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搬家
康康按照顏如許的引導重新說了一遍,雖然說有些磕磕巴巴、詞不達意的地方,但總體通順了許多,能夠清晰的描述出他這一下午都做了什麼。
顏如許笑着鼓勵他:“很棒,講得很好,這樣爸爸媽媽就能特別清楚的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
康康從爸爸的目光中早就知道了自己幹得不錯,這會兒滿臉是笑,小胸脯挺得鼓鼓的,全是驕傲和自豪,又聽到媽媽的誇獎更加的得意,恨不能再給爸爸媽媽講個三天三夜。
顏如許看他那小模樣憋住笑說:“康康你再按照有趣程度再給爸爸媽媽講一遍,就是你覺得哪件事最好玩就先說,接著說第二好玩的,再說第三好玩的。”
康康馬上就領會了顏如許這句話的意思,然後就掰着手指頭,小嘴巴咕噥着低頭思考。好一會兒之後抬起頭來,眼睛裏頭都是自信的光芒,又開始一一講述。
大概是之前已經複述過一次,這回講得流暢了許多,只是中間銜接的時候會有所停頓。
康康講完了把自己累得口乾舌燥,跟爸爸媽媽說完:“我講完了”之後就跑去自己倒了開水兌着涼開水喝。
解了渴才又跑過來詢問爸爸媽媽他講得好不好。
康從新都恨不得給兒子拍巴掌了,好似他得了演講比賽的冠軍一般,說道:“非常棒!”
康康高興得手舞足蹈,在屋子裏跑來跑去的轉圈圈。
康從新瞧著兒子傻笑了一會兒,又跟顏如許說:“你老說晨曦有語言天賦,我覺得咱們康康也不差。”
顏如許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瞧了瞧康從新的眼睛,又去瞧他的耳朵,再去看他的嘴巴,戲謔都說:“你還沒到耳聾眼花的年紀,怎麼就睜着眼睛說胡話呢?”
康從新被她調侃也不惱,說:“反正我們康康什麼都好。”
顏如許嘆口氣,無奈的說:“你就捧着吧,捧出個紈絝子我看你怎麼好!”
康從新很有自信:“康康不會的!”
顏如許又氣又無奈,康康跑過來撞進康從新懷裏,康從新順勢抱起他,玩起了拋擲遊戲。
待他們爺兩個玩夠了,顏如許才又接著說:“你以後要講述好幾件事情時,就按照媽媽剛剛跟你說的,要麼按照時間發展順序介紹,要麼就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去介紹,明白嗎?”
康康出了一身汗,這會兒想把秋衣外面的小馬甲脫下來,被顏如許給一把按住:“不許脫,等落了汗的。剛剛媽媽跟你說的,你聽懂了沒?”
康康只好放了雙手,點頭很肯定的說:“明白了。”
一聽這語氣,還有飄忽的小眼神,顏如許便知道康康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隨口敷衍的。她倒也不着急,對孩子的教育就是這樣,要長期、反覆、不厭其煩,不可能指望一個5周歲的孩子像個大人一樣,說一次就記在心上的。
他們搬過來之後,那花嬸就不跟着過來了,她說自己年紀大了,有些干不動了,正好今年大孫子高中畢業,高考落榜,也不打算再念了,被康從新推薦參加了機械集團下屬的機床廠的招工考試,錄用后成為了實習工。雖然是工人身份,但他是高中學歷,在工人之中算是學歷很高的,好好的學習技術,將來出頭的機會很多。
大孫子不用再念書了,家裏頭省下了一大筆費用。大孫子能賺錢了,就可以自己攢錢娶媳婦,家裏頭供兩個小的就行,雖然生活依舊不寬裕,但也夠餬口的。那花嬸年輕時候受累太大,這會兒不到六十背就佝僂了,顏如許家裏頭的活計雖然不重,但搬家之後距離遠了,她也跑不起,索性就不去了。
那花嬸自己很清楚,顏如許用不用保姆都兩可,即便不雇傭她,就憑着她婆家和娘家的地位,也不愁沒人幫她幹家務。
