硬，手段要辣。“

”可惜你不聽，反倒是劉強在他們隊，又打又拉，幾個什長都服他。”

鄭東這才知道，寄身原來也是會武的，怪不得能立下先登之功，可惜自己沒有繼承下來。

“劉強在咱們黃巾，武藝算上流嗎？”

張剛輕蔑說道：“算個屁。”

鄭東淡淡說道：“不要帶着情緒說事，把實際情況告訴我就行了。”

張剛嘿嘿一笑，“在我們千人隊，他算是最好的，甚至在我們渠，也算不錯的。但比起其他渠，像管亥、褚飛燕、左呲丈八等就不如了。”

鄭東有些失望，連管亥這個三流人物都打不過。想起自己比他還不如，心裏又是一陣后怕。武功沒有速成的辦法，不把三三制練好，怎麼在這英雄輩出的時代站住腳。

這時，王興也端着碗過來了。”下午我們練正步走嗎？“

鄭東：”恩，這是練兵的基本步驟，每個過程都不能少。“

王興：”就怕劉強他們出么蛾子。“

鄭東把想好的對策，對王興耳語了幾句。

下午練兵，二隊的幾個什長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鄭東大聲呵斥道：”軍中不準喧嘩，仔細着點，按我說的，把步子走好。“

聽到這個原來窩窩囊囊的小百戶長敢呵斥他們，李什長譏笑道：”屁大的娃子，神氣什麼。一臉驢子毛——還想混着吃馬料，你懂練兵嗎？打仗不是逛街，不練武藝，靠走步能戰勝官軍嗎？“

聽着這不堪入耳的諷刺，

上世窩囊，這世寄身也窩囊，這是公然的叫板。去他媽的，鄭東一股怒火從心底爆發，本來是要對付劉強的，好呀，你敢跳出來，老子就打出頭鳥。

愛兵如子，不傷根本，卻不能讓根本中出現害蟲。而且，要弄就得大弄，得把他的後台都繞進來，一次性嚇住他們。

他突然一聲高喊：”二隊全體都有，立——定。“

士兵們對這突然而來的軍令，條件反射，馬上止住了腳步。

劉強此時還來不及反應。

爭的就是這一剎那，鄭東接着又斷喝一聲：”王隊率，帶幾個人，把那個胡說八道的東西抓過來。”

王興和張剛早有準備，帶着十幾個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李什長橫拖倒拽抓了過來。

劉強這時再要有所行動也來不及了，人已經被抓過去了。

他急得大叫，“百戶長，李什長只是說了幾句氣話，對與不對，可以商量，憑什麼抓我的人。”

鄭東：“你的人？你算個什麼玩意。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整個百人隊，都是大賢良師的兵。“

”王隊率，把姓李的混賬打五十軍棍，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蔑視軍紀。“

劉強忿滿胸膛，五十軍棍，嚴格執行的話，要打死人的。這麼重的懲罰，一個小小的百戶長竟敢做出來。

他高聲辯駁道：”這是練兵，不是上戰場，你敢公報私仇，我就到千戶長哪裏去告你。“

鄭東冷笑一聲：”你還知道戰場紀律，曉不曉得，練兵與上戰場是一回事，我現在執行的就是戰場紀律。再敢多言，信不信我砍了他的腦袋。“

劉強一時不知所措，就算二隊士兵已回過神來，下命令搶人也來不及了。鄭東要用強，自己遠水難救近渴。

不救李什長，這軍棍一打下來，自己的威望就完了。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他急急忙忙說道：”你先別動手，聽聽千戶長怎麼說。“

說完，向一個什長使了個眼色。

鄭東哪裏理會他的算計，軍棍一打，就聽得李什長在那裏鬼叫。

其他幾個百人隊都有人在四周觀看，還沒等劉強的人動身，消息就傳到了千戶長那裏。

千戶長也是有眼線的。

他剛從都尉哪裏回來，已經糊裏糊塗等了三天，上面仍然沒有開拔的消息。都尉肯定地告訴他：“皇甫嵩現在不知到了何處，渠帥的意思，就是這幾天，準定開拔。”

