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堅強

第80章 堅強

那花嬸點頭,剛要往出走時忽然想起以前顏如許跟幼兒園門衛說過不允許除她以外的人去接孩子,以前她去接的時候都得是顏如許提前給門衛那個姓吳的打電話的,現在都過去很久了,不知道人家老吳還認不認這個規矩?為防止自己白跑一趟,那花嬸還是進屋去跟顏如許說了一聲。

時間過去太久了,顏如許把這事都忘了,她只得爬起來,去客廳給吳叔打了個電話。那花嬸拿了小屋和自行車的鑰匙,連忙去了。顏如許起來后,雖然沒再躺回到床上,但還是懨懨的。走出屋門,她看着盛夏的陽光,看着滿目的翠綠,聽着蟲鳴蛙叫,卻覺得這些通通和自己無關,她心裏身上都是一片冰涼。

“顏主編,你還好嗎?”孫敏站到她身邊,擔心的問,“我能幫得上什麼忙嗎?”

顏如許搖搖頭,對孫敏牽了牽嘴角笑了下。

她的問題,只能她自己來消化。她也知道自己情緒過激了,她內心是強大的,不然也不會在明知道康從新必死的結局還去接近他,送他去必死的戰場。他犧牲后,她心如死灰,卻也努力的生活着。可是她心裏再強大,也不能承受失而復得後有可能再次失去。

她在想,如果康從新真的犧牲了,她該怎麼辦?得出的結論是,不管心裏頭再煎熬,她也會繼續生活下去,因為她有她的責任和義務要盡,她因着對康從新的愛,自私地生下康康,就要對他負責任,不能在他失去了父親之後,再讓他失去母親。她還會繼續像以前那樣,好好地將康康養大,看他上學、工作、娶妻、生子,過上平安、快樂的日子。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讓自己儘可能的快樂起來,因為悲傷無用。況且,康從新只是去執行一次任務,並不是去赴死的,他會平安回來的。

她閉上眼睛,感受到陽光射到自己臉上的刺目感,她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反覆幾次之後,心裏頭暢快了一些,但頭卻也更暈乎了,眼前發黑,腳步站立不穩,身體晃晃,險些暈倒,孫敏眼疾手快地從後面託了一下。

“顏主編,我扶你進去休息下吧?”

顏如許扶着她的胳膊站直了,說:“沒事,我在外面晒晒太陽,呼吸下新鮮空氣。”她緩了一會兒,眼前重現光明,她拍了下孫敏的胳膊說:“謝謝你,你力氣好大。”

孫敏本就是個外向的人,因着和顏如許不熟悉,平時又總聽顏如玉充滿敬畏地聊起她的到了顏如許家裏,不自覺就變得膽小、拘謹了,但她極為敏感,感受到顏如許露出的一絲親近之意后,就立刻順桿爬,說:“顏主編,我就是因為力氣大才被選到隊伍上的。我十歲時就跟大人一眼都扛麻袋、干農活了,招兵的首長到我們村去審查,一下子就看見了,見我力氣大,又跑得快,就把我推薦上去,我就被特招入伍了,那年我才14歲!”

孫敏嘻嘻的笑,又說:“我真幸運,我這輩子所有的好運都是我這身力氣得來的!”

真是個樂觀又知足的孩子,顏如許欣賞這樣的人,有些被她感染到。

孫敏見顏如許沒有阻止自己說話,也好似並不反感自己這樣嘰嘰喳喳的,便又試探着說了些自己小時候在鄉下的事情,見顏如許在專心的聽,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孫敏信心大增,受了鼓勵一般,又說到了自己被特招入伍后,第一次穿上了內褲,第一次吃到了大白饅頭,第一次吃到午餐肉……有好多好多令人興奮的第一次。