顏如許之所以一直雇傭她,很大程度是為了照顧她,報答當年最艱難的時候自己一家人對她的幫助。可那花嬸心裏頭清楚,那算啥幫助啊,人家出錢咱們出力,至多就是自己一家人比較盡心負責,在雇傭關係之外還有一份真心。這些年來,顏如許對他們一家人着實不薄,錢不湊手的時候過來借錢她二話不說就借,吃的用的更是給了不知道多少。別的不說,就說小石頭的第一個書包,第一個文具盒,第一支鋼筆都是顏如許送的。
搬家之前,顏如許還把小石頭叫到家裏來吃飯,勉勵他好好學習,送了他一本京市外國語學院編寫的《漢英詞典》,是顏如許專門去光明書店買的,書不難買,但這一套兩本買下來,價格着實不算便宜。今年暑假開學后,京市中學正式開英語課,並將英語課和語文、數學等並列,納入到中考考試中。小石頭一點英語基礎都沒有,正在努力的自學,這本漢英詞典對他很重要。
送孩子這本詞典,比送他什麼都更有心意。
顏如許還對那花嬸說,如果有需要幫忙、錢周轉不開就儘管開口,她如果能幫就一定幫。
有她這句話,那花嬸就無比感激。她跟自己的兒媳婦詹秀春念叨,說:“顏主編這個人啊,看似冷淡無情,其實最是有情。”
沒了那花嬸的幫助,顏如許的小日子過得依舊愜意,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康從新把家務包攬過來,做飯、洗衣服、掃地、刷碗,都給全包了。康家的保姆,每周來個兩三次幫着打掃衛生、洗衣服什麼的,再做些飯菜放到冰箱裏。顏良深家裏做了什麼好吃的,總是讓黃姐多做一點給送過來。
這邊不管是距離軍區家屬院還是市政家屬院都更近了些,更方便了兩邊給他們送東西。某一天,顏如許忽然發現最近的開支比以前少了不少,稍做回想,便知道是少在了吃飯上面,兩邊老家總是給送吃食,生活水平沒下降,錢卻實實打實的省下了。
他們搬過來的第三天晚上,正式邀請左鄰右舍來家裏吃飯。
為表示鄭重,頭一天晚上,康從新帶着顏如許和康康,挨家挨戶親自上門邀請。別家都比較正常,客客氣氣的推辭一番之後表示明天晚上一定全家都過來,到了最後一家,也就是他們樓下的祁年春家時,兩人敲了好一會兒門才有人過來開門。
開門的是個二三十歲的男人,和祁年春有五六分想像。他看到康從新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康從新後面的顏如許,然後笑了說,說:“是康副總吧?快進來,我父親在屋裏。”
屋裏頭嚷嚷吵吵的好似有很多人在。
那人因着康從新一家進來,有些歉意的說:“我們一家還有我妹妹一家都過來了,好幾個孩子在一塊打打鬧鬧的,就沒聽見您的敲門聲。”
他這時候才看見了康康,立時微彎了身體,俯下身來跟康康說了幾句話,很是溫煦,顯見得也是個疼愛孩子的。顏如許一下子對他的感官就好了起來。
客廳里說笑的人看見康從新一家過來,立刻止住說笑,祁年春臉上尤帶着慈愛又滿足的笑容,後背上還馱着個二三歲的小孩子,看到康從新的時候還愣了下,似乎還未從慈祥老祖父的角色中轉變過來。
他尷尬一笑,伸出手想把後背的孩子摘下來,可後背的孩子卻像是長在身上似的,嘻嘻笑着不肯下來,他試了兩下沒成功怕傷到孩子也就算了,還是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將孩子給抱了下來,祁年春這次能挺直了腰板和康從新說話。
客廳里或坐或站的幾個人都稍稍往前站了些,微笑着跟來客打招呼,小孩子也不吵鬧了,好奇地朝着康康看,看得出這是很有禮貌的一家人。
顏如許沒有看到周愛青,不動聲色的往屋裏看。樓上樓下房屋結構完全一樣的,顏如許發現其他房間門都關着,只有洗手間和廚房之
間那間房門緊閉着。
顏如許收回目光,友好地和女眷們打招呼,聽見祁年春介紹了自己的兒女孫輩后說:“我肯定會按時去的,到時候咱們好好喝兩盅!”