聽到一個百戶長要打一個什長五十軍棍，千戶長啞然失笑。不是戰時，不是投敵，自己都沒這個權力，這不胡鬧么。

這個鄭東還是不錯的，打仗肯下死力，算是手下一個得力的百戶長。

要說他自作主張練兵，自己雖沒同意，心裏還是默許的。怎麼說，千戶長也算黃巾的中層骨幹，常常聽到渠帥張牛角說起練兵的重要性。

鄭東敢吃河豚，練得好，自己面子上有光彩。練不好，一個百人隊，影響不了大局。

他與副千戶匆匆趕到鄭東的百人隊，軍棍已打了幾下，士兵們一個個嚇得不知所措。

原來窩窩囊囊的百戶長，變了！

他大喝一聲：”鄭東你要胡來嗎，停止用刑。“

副千戶倒吸了口涼氣，人已打了，不撤了鄭東，在百人隊，他的威望就會提高，那劉強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聽到千戶長的命令，鄭東停止了用刑，走過來拱手說道：”千戶長，我正在處罰不聽指揮的士兵，怎麼驚動了您。“

千戶長馬臉一綳，”處罰士兵？他有多大的罪過，用得着打五十軍棍嗎？這時戰時才有的刑罰。打傷了人，接下來的戰事怎麼辦。“

打五十軍棍，不就是為了驚動你和副千戶嗎。鄭東笑着說道：”我就是在執行戰場紀律。“

千戶長：”練兵與戰時是不一樣的，平常時期，就是我也不敢用這麼重的刑法處罰士兵，你仗了誰的勢。“

鄭東一本正經說道：”千戶長，練兵與戰時就是一回事。“

千戶長一愣，”誰說的？“

鄭東心裏一松，千戶長真的不懂，否則，何必來此一問。看來此策不錯，這個擦邊球算是成功了。

他侃侃說道：”這是古來早有之事，孫武練兵，還殺了國王的愛妃。我是看在一個鍋里撈食的份上，才打幾軍棍。不然，我要砍了他的腦袋。“

千戶長不知孫武練兵是怎麼回事，倒真的被嚇住了，砍腦殼，就為了一百個兵的訓練？

副千戶見狀，趕緊為千戶長援頰，”你別想在這裏妖言惑眾，孫武是誰，你又是誰，一個小小的百戶長，也敢學兵聖行事。況且，你練兵也沒經過千戶長的同意，就算劉什長有什麼錯，你也得負主要責任。“

鄭東睥睨了他一下，“我就是在負責，所以才執行了戰場紀律。練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哪支軍隊，都得這樣練兵。不信，那就麻煩您去問問張渠帥，看我做錯了沒有。”

幾句話噎得副千戶開不了口。

千戶長向他招招手，倆人走到一旁。

“練兵可以執行戰場紀律，你聽說過嗎？“

副千戶搖搖頭，”我也不是太清楚，要不我們去問問上面。“

千戶長斷然否定了副千戶的提議。“問過鬼，要是真有這條，我們豈不自討沒趣。要是沒有這條，連這都搞不清楚，上面怎麼看我們。”

千戶長沉吟了一下，又說道：“要是真有這條，鄭東的處罰不能說錯。戰場紀律不是開玩笑，要不就算了，我也沒權力撤了他。”

副千戶急了：“怎麼能算了，你看看劉什長被打得有多慘。”

千戶長：“那你說怎麼辦？”

副千戶是知道鄭東的，就是個莽夫而已，還能真的懂得練兵。這時候，他想的不是嚇唬誰，而是要做到位。

“我要他立軍令狀，要是練不好兵，他就得對今天的行為負責。”

千戶長：“這個注意不錯，他要是不敢立軍令狀，肯定是在欺騙我們。”

軍令狀可不是開玩笑的，兌現起來，最壞的結果是要命的。

千戶長倒沒想這麼多，他強橫地對鄭東說道：“今天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你私下練兵，總算是為了黃巾大義，不能說你不是。但練兵這麼複雜的事，不是開玩笑的，你敢立軍令狀嗎？

自從在下曲陽戰勝了董卓的西涼鐵騎，黃巾上下瀰漫了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氛，都覺得馬上就能殺到洛陽，奪了鳥位。對接下來的戰事，他們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鄭東卻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心道：“練不好兵，我是沖在一線的百戶長，長社之戰肯定活不了。你們難道能活下來，就算活下來，找我的屍體去兌現軍令狀吧。”

他毫不猶豫答應了下來。

拿到軍令狀后，副千戶沾沾自喜的想，再經一場大戰，便有你好看。他問千戶長：“開拔的事定下來了嗎？”

千戶長：“差不多了，就是這幾天。”

副千戶心想：“隊伍一開拔，我看你鄭東怎麼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