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歸故鄉,火攻10里湖
不留風華,於獨愛孤芳,怎記風與鳥笛,憐人之濃墨淡寫。時光在生活的反覆中淡然。已是紫斯三十三年冬了,七歲李懷生在每天的挑水、劈柴、吃飯、喂馬和與母親的親昵中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如今個子已有四尺不到了,生的是劍眉星目,書生模樣,這點倒和他父親不同,繼承了些母親的柔情。李懷生最喜歡的就是冬天了,因為父親在每年冬天都會回來,而且會帶好多平常吃不到的新鮮玩意,但今年有些不同了,父親今年帶了好多不能吃的金色銀色的散發亮光的石頭。李懷生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但他看到父親空落的右臂,哇的一聲撲在了父親厚重的鎧甲上,鎧甲上的寒氣把李懷生的手的凍的紫紅,旁邊的兩位十戶長無奈低頭望雪,不願多看一眼,好像再看幾下這個孩子,眼淚就無法忍住,但這是丟李督的臉。
李徽賢看着自己可愛的孩子,用自己獨剩的左臂摸了摸李懷生的頭髮,眼神溫柔的看着懷柔,嘆了一口氣,對李懷生說道:“你爹還能活着回來,已經很幸運了,戰士出征,不死帶傷,那些回不來的士兵呢,他們又是誰的父親,又是誰的兒子,要不是幾位部下拼上了性命,我哪能只斷一臂啊。”,說到這,李徽賢牙齒一咬,眼眶已經濕潤,但寒風實在凜冽,讓這傷心沒有滴落。
“走吧,外面風烈,咱們進屋說話,懷柔,去烤下爐,燒點熱水,給這孩子還有兩位十戶陪同取個暖。方啟森、劉昊,你們去那間偏房稍作休息吧,等風雪減退一些,我們再出發吧。”兩位十戶應聲回是,將封賞和行李抹去雪跡,搬去李夫人旁邊了。
李懷柔將幾半斷殘木往火爐里堆放,衣袖已經因為淚水凍乾巴了,她翠眸旁的眼暈,已經因為擦拭多次夾帶了淡淡的紅暈,但是怕丈夫和孩子聽見,所以一直低低的抽咽。
“夫人,水熱了嗎”已經脫去一聲絨板甲的李徽賢喊了一聲,懷柔聽到這聲,再也難以壓抑內心的感情,將複雜的思緒拋之於後,緊緊的抱住穿着棉衣的李徽賢,因為常年訓練的原因,身子骨早已比較寬大,所以只能抱住一半。懷柔也沒有哭泣,就這樣抱着,好像此刻的瞬間化成了不變的永恆,李徽賢無比的留念這樣不多的時光。直到水開冒出了撲騰撲騰的聲音,李懷生聽到聲音,準備借水汽熱熱手,從房間走出來,剛想提醒母親水開了,卻被站在一邊發獃的方啟森和劉昊捂住了嘴巴,李懷生看着他兩,不等他出聲,張啟森就湊到李懷生的耳邊,輕輕的說道:“李戶孩子,咱們這時候啊,就別打攪你父母了,接下來這段路,不好走啊,咱們就一旁等喊話就好了”
時間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候短促不及,鍋里的水因為放的不多,一會就被旺火燒乾了,慢慢的一股煙味就傳了出來,懷柔聞了聞,愣了一下,猛的一驚,大聲呼喊:“哎呀夫君,鍋燒紅了!”李徽賢趕忙幾步上前,伸了伸自己的右臂,想要拿起木勺,可就這一下,將他從剛剛的美夢中拉醒,無奈的低頭望了望自己的斷肢,長嘆一口氣。
“方啟森、劉昊,你們不是李副督的部下嗎,還不快去幫李督領取水。”李徽賢左手一抬,說道:“不必了,我這不還有嗎。”隨即拿起左手,費力的用木勺撈起水桶里的水,儘管有些不習慣,但他並沒有讓水從旁滴落,刺啦一下,鍋冒起了白煙,等水滿之後,李徽賢對着兩位部下說道:“身暖之後,所帶之物放下既可,路途勞累,暫且回房歇息吧。
”方啟森、劉昊拱手抱拳,應聲回道:“諾!”。