通知到了,得到答覆,康從新一家便告辭出來,祁年春一家老小送到門口。
等會到自己家關好門,打發康康自己去洗臉洗手,顏如許便跟康從新八卦:“周愛青應該就躲在房間裏。屋外面一家人和好如初,渣男被原諒了,兒孫繞膝,合著就她一個成了壞人。如今都成這樣了,再拖着不離婚也是難受。你注意到剛剛祁年春說的話嗎,他說的是我肯定去,而不是我們,他壓根不把周愛青當成一家人了。”
顏如許“哼”了一聲,說:“當初愛得死去活來的,為了個年輕女人,為了所謂真愛,跟前妻幾十年的感情、兒女、倫理道德全都不要了,如今玩夠收心了,開始渴望天倫之樂,又把那年輕女人當做個用髒了的抹布,說扔就扔了。”
她倒也不是為著周愛青抱打不平,就是覺得周愛青縱然違背道德,但以他當時的年紀、身份,在比她大了一倍多,身份地位又是天差地別的祁年春面前,是絕對的弱勢。不管是被權勢、財力、地位誘惑,亦或是花言巧語的誘哄,周愛青這個沒有什麼見識的小姑娘,肯定是逃不過去的。
即便聽康從新說了祁年春的很多功績,但就憑着結髮幾十年的妻子屍骨未寒就要和前妻外甥女結婚,她就對這人尊重不起來。
康從新笑着捏了下顏如許的臉,說:“行了,別管人家的事兒了,快去看看康康,別讓他玩涼水。”
康從新雖然看着自家孩子哪裏都好,恨不得捧着、慣着,但是培養孩子獨立性的時候,卻一點也沒含糊。現在孩子自己洗臉、刷牙、洗腳,洗小襪子,除了洗頭髮還比較困難之外,基本上都能自理了。
顏如許拍了下康從新的屁股,“哼”了一聲,扭着小臉走了。這人真沒意思,想跟他聊聊別人的閑話都聊不起來。
康從新看着她的背影失笑。
洗手間裏康康把水弄得嘩嘩響,嘴巴裏頭亂七八糟的唱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是一個好孩子,會洗臉會刷牙,還會洗衣服,啦啦啦……”
晚上一家人洗漱完,換好睡衣,便都到了康康的卧室。顏如許兩口子在培養孩子獨立入睡。以前康康住的小房間算是主卧的一部分,並不算完全的獨立。搬了新家之後,康康徹底有了獨屬於自己的房間,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佈置的,多寶閣似的柜子上擺着都是他最喜歡的玩具,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他特別喜歡自己的房間。不過,每天睡覺之前他就格外的依賴父母,必須得爸爸媽媽陪着才行。
顏如許兩口子也擔心剛換了新環境孩子會不適應,這兩晚都是陪着康康,等他睡熟了才回去。康康就說起了剛剛趴在祁年春後背上不肯下來的小妹妹,覺得她雖然有些調皮,但特別的可愛,長得跟個小蘋果似的。要是有這麼個小姑娘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嬌嬌糯糯的叫着“哥哥”,康康覺得棒得不得了。
康康忽然就想起了昨天下午在奶奶家時,奶奶跟他說的話。他本來打算一回家就跟爸爸媽媽說的,可是被他給忘了,現在才想起來。
他說:“媽媽,我也想要個小妹妹。”
顏如許有些意外地望著兒子,隨即想明白是白鳳梅跟兒子說了什麼。婆婆雖然沒有明着和顏如許提過,但話里話外經常透出催促着夫妻兩再生個孩子的意思。
不過那時候顏如許還沒想好要生二胎的事兒,所以白鳳梅提到相關話題時都迴避不答,沒想到白鳳梅把主意打到了康康身上。
顏如許笑着問:“要是有了小妹妹,你的零食、玩具都給分給妹妹一半,妹妹要是哭了,還得讓你幫着哄妹妹,抱妹妹,給她喂飯,洗尿布,你願意嗎
?”