顏如許知道孫敏的背景,特招入伍兩年後被選拔去了偵查大隊,也就是特種兵的前身,執行過不少特殊任務。親手殺過人,經歷過戰友死亡、傷殘,還能保持這樣的一顆單純、樂觀的心,着實不易。她還知道,孫敏的小腿被子彈打穿過,雖然能夠像正常人一般都行走,但再也無法執行高強度的任務了,她自己選擇了轉業。

從孫敏身上,顏如許看到了康從新的影子。

看着孫敏連說帶笑帶比劃,顏如許的心情又好了許多,她忽然開口說:“你以後肯定會平安快樂一輩子的,你會幸福的。”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孫敏愣了一下,但隨即笑了起來,笑容明媚,露出一口小白牙,說:“顏主編,承您吉言,我一定會幸福快樂的!”

那花嬸把康康接回來時,孩子有些怏怏的,像是電池快要用完的小火車,他抱住媽媽,用小手去摸媽媽的額頭,擔憂地說:“媽媽,你還難受嗎?”

顏如許搖搖頭,“媽媽不難受了,看見你就好了。”

康康今天也經歷了很多,先是爸爸過來幼兒園跟他說要去外地出差,回來的時候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他原本還沒什麼感覺,覺得很快就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挺高興的,高高興興的跟爸爸說再見,可爸爸剛走不大一會兒他就覺出不對勁兒來了,爸爸要出差,那就好幾天看不見爸爸了,他鼻子酸酸的,特別難受,直想掉眼淚,但是旁邊坐着小朋友,他不能在小朋友面前丟人,就想着,等到中午媽媽來接她,一定要撲到媽媽懷裏好好哭一哭。

誰知道,他也沒有等來媽媽,是那花嬸來接他的,那花嬸說媽媽中暑了,不太舒服,他更着急了,吩咐着那花嬸趕緊帶他回家,路上還不停的問那花嬸:媽媽肚子難不難受,頭呢,有沒有吃藥,吃什麼葯了,什麼時候能好?

那花嬸耐心的一一回答他,告訴他中暑是個小毛病,沒事的,可他還是非常的擔心,一回到家就趕緊找媽媽,看見媽媽腫腫的眼睛,他就想哭,不過還是堅強的忍住了,摸摸媽媽的額頭,學着爸爸照顧媽媽的樣子,幫她倒水,幫她揉肩膀。

顏如許看見康康這個樣子,心裏頭很是愧疚,她知道,孩子這是沒有安全感了,爸爸忽然出差了,媽媽又成了這個樣子,把孩子給嚇到了,她不能再頹廢下去了,得打起精神來。

她說:“媽媽剛才本來是有點中暑的,可是看見康康就全好了,康康是媽媽的靈丹妙藥。”

“真的呀!”康康大眼睛亮了,瞪着眼睛跟媽媽確認。

“當然是真的,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

康康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不過馬上他就又失落了,嘟着嘴說:“我想爸爸了,我不想要好吃的也不想要玩具了,我不想爸爸出差。媽媽,爸爸哪天回來呀?”

顏如許眼中淚意翻滾,喉頭滾動了好幾下才將眼淚憋了回去,卻抑制不住的聲音發抖:“爸爸也不想出差呀,可是工作需要必須得去的,爸爸要干工作賺錢養活咱們娘倆,給咱們買餅乾、買巧克力,帶咱們下館子,給你買玩具,給我買漂亮衣服的。咱們兩個就在家裏乖乖的等着他好嗎?”

顏如許將孩子的后一個問題給混了過去,康康也沒有發現,就點着小腦袋。

那花嬸將自行車放到小屋裏,把鑰匙放回來。往日她做完飯就可以回家了,今天卻有些擔心,說:“看着你臉色還是不太好,要不我留下吧,一會兒還能幫着送送康康。”

顏如許對她微笑着,說:“我好多了,您回家去吧,家裏頭還一大攤子事兒呢,再說我這兒還有孫敏,能給幫忙。”

孫敏連忙點頭表示她可以的,請那花嬸放心。

那花嬸就朝着孫敏笑笑,又不放心的說:“有啥事就往我們街口小賣部打電話。”