李徽賢不發一語,回房去了,他緩緩靠在木桌旁,向雪浪方向深深的望去。
都說女子哭時如細涓,壯士哭時如虎嘯。千里河山,一寸山河一寸血,李徽賢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他想辭官,可世事難料。他哭如古鐘,哭的門外方啟森、劉昊也無奈搖頭,李懷生對此很不解,為何父親被封賞了,還要哭泣呢。
安黎縣與雪浪郡共是邊關要地。北靠流山,山中有一覺竅河,河潤平武,直達都城旭懸。南臨雪馳國,因為那裏常年被積雪覆蓋,雪馳人多以打獵為主,不然一年的產糧難以支撐正常的開銷。
此時紫斯軍隊已開拔進入雪馳國三分,正值夏中,此刻雪馳國基本上都在搶收糧食,軍隊也並沒有多少留守,所以一路阻攔並不多,偶爾遇到幾隊十幾人的巡邏也被瞬息清剿。一旁的督領對張保興說道:“張千戶,我們今日就停於那天泉谷旁吧,今年只是作為試探,為明年收攏雪馳國做為準備,也就不必大造聲勢了。”張千戶看了看前方,一眼十方湖坐落於此,點了點頭,依山傍水,不必擔憂軍需供給,作為前鋒部隊,也不用擔心後方出事。“傳我軍令,環湖搭棚,修整一日,明早五更做飯,日升出發!”
“諾!”
…………
“千里落花風,清波花影動
,月夜蹄馬近,泊舟幽蘭叢。”雪馳國雪落城樓,一位身穿青鸞裘袍,手持鳳蕭笛的公子正在爐前煮着此地特產的霜竹葉,此茶長煮不軟,身長而尖,豎立壺中。“公子好雅興,公子這話,莫非是說那敵軍快到了”梅音笙淡然一笑,揮手取笛,長笛響奏,似有鳳鳴。
曲盡人醒,茶已溫,梅音笙一把拿起茶壺,痛飲起來。手中一捻霜葉,輕嘆一聲:“紫斯部隊已入小湖,圍湖而建,可用火攻,火起圍之,必皆潰之。唉,紫斯勇而無謀,若不是腹部被群山守護。算了,兩國要能通好,互補長短,互相經商,何須常年動兵。”一旁的偏將躬身抱拳,應付着說道:“公子何須多言,攻取雪浪指日可待,到時不必如此麻煩,傳我將令!劉達,於虎,各率千人,今夜月半出發,身披黑衣,待敵軍輪班時,放出火矢,火起功之”“聽令!”劉達,於虎應答,隨既率各部督領,加急準備。
月已高掛,停於半空,劉達,於虎分五路,擺一字長蛇,外穿單鎧,內穿厚棉,夜晚的雪落格外清冷,紫斯前鋒軍隊已經熟睡大半,由於白天的放鬆緊惕,夜晚巡班班次並不緊密,只分了前後兩班,每兩人看守一個方向,此時各路已經集結,圍而不攻,等到幾人交接,士兵疲乏的時候,悄悄將火點起,劉達揮手示意,箭如雨下,一碰到這些木篷,便炸起一團大火。
李徽賢正在此次先鋒軍內做督頭,領二百人,見千戶下令圍湖搭棚,心中稍感不安,他趕忙將心中所想告訴千戶。“張大哥,連營紮寨,恐敵火攻,夜晚雪落風大,火借風旺,必然燒的我軍措手不防啊!”張千戶正在喝酒,聽到李徽賢的話,哈哈大笑,對着李徽賢嗤之以鼻:“你怎懂兵法,敵人火攻,那才是愚蠢,我有湖水相依,怎怕火攻。何況雪馳正忙着收他們的糧呢,哪有時間管我們,區區一小國,頃刻之間便能覆滅,此乃美差呀喝,你也喝兩杯啊,李兄弟,哈哈哈哈哈,你就退下吧,這種戲言就不要再說了,不然我不輕饒你。”李徽賢無奈抱拳告辭,回到篷中,心中一直坐卧不安,難以入睡,到了夜半仍身披戰甲。只聽門外人大喊:“敵襲,敵襲!”。李徽賢大“啊”了一聲,起身取劍,看得火光四起,戰馬因為被火燒到,驚的跑向河中,四處的士兵甚至連甲衣都沒有來得及穿其,有的只戴了個帽子,有的只穿了個內膽,只聽到一聲喊殺聲,雪落的士兵如同從天而降,殺的是人仰馬翻。所幸李徽賢早有預料,已經早早把馬拉入房內,他騎馬沿路大喊:“不許驚慌,保護千戶。膽敢丟下武器投降逃跑者,斬!”