康康很認真的想,臉上的表情一忽兒發愁,一忽兒歡喜,好似在糾結掙扎似的,過了好一會兒,康康才點了下頭,肯定地說:“願意的,我把好吃的留一半給妹妹。”完了又有些不舍,小小聲的說:“留一小半給妹妹。”
顏如許哈哈的笑,捧著兒子的小臉重重親了一口,說:“好兒子,即便有了妹妹也不會搶你的好吃的,爸爸媽媽會再給她買一份。她會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爸爸媽媽之外,和你血緣關係最近的人,她會像爸爸媽媽喜歡一樣,也喜歡你這個哥哥的。要是真的有了妹妹,我們三個一起疼愛她好不好?”
康康臉上笑開了,原本還覺得要是有了妹妹,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如今媽媽這樣說了,那邊只剩下好了了,他簡直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個妹妹了。
“媽媽,那妹妹什麼時候來家?”康康仰起天真又嚮往的小臉問。
顏如許和康從新對視一眼,回答他:“等你再長大一些的。爸爸媽媽現在就只想照顧你一個小寶寶,等你長成了小少年,爸爸媽媽再要妹妹。”
“哦”,康康有些失望,但心裏頭卻又是止不住的甜蜜,他依偎進寶寶的懷裏,又忍不住去抱媽媽的胳膊,咯咯的笑了起來。
有了這個小插曲,康康原本的一點睡意全都沒了,整個人興奮得不得了,康從新陪着他玩了一會兒打仗遊戲,消耗些精力,才讓他睡着。
顏如許躺進被窩,打個哈欠,說:“千萬別再生個小子,太鬧騰了!”
康從新關了燈,笑着鑽進來,將顏如許摟過來再幫她掖好被角,說:“以前你自己帶孩子,也沒聽你嫌孩子鬧騰。”
顏如許往康從新懷裏鑽了鑽,用他的睡衣擦擦打哈欠流下的眼淚,嘟囔着說:“是啊,這孩子從小就特別好帶,我還怕他不夠鬧騰,養成女孩子的性子。可自從你回來后他就又皮又淘氣。”
這大概就是孩子潛意識裏的行為,媽媽自己帶他,他就要懂事,不鬧人,給媽媽減少麻煩,有了爸爸,他有了依靠,就可以肆無忌憚,解放天性。
康從新心裏頭有點酸,但又有些慶幸,在顏如許額頭上吻了一下,聽着她規律的呼吸,很快也睡著了。
早晨顏如許醒來的時候,康從新已經熱好了早飯,康康也洗臉刷牙搞好個人衛生了。早飯是那花嬸昨天送來的烙油餅,康從新現做的蔥花雞蛋湯。
顏如許咬了一口烙油餅,吃了些那花嬸做的小鹹菜,遺憾的說:“以後就不能經常吃那花嬸做的飯了。”
康康從小到大的生活中一直都有那花嬸一家人存在,現在雖然他有了爸爸,有了爺爺奶奶,有個伯伯伯母、哥哥姐姐這些親人,但是那花嬸和小石頭哥哥在他的心目中也一直佔據着非常重要的地位,那天還因為那花嬸哭了一鼻子。
但小孩子的適應能力也強,他安慰媽媽說:“媽媽,那花奶奶跟我說了,要是我想吃她做的飯了,就去家裏找她,我跟小石頭哥哥也說好了,要經常去他家裏玩的。我也跟那花奶奶說好了,她要是想我了就來看我!”