那花嬸走後,顏如許支使着孫敏把院門插好,就讓她和康康去洗手,準備吃飯。

孫敏跟康康要更熟悉一些,康康去姥爺家時,孫敏會帶着顏如玉跟他一塊玩。孫敏會跳皮筋、踢毽子,還會翻花繩,孫敏教顏如玉跳皮筋的時候,康康還當過樹樁子,她跳起皮筋來特別的輕盈靈活,像只小燕子;踢毽子能連續踢好幾百個,翻花繩能

翻出好幾十種花樣,她在康康眼中,是很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小孩子都喜歡和崇拜有本事的人,所以康康很喜歡孫敏,再加上孫敏年紀也不大,性格開朗愛說愛笑,也很招小孩子喜歡,康康見孫敏忽然來到自己家了,有種很特別的新奇感。趁着洗手的功夫,兩人就在月台下的自來水管旁邊嘰嘰喳喳地說笑起來。

顏如許盛着飯,聽着他倆的說話聲,心想康從新真是會選人。

按照孫敏的說法,她是要白天晚上都跟着母子倆的,晚上來給作伴這個正常,可是白天呢,總不能自己去上班或者康康去上學再帶着個小尾巴吧,也沒有必要。

顏如許就跟她說:“以後你晚上再過來就行,跟我們做個伴。”以前都是母子兩個住的,家裏頭高牆又有一道道的鎖,其實很安全的,但康從新這樣安排了,就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孫敏說:“沒事的,顏主編。康副總把車留給我了,讓我中午晚上都要接送你們的,首長的命令我不能不聽的。”

顏如許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動。康從新是自家丈夫,每天上下班順便過來接送自己和孩子,怎麼呵護都不為過,現在他出差了卻專門調一個人過來給自己當司機,真是……明明報社和幼兒園距離家裏步行也就不超過二十分鐘的距離。

接下來的幾天裏,孫敏兢兢業業地早中晚接送顏如許和康康。顏如許雖然盡量的調整自己的情緒,心裏頭非常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怎麼去調整自己的心情,控制自己的思緒,可是總在不經意間,悲觀的情緒就涌了上來,讓她忽然間就陷入到悲傷中,她沒有辦法正常工作,經常跟同事聊着工作就忽然走神,幹什麼也打不起精神來。

她的異常,辦公室的同事們早就發現了,但顏如許是個很少訴說自己事情的人,她自己不說,同事們也不敢問,就都小心翼翼的,說話、做事都要看着顏如許的臉色。一時間,氣氛活躍,經常談論婚育話題的208辦公室也消停起來。

顏如許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懸着,唯恐某一時某一刻會有人突然打來電話或者找上門,跟她說:“對不起……”晚上入睡困難,睡着之後也時時清醒,她睡不好,胃口也不好,卻還要在康康面前裝出開心的樣子,撫慰他因為想念爸爸而產生的壞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上次康康離開爸爸媽媽兩周的時間,爸爸媽媽都沒在身邊他都沒這麼想念爸爸,可這次,媽媽還在身邊,他卻特別的想念爸爸。顏如許想着,要不把孩子送到奶奶家去,讓他跟哥哥姐姐一塊玩,有人陪着,可以緩解下他的思念。

可轉念一想,不行。白鳳梅還不知道康從新出差的事情。她能一下子就猜到出差的實情,白鳳梅有可能也會猜到。如果白鳳梅知道了,肯定也會如同自己一般,整天為著康從新提心弔膽。上次顏如許出事,白鳳梅險些沒有挺過來,這次如果知道康從新涉險,恐怕又要去掉半條命。

有她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些就夠了。

在康從新離開的第四天的晚上,晚上7點,家裏的電話忽然響了。顏如許心中一突,一股涼意從後背心蔓延上來,她楞楞的盯着電話好一會兒,卻不敢去接,直到孫敏跑進來,疑惑地看她,問:“我來接?”

