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問閣十六(“我不辨是非，不知對錯，)
回去的路上，三問閣一行人都十分沉默，似乎各有心思。
其中槐序可能是最懊惱的一個，他一邊目光遲疑地看着玄清子，一邊默默趕路，努力讓自己隱匿在隊伍最不起眼的角落。
實際上，他一直不想和三問閣有什麼牽扯，心中所想也是三問閣越早解散越好。
偏他招惹了蘇家的少年，二十四殺陣也已經印入了他的腦海，他閉目便可以在識海中查看。
粗略地掃過內容，便覺得這個陣法殺氣極重，又玄妙至極，用在逃生保命的關鍵時刻尤其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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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對他道：“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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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如果他去問了，就意味着他真的成了玄清子的弟子了，那麼以後三問閣的事情就很難撇得乾淨了。
他含糊地應了一句，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司如生會帶領他們一行人去用蘇家跟項家的傳送陣，這樣可以節省大半的時間。
待他們回到仙門地界，再各自御物前往浮雲閣。
方儀和玄清子同行，估計是想要仔細聊關於三問閣的事情，弟子都沒有跟隨。
路上，霜簡追上了扶光，身體輕盈地落在扶光身前，用自己手中的佩劍擋住了扶光的去路，詢問：“當時那種情況，你為何不讓我出手？”
扶光將手中的金蓮收回放在了肩膀上，金蓮轉瞬間轉換了形態，形成肩甲一樣的法器，固定在他的肩膀上，如同法衣的裝飾。
他轉過身看向霜簡，聲音清冷如寒霜：“只有讓槐序真正地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他不得不留在三問閣，才算是真正地留住了他。”
霜簡初來三問閣，尚不清楚槐序之前的態度，得到回答后垂眸思考片刻，問道：“所以，槐序他……”
“他並不想三問閣成立，初期總是想離開。”
聽到這樣的解釋，霜簡的氣似乎消了大半，卻還是抬眸掃了扶光一眼，眼中帶着探尋：“傳聞中的扶光乃是正人君子，如今見到本人，卻是連同門也算計之輩？”
“這不叫算計。”扶光回答得坦然，“我是想三問閣能夠安穩成立，並且延續下去的人。”
霜簡挑眉，英氣十足卻美得濃烈的容顏，在這一刻猶如一朵綻放的艷麗的花。
她輕笑出聲：“待他日，我還定要跟扶光師兄討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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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光並未立即去追，而是站在了原處。
樹影搖曳，清風伴着草木香滲進靈竅，柔風吹散一池銀鏡，破碎散佈在池面，泛着粼粼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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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人，身影幾乎隱匿在層層疊疊的樹蔭之中。
他並未去與那人對視，便已經確定了來人的身份，低聲道：“我能夠看出霜簡是主和派，她的目的是讓三問閣成立，不然以她的脾氣，很多時候都會出手，而非顧全大局地忍耐。不過我確實不清楚，陽鳴閣為什麼會有她這種女劍修，她身上還有很多謎團。
“從槐序和司如生能夠看出魔門的態度，他們不想三問閣成立，槐序帶着的小任務恐怕就是各處搗亂，儘快攪亂三問閣。他心思不算深沉，比較好控制。
“佛門那個空空我看不透，目前不知道他的態度。”
他身邊的人微微頷首，低聲道：“你也莫要暴露。”
“我很少出手，我要保護的始終只有許栩一人。”言下之意，三問閣其他人就算遇到危險，他也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實力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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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得到這個答案后沉默了下來。
一向笑比清河的扶光，此刻也輕笑出聲：“這是我們之前就能預料的事情，不是嗎？”
那人沒有回答，身影消失在林中。
扶光側過頭，看向那人離開的方向，唇角微勾。
隨即，他取下肩甲重新變為長□□樣，御槍而行，追逐其他人而去。
*
三問閣已經有了兩位師尊。
玄清子明顯要比方儀更加穩妥，至少早課不用再去蹭浮雲閣的了。
許栩一早進入學堂，就看到空空早已在自己的位置，手中轉動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她打量了一會兒，扭頭去問在她之後進入學堂的司如生：“他這算是在早讀嗎？”
司如生掃了空空一眼，並未說話，安靜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身。