顏如許:“好,等你想去了就告訴爸爸媽媽,我們送你過去。”
不多時,黃姐、小秀陸續過來,今天晚上家裏的待客宴由他們掌勺。黃姐列好了菜單,還從家裏帶了些食材過來。康從新只大概瀏覽了下菜單,刪減了兩道比較名貴的菜,換成普通的家常菜。這只是鄰居間的一次家常聚會而已,家常便飯就好。
顏如許向來是不管這些的,只跟兩人客氣的道着“辛苦”,便隨着康從新出門了。臨出門時,她將主卧還有康康卧室的門給鎖上了,倒不是怕兩人偷東西,只是不習慣。
當初雇傭那花嬸的時候,也是適應了很久才習慣了那花嬸出入家裏,而且那花嬸大多數時間都在廚房,只有
幫着收拾屋子的時候才會去正房,即便去了正房,也很少去她的卧室。
她現在已經好多了,起碼可以接受外人來家,待在客廳、廚房都沒問題,但是想到這兩個人有可能會進入到自己的卧室,便渾身都不舒服。
路上,她問康從新:“你說,我是不是太小氣了?”以前她不會這樣患得患失的,但現在她顧忌得多了,想得便多了些。
康從新轉頭看她:“這是你的家,鎖自己家的門不算小氣。”
康從新就是無條件的寵着她,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儘管知道康從新對她有濾鏡,但聽着康從新的話,她心裏頭的顧慮便也沒有了。
顏如許笑了起來,說:“我是怕秀兒回去和康康奶奶說些有的沒的。”
康從新抽空揉了下顏如許的頭,“你呀!”
顏如許:“好好開車!”
今天家裏頭待客,夫妻兩個下班都比較早,酒席擺好,宴請的客人都提前來了。不出所料,祁年春果然是自己過來的,不過在酒至半酣之時,周愛青卻自己敲門過來了,還帶了些水果,一進門就笑着跟顏如許道歉,說:“對不住,我有點事耽誤了,剛忙完就趕緊過來了。”
顏如許請她進來,引至餐廳落座,迅速往祁年春那裏掃了一眼,便看他臉色鐵青,眼神不善地瞪着周愛青。周愛青好似沒看到一樣,在祁年春旁邊坐下,還低聲叮囑他:“你身體不好,少喝點酒。”
祁年春臉色更青了,端起酒杯扭過頭去和旁邊的劉璋說話。
顏如許瞧着都替周愛青難受,忙添了副新碗筷,幫她倒飲料,將這份尷尬遮掩過去。
搬到家屬院,有了鄰居的生活,顏如許適應得還可以,鄰居們都比較有素質,女主人們也都有自己的工作,平時上班,下班后還要照顧丈夫、孩子,沒有多餘的時間出來閑拉家常。
樓下的祁年春家的兒女經常過來,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人說笑,幸好建房的時候康從新注重房屋質量,樓層之間的隔音效果比較好,才不至於影響到自家。
顏如許有一回在院門口碰到周愛青,臉上塗得很白,掩飾不住的憔悴,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彷彿失去了水分的小白菜,變得乾巴巴的,眼底下青黑一片,顯然是長期睡眠不足。
她笑着跟顏如許說話,兩人一塊並肩往回走,隨便地聊些工作啊,社會事件之類的,顏如許便也迎合著,加快了腳步。
快到樓門口的時候,周愛青忽然轉過頭來跟她說:“顏主編,你說像他們這種有錢有地位的男人最害怕的是什麼呢?”