顏如許搖搖頭,使勁地閉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捂住自己胸口,去接了電話。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顏如許才鬆口氣,是席遠征,他不知道康從新出差了,不會帶來不好的消息。

“席遠征,有事嗎?”不是噩耗,但剛剛顏如許情緒激動,頭有些暈,她不耐和席遠征客套。

“三嫂,是我,我已經出院回家靜養了,三哥好幾天沒來看我了,我這不是怕你們撲個空嗎,所以趕緊給你們打個電話說一聲。”席遠征不無哀怨

的說。

“哦,好的,我會轉告他的,回頭我們去家裏探望你,你好好休養,再見。”

顏如許說完就馬上把電話掛上了,去倒了一杯白開水,在沙發上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才好了些。

電話那頭的席遠征望着電話筒直發獃,他本來還想問問她說的回頭到底是哪天,還想和康老三說幾句話的,誰想到電話掛的這麼快,自己這是得罪了顏如許?

這個周日顏如許找了個借口沒有回軍區大院,也沒有去市政家屬院。下午吃完飯睡了午覺后就把孩子送到了同學魏敏行那裏。魏敏行是今年新轉學過來的孩子,他的父母顏如許在幼兒園見過一次,都是搞科研的,把孩子送到報社家屬院,託付給爺爺奶奶不久之後就離開了,顏如許猜測他們大概是做某項保密的研究。

魏敏行跟着爺爺奶奶生活,因着父母離開,他爺爺奶奶就對孩子特別嬌慣,不過這孩子非常的自律,且極為聰明,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個“學霸”,小小年紀已經自學了到小學二年級的語文、數學。相對魏敏行來說,康康就是個“小傻子”,只知道憨吃憨玩。

顏如許不覺得當“學霸”有什麼好的,一個孩子一個性格脾氣,都有擅長或者不擅長的,沒有必要非得強求。康康性格好,脾氣好,不小心眼,幼兒園裏的老師、同學都很喜歡他,人緣極好,小朋友們都喜歡和他一起玩。

自家孩子自家知道,康康是個聰明孩子,但絕對不是魏敏行那樣的天賦型選手,顏如許也不知道孩子以後的學習成績會不會好,但她從現在開始就有意的給孩子灌輸思想,避免康康以後再面對魏敏行這樣的學霸好朋友時時,產生自卑感。

今天下午,魏敏行的爺爺奶奶給他在家裏辦了個“生日會”,讓魏敏行邀請小夥伴兒們參加,作為魏敏行的頭號好哥們,康康自然是要去的。

從昨天下午收到魏敏行自己手寫的邀請卡片后,康康就特別的興奮,他還是頭一回被這麼鄭重地邀請過呢!顏如許到幼兒園接他時,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卡片拿給媽媽看,小臉紅撲撲的,泛出激動來。

顏如許見康康這麼高興,沉悶的心也透進來一絲光,她就跟兒子講,去參加生日會可是要給壽星公送禮物的。康康就開始琢磨該送給魏敏行什麼禮物好。他的玩具很多,爸爸給買的,爺爺奶奶、姥爺給買的,國產的、從國外帶過來的,小汽車、帶軌道的小火車、積木、玩具槍、變形金剛……都放在東側屋,成了個玩具房,可他哪個都捨不得。

康康眼珠轉啊轉,又問媽媽:“我可不可以去商店給魏敏行買了禮物?”

顏如許:“可以啊,只要你有錢就行。”

康康自然是有錢的,他聽了雙胞胎哥姐的殷殷叮囑,說壓歲錢什麼的得自己收着,千萬不能給爸爸媽媽,他們都會說幫你收着,但其實就是沒收了,千萬不能上當受騙,一定要自己放好。雖然他沒能抵抗得住,讓媽媽把壓歲錢收走,幫他存進了銀行里,但平時爺奶姥爺給零用錢他可沒上交,放進一個小錢包里,然後把小錢包交給媽媽保管。

於是康從新就問媽媽要了小錢包,把裏面的錢拿出來,都癱在床上,數錢。他到今年年底滿5周歲,數數會了,10以內的加減法也會了,錢都能認得全了,但是塊、毛、分之間的相加還是比較困難,但他也有自己的辦法,他把同金額的錢分成一堆,先數面額大的那些,就可以得到一個大概值。

顏如許也不管他,讓他自己搗鼓,過一會兒過來問他,“數清楚了嗎?你有多少錢?”