許栩趕緊跟在他身邊，坐下后小聲詢問：“昨天我給你送的小魚乾你吃了嗎？”
“沒。”
“要趕緊吃啊，不然過幾日就不脆了。”
“嗯。”
這時槐序打着哈欠進入了學堂，眼下有着明顯的烏黑。
司如生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槐序定然還是沒忍住誘惑，仔細研究了二十四殺陣法，才造成了此刻的狼狽。
也不知魔門為什麼會送槐序過來，看起來城府不深，修為、資質也不如其他人，在他們一群人里着實顯得太弱了些。
許栩不懂這些，依舊是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還熱情地跟槐序打招呼：“早呀！”
“嗯……早。”槐序回答得懶洋洋的，坐在了許栩的身前，又回身對許栩說，“那小魚乾不錯。”
“對吧！我覺得可香了。”許栩興奮地回答，又提醒司如生，“你也趕緊嘗嘗。”
玄清子在此刻又補充道：“假設你們之前沒有對他們動手，可那群可憐人得知你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不相信你們，認為你們會去通風報信破壞他們的計劃，還抓了三問閣其他的人，只留下你一個人，你又當如何？”
霜簡的手從來都不會離開佩劍，摸着佩劍聲音爽朗地回答：“幫可憐人殺回去！”
“……”玄清子探尋地看向扶光。
槐序聳肩：“魔門修者不會多管閑事，不偷我的，我就不管。”
槐序倒吸一口涼氣，小聲問：“你送的時候空空說什麼了？”
扶光會意，淡然回答：“大師父早晨起不來，便安排我們去浮雲閣聽課，我們還沒正式學過什麼。”
許栩回憶了一下回答：“阿彌咪。”
大家似乎沒有料到許栩這般可愛靈動的女孩子，會是這樣的性情，一陣驚訝。
這回其他人都還沒開口，倒是許栩第一個回答的：“殺了他們！”
司如生的聲音也極其冷淡：“看他們斗。”
在座弟子們沒有疑義。
在所有人詫異地看向許栩時，扶光適時安慰眾人：“放心，許栩雖然不太聰明，但是她很聽話。”
“沒有了。”
許栩首先回答：“三問閣是如何成立的。”
只有扶光暗暗鬆了一口氣，幸好許栩沒嘴快，將自己四歲便殺了門派一位長老的事情說出來。
玄清子再次補充：“你們在多番了解之下，知道這群劫匪實則是一群可憐人，而這群富人才是窮凶極惡之輩，財富是靠燒殺搶掠得來的，可憐人們被逼急了才奮起反抗，你們當如何？依次回答吧。”
司如生髮現了不對，微微側頭看向她，語氣逐漸不悅地問：“你給誰都送了？”
“可憐也不能殺我同門。”許栩這個回答是認真的，“我不辨是非，不知對錯，我只知道我要保護我在乎的人，誰敢傷害他們，我就殺誰。”
“怎麼沒殺過？！”許栩反駁，“我肚子裏就吃過很多生命呢，小豬小雞呀……”
玄清子提醒她：“可是他們很可憐。”
司如生懶洋洋地問：“所以，我們想讓她殺誰，她也會聽話去殺？”
只有許栩的表情很糾結，最終嘆了一口氣：“我會很沮喪。”
許栩看着玄清子進入學堂，依舊是有些駝背的樣子，身材枯瘦，法衣都撐不起來似的。
“嗯嗯，對。”
扶光頷首：“嗯，可以這麼理解，她自己也可以見機行事，不過還是儘可能不要讓她自己處理，處理方式一般都不太規矩。”
玄清子又問：“如果他們不僅僅是抓了你們，還殺了你們其中一個人，你們會怎麼做？”
沒一會兒，扶光和霜簡也跟着落座，兩個人都很沉默。
“殺錯人了唄。”想到這裏，她用手掌拍了一下矮桌，情緒激昂地補充，“那就幫他們把那群壞蛋富人也全殺了！”
感嘆完還湊過去跟空空說：“快，這個才是最需要放下屠刀的人，你勸勸她。”
扶光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卻並未反駁。
空空依舊是溫柔的聲音：“勸解他們化解仇恨，歸還財物。”
玄清子不由得好奇：“怎麼？”
槐序不由得震驚回頭，接着朝扶光問：“她真的是仙門修者？”
他坐下之後詢問：“之前方儀都跟你們講過什麼？”
槐序聲音放緩地小聲問：“聽話是指……我們讓她別殺了，她就不殺了？”
槐序聽完笑出聲來：“真是個活閻王啊。”
霜簡沒見識過許栩的厲害，聽到這裏還覺得有趣，打趣道：“她這麼可可愛愛的，怕是還沒殺過生吧？”
司如生抬手，朝前指了指問：“那個白面和尚也送了？”
空空又在觀察他，明明空空是一佛子，他卻有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森然冷意。
玄清子問：“若是你們六人一同歷練，遇到一群劫匪，他們正在搶奪富人的財富，你們當如何？”
“對啊！”
“對啊！”許栩認真地點頭。
扶光並未思索，直截了當地回答：“就事論事，從根處解決這件事情。”
“是阿彌陀佛吧？”
“哈哈哈，好厲害！”霜簡誇讚出聲。
“嗯，還有呢？”
玄清子似乎第一次聽說，自己接手的是這樣的爛攤子，不由得扶額。
空空並未理會他。
好在今日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神采奕奕的。
玄清子只能單手撐着桌面，思考了片刻，道：“我們先從磨合開始吧，你們來自各門各派，成長環境完全不同，理念也不同，相處久了，定然會出現矛盾，不如現在就先了解一下彼此的性情。”
許栩第一個舉手回答：“全都殺了！”
槐序乾脆偷笑出聲。
她殺人時無意識，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這件事了。
他大致思考一下，確定了方儀入三問閣后做的只有兩件事情，一件是找到了落腳的地點，一件是把他抓了回來。
槐序輕笑：“不管。”
扶光卻反問了他：“那魔門修者當如何？”
扶光尚未收回思索的眼神，扭過頭便和空空對視了。
扶光回答：“自然是將他們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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