顏如許一愣,隨即就敷衍着說:“人跟人不一樣,不好說。”
周愛青朝她笑了下,笑得顏如許有些發毛,趕緊跟她告辭回了家。
等見了康從新,跟他說了剛才的事兒,顏如許說:“我當時後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總覺得她憋着什麼大招呢,我覺得祁年春可能要倒霉了。”
康從新扒了她的衣服看後背,那裏潔白光滑,他趁勢吻了上去,說:“我會找祁年春談談,莫要把人逼得沒有退步。”
顏如許不知道詳情,但從她看到的情況來看,就是祈年一家人齊心協力的要把周愛青攆出去,但周愛青寧可每天遭受心理上的折磨也要待在這裏,不肯離婚。
顏如許倒是有些能夠理解周愛青,她沒有學歷,工作也是靠着祁年春才有的,當初背負着唾罵鄙視嫁給了一個兒女都比她大的男人,從此有了家,有了錢,社會地位陡然上升,可是忽然某一天,這個男人不要她了,她將要被打回原型,這對於她來說,不啻為失去一切。
這個女人失去了一切,要是瘋狂起來,不管不顧,那祁年春也好受不了。聽顏如許說了祁年春的事兒,雖說對他在感情上的涼薄不齒,但畢竟為國為人民做了
很多貢獻,國家培養出一名機械方面的人才不容易,未來機械集團依賴他的地方還很多,最重要的是,他要是出了事兒,會給康從新的工作帶來很多麻煩。
這一點上,顏良深就處理得很好,同樣都是想甩掉包袱,一個高高興興的奔着新生活去了,一個卻在這裏糾纏不清。
日子轉眼就到了12月下旬,還有一周就是康康的生日了,去年夏天康康參加了同學魏敏行的生日會,令他非常羨慕,才知道生日還可以這樣過。那會兒顏如許就答應了孩子,也會給他辦生日會的,康康一直記得,天天翻看着日曆,時不時地提醒爸爸媽媽一聲,唯恐家大人把這樣大的事情給忘記了。
康康的生日正日子這天肯定還是要和家裏人一起過的,不然白鳳梅肯定不答應,她算了算日子,正日子12月28號那天是周一,那孩子的生日會就提前一天,在周日舉行好了,這樣兩下都不耽誤。
其實康康去年的生日過得更加隆重,那是爸爸回來后,他第一次過生日。是康康的生日,也是小家庭的第一個重要的節日。白鳳梅他們都非常重視,也想藉著康康的生日,大家一起慶祝下,席遠征叔叔還專門給他定了個兩層的大蛋糕,康康至今還能回味起那個味道,簡直是太好吃了!
晚上,放學回來,康康跟爸爸說:“我想給遠征叔叔打個電話。”
康從新奇怪:“你有什麼事兒找他?”
康康眼神閃爍,說:“我想邀請遠征叔叔參加我的生日宴。”
康從新失笑,說:“你邀請的都是和你一般大的小朋友,席遠征過來參加不合適。”
一邊聽着的顏如許哼笑了一聲,說:“他那兒是想邀請席遠征來,分明是惦記人家的蛋糕呢。”
心思被拆穿,康康低着頭戳手指,康從新笑着拍康康的小腦袋,說::“蛋糕爸爸媽媽會給你買的,不用麻煩遠征叔叔。”
康從新眼睛一亮,問:“那是兩天都吃嗎?”