劉達,於虎,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這紫斯軍不過如此,有水如何,你看他們的士兵,都往水裏跳,讓我們來個瓮中捉鱉。”隨即兩人騎馬就沖。
李徽賢眼見不妙,大喊出聲:“還有能戰者,隨我營救千戶,撤回雪浪,千戶乃將軍好友,千戶若有事在此,我等必被牽連。千戶若是沒事,必有封賞”帶領殘存幾百生力軍,形成矛陣,死命突圍。
“哪裏走,看槍!”李虎長槍擺圍,直擊張千戶要咽喉要害,李徽賢趕忙出劍,騎馬借馬勁一劍砍出,劍當刀用,一下劈的是長槍歪斜,李虎一驚,此人好生勇猛,隨即長槍一掃,李徽賢一提韁繩,馬走游龍,彎身一躲,他身知在馬上比斗那是一寸短一寸險,快馬加鞭,連聲大喊:“丟下行糧輜重,只留武器,速速撤離,不要戀戰,退回雪浪城!”李達滿嘴不屑,手持二石長弓,瞄準張千戶,策馬一射。李徽賢大叫一聲:“千戶小心,徽賢來也。”一劍朝飛箭砍去,可惜心急馬抖,劍歪三分,一箭射中李徽賢的右臂肌腱處,李徽賢禁閉牙冠,用劍一揮,將留出來的箭尾砍斷,撕開身上的布袋,簡單包紮了一下。張千戶一看,連忙喊道:“徽督頭,傷勢如何,我悔不聽你言啊,大意害死了這麼多弟兄。”李徽賢強忍疼痛,咬牙無奈的說道:“千戶不必多說了,離雪浪城池已經不遠。方啟森、劉昊,不必護我,前去幫助千戶。”
已離雪浪城門前十里亭不足千丈遠,李虎擺手大喊收兵,對着潰逃的紫斯軍隊哈哈大笑,高聲喊道:“紫斯國力大我數倍又如何,我雪國將士,都是誓死拼殺的好男兒,從不背對敵軍。你們年年攻打我們,年年被我們擊退,不如死守城門,等我們來討,哈哈哈哈哈。”李徽賢聽得此話,輕聲暗罵了一句“氣煞我也”。張千戶大喊:“徽賢不要理會,雪國小國,定不敢犯我邊疆,我們速速進城”
終於到了城門口,數百鐵騎出來迎接,李徽賢這才安了心,回頭一望,出去千餘人,回來盡寥寥幾十,死的死,傷的傷,哪有大國風範,一下氣火攻心,加上流血過多,敵軍遠去,疼痛難忍,墜馬倒地。“快,速帶李督頭入營救治,快,此乃我救命恩人,有良將才能,定要救活!”
隔日後,李徽賢躺在鋪着羊皮的木板床上,他勉強的睜開了眼縫,第一眼便是張保興張千戶的身影,張千戶興喜而望,高呼兄弟,坐到一旁,說道:“李兄,幸得王福,你沒有大礙,只可惜你中箭的右臂,已經無力回天,我已力薦你為副督領,連升兩級,帶兵五百。敗軍之事,我擔全責,李兄你就好好歇息吧。”李徽賢望着張保興,滿臉愁容,其實他內心已經有想辭去職位,回家照顧妻兒,只是此時,無法說出,怕反而擔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