康從新點頭,“你生日會上的蛋糕爸爸媽媽給你買,家裏人給你過生日時,二伯母給買。”
康康又歡呼起來。
顏如許給孩子潑冷水,說:“你的生日會就辦這一次,以後就不辦了,因為媽媽答應了你要說話算數。以後咱們一年就只過一次,咱們家裏人聚在一起幫你慶祝。”
康康乾脆地答應着,沉浸在即將會吃兩次生日蛋糕的喜悅中,並沒有不高興,順手拿起一把塑料寶劍嘴裏“呵呵哈哈”地亂跑亂喊。
顏如許看着他和康從新耳語:“你還說兒子不虛榮!一個月之前就開始惦記生日會,總是問總是問,唯恐我不給他辦,老早就跟那些玩得好的小夥伴許諾,說生日那天邀請人家過來吃好吃的。邱老師跟我說,就因着想參加他的生日宴,好些小朋友開始巴結討好他,他現在去個廁所都有一群人前呼後擁的跟着,我看他被捧得都有些飄了,也不知道生日會那天到底會帶過來多少人。”
康從新看著兒子,滿臉都是慈愛的笑,說:“我們多準備點吃的就是,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你不是說只辦這一回生日會嘛,就由着孩子任性一次。”
顏如許手指點着他的頭,不知道該說他些什麼好。
12月27號周日這天,白鳳梅帶着廚師、小秀,顏良深派了黃姐還有孫敏過來組成龐大的廚師團隊,比上次宴請鄰居時陣容還強大。顏如許本來想着,不用麻煩兩家人了,就買些蛋糕、點心,各種小孩子們愛吃的零食,再從飯店叫些飯菜就好。可白鳳梅卻說,這是康康頭一回請客,一定不能讓孩子在小朋友們面前丟了面子。
中午時分,幾個人做了一大桌子小孩們愛吃的食物,康從新也將定好的蛋糕取了來。陸陸續續有家長送孩子過來,到中午時候,家裏已經來了十多個孩子。
康康像個小大人似的,在門口迎接小朋友們,引着他們進來,讓他們喝汽水、吃零食,給大家排座位、分蛋糕,接受大家的祝福。
顏如許瞧着他做得有章法又有條理,臉上是驚異與驕傲,她沒有想到自家孩子能做得這麼好,顯然平時去別人家做客時都有細心觀察,給學了個十成十。
康從新臉上有着“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驕傲。
白鳳梅在一邊笑眯眯。目光也一直落在康康身上,心中想着,不愧是我康家的兒孫,果然優秀!
當天晚上,顏如許和康從新一直討論着孩子,半夜才睡去。顏如許跟他講孩子小時候的趣事,童言稚語,說:“雖然過去了好多年,可每次想起來都跟發生在昨天似的。”
這些事兒,顏如許講了多少次,康從新就聽了多少次,但顏如許每次講都跟第一次講似的,康從新聽了三遍五遍也跟第一次聽到似的興趣盎然,百聽不厭。
顏如許說:“今天看到康康這樣,我心裏頭很高興,又有點失落,總感覺的孩子越來越大,就要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既希望他像小時候那樣,滿心滿眼都是媽媽,又希望孩子到更廣闊的天地去,自由自在的翱翔,好矛盾!”
她說著,都覺得自己矯情,康康這才剛5周歲,距離成年還早着呢,現在就想這樣,也着實是在早了。
康從新摩挲了下被子底下交握着的手,說:“這是每個家庭都要經歷的,就像你當初把他生下來,也未嘗不是一種分開。他會長大,成為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愛好和生活,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將來會遇到一個喜歡的姑娘,談戀愛、結婚、生子。而我們,就做孩子最堅強的後盾,在孩子有困難的時候幫助他,在他遇到挫折的時候鼓勵他,在他高興的時候跟着他一起高興,永遠支持他。”
顏如許使勁地往他胸膛里貼,好像要鑽進他身體似的,說:“你真是個好爸爸,說得我都有些想哭了。”顏如許忽地笑了下,蹭着他的胸膛往上仰着頭,看他的下巴,說:“我還以為你會跟着我一塊惆悵呢,沒想到你倒是想得開。”
康從新胸膛帶着顏如許的頭動了兩下,說:“雛鳥大了也要離巢,這是自然規律,他不管走到天邊,都是我們的孩兒。”
顏如許蹭着他的胸膛點點頭。她想到了白鳳梅,丈夫是軍人,又把三個兒子都送到戰場,她不知道白鳳梅在送兒子走時,是怎樣的心情。
“咱們以後得對康康奶奶好一些,要經常回去看她。”顏如許感慨着說。
“嗯”,康從新能感受到顏如許話中蘊含意思般地答應着。
經歷過這次當家做主的“大場面”,康康一下子成長起來,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見,對於這樣的成長,顏如許很是欣慰,她從前最擔心孩子生長在單身家庭,會變得性格有缺陷,變得懦弱沒主見。現在孩子敢表達意見,也有自己的想法,正朝着顏如許期望的方向成長。
席遠征沒有參加康康的生日會,不過還是在康□□日後的第二天送了禮物來,是一把做得非常精緻的塑料□□,帶着皮質的槍套,可以斜挎在身上,非常的威風。
康康喜歡得不得了,當即讓爸爸幫他穿戴好,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恨不能馬上就到第二天早上,可以去幼兒園裏給小朋友們都看看。
他熱情的對席遠征說:“遠征叔叔,晚上在家吃飯吧。”
席遠征受寵若驚,說:“哦?你請叔叔吃些什麼?”
康康瞪圓眼睛,他顯然沒想到席遠征竟然問他這個問題,他又不會做飯,他哪兒知道啊,他求助似的看向媽媽,媽媽笑呵呵的看着他,好似沒看懂他的意思,又去求助他最最愛的爸爸。
康從新笑着說:“是你要請客,請客人吃什麼也要你自己定。你可以去廚房看看,
看看廚房裏有什麼菜,然後再想想能做出什麼菜,告訴爸爸,爸爸給你當廚師。”
康康不可置信,看着爸爸,明白爸爸不是跟他說著玩的,他不明白爸爸為什麼出了這麼個大的難題給他,
顏如許附和:“你爸爸說得對。是你要請客,又不是爸爸媽媽要請客,前兩天你的生日會是你先問了媽媽,媽媽答應你了,所以幫你操辦的。可你今天沒有提前問過爸爸媽媽就請客了,那你就得承擔起責任來。爸爸已經答應了要幫你做飯,但做什麼菜,總得你決定呀。”
他們兩個發現孩子新添了隨口許諾的毛病,大人隨口說些類似於“改天來家吃飯”之類的客氣話無所謂,但小孩子從小養成這樣的毛病,就怕他以後不分大事小情,都這麼張口一開,事情就可大可小了。於是,夫妻兩個就想找個機會板板孩子這個毛病,讓他知道,隨口說出的話也是要承擔責任的,正好機會就來了。
席遠征不是外人,心又大,藉著他教育孩子他也不會生氣。他這會兒正興趣盎然的瞧着康康吃癟呢。
康康憋着小嘴想了一會兒,先時還有些委屈,嘟着嘴,無助又可憐,等了一會兒見爸爸媽媽都不理他,黑漆漆的大眼睛轉了幾轉,又扣扣手指,再往廚房的房間看了看,這才吸吸鼻子,說:“爸爸,媽媽,我不會定菜單,能不能,能不能幫幫我。”
顏如許和康從新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欣慰。
這孩子,明知不可為就不為,就能接受現實,並且迅速地尋求解決方法。這樣的性格,未來也許不會成就大事業,但一定會活得豁達、舒暢。
“走,媽媽跟你一起去看看邀請遠征叔叔吃什麼菜,然後幫咱們的廚師把菜洗好。”顏如許笑呵呵的去拉康康的手,康康立時高興了,使勁兒地點着小腦袋。
席遠征看得意味未盡。他原本對孩子無感,甚至覺得孩子很討厭,又愛哭鬧,又愛隨便亂撒尿,還得抱着,哄着,就是累贅。可他最近大概是年歲大了,越來越喜歡孩子,也逐漸能體會到有孩子的妙處來。
“家裏有這麼個小玩意也不錯。”席遠征說。
康從新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先和席遠征解釋說,他們是藉此機會教育孩子,並沒有逐客的意思。席遠征再是關係好,也畢竟是個外人,席遠征從某種角度來說,是個心思很純潔的人,康從新不想因為人家心思純潔,就這樣的利用人家。一旦再心裏留下疙瘩,可就不好解開了。
席遠征頗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拍了下大腿說:“嗨,這還用你說,咱們誰跟誰,我都懂,嘿嘿,以後再教育孩子,儘管拿我打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