康從新說:“媽媽,我有9張10塊的,4張5塊的,2張2塊的,還有8張一塊的,我的錢比100還多了!”

顏如許就笑,心說這孩子還挺會有小聰明的,就問他:“你準備拿出多少錢來買禮物?”

康康對物價沒什麼概念,但他知道他的上勁兒了之後能跳起來的鐵皮小青蛙是5塊錢,就從5塊錢那一小推中拿出其中的一張來。

這錢拿給小朋友做生日禮物,不算少了,不過顏如許也沒說什麼,就讓康康把剩餘的錢再重新裝回錢包里,帶着孩子去了商店,讓孩子自己挑選禮物。

商店是新開的,就開在寶來衚衕的巷子口。這裏原來是間國營的小飯店,後來生意都被不遠處私人小飯店給頂得生意慘淡、入不敷出,上面就把這間飯店給關了,工作人員分流到其他的飯店,店面出租。

老闆承包了這家店后,改成了商店,方便了寶來衚衕附近的住戶,貨品雖然不如百貨大樓那麼齊全,但勝在服務態度好,有的貨品價格比百貨還便宜些,所以自從開業以來,生意特別紅火。屋裏頭擺着嶄新的玻璃櫃枱,擦得很乾凈,物品用口取紙貼好了價錢,顧客一目了然。

康康隔着玻璃看,從玩具櫃枱看到了文具櫃枱,這才知道,5塊錢如果買玩具的話不算多,但是要買文具的話能買一大堆。他想着,魏敏行那麼愛學習,還是給他買文具更好的吧?但是他的文具很多,連鋼筆都有的,康康看來看去,猶豫不決,覺得魏敏行哪個都不缺,他雖說是平生第一次給人家買禮物,卻也知道,送禮物要送別人需要的東西。

顏如許在一邊看着,一副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摻和的樣子。售貨員問清楚了他是要給小朋友送生日禮物后,就熱情的推銷了起來,最後看中了一個線軸樣的東西,說是叫溜溜球,可以隨時隨地握在手裏,把它彈回去再拉上來,還有很多種的玩法。老闆說這個玩具現在在日本、新加坡都可風靡了,剛傳到我們國家來,就沿海開放城市有些人玩,還沒傳到內地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進到的貨。

康康拿過來仔細看着,包裝外面印着玩法說明,他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能看得懂上面繪製的圖案,確實有不少種玩法,售貨員又介紹說,這個小球能鍛煉手指靈活性,還能益智,上手簡單,玩好了也不容易。

正好,一個溜溜球的價格不超過5塊錢,康康決定,就買這個溜溜球了!他看了看媽媽,見媽媽沒有給他任何意見,還是讓他自己做決定,便將5塊錢遞過去,換回來一個嶄新的溜溜球和一堆找零。

他將溜溜球收起來,又仔細的數了零錢,才帶着完成任務的興奮跑到媽媽身邊。

這是他第一次獨立的買東西,從決定買什麼,到了解物品性質,到付錢全都是他自己做決定的,他覺得自己辦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顏如許對他微笑着,豎起了大拇指,說:“你真棒!”

康康就更驕傲了,使勁兒的挺着小胸脯說:“等爸爸出差回來,我要講給爸爸聽!”他心裏有些小遺憾,爸爸沒有見證這一時刻,不過沒關係,他會詳詳細細地講給爸爸聽的!

顏如許心下又是一陣刺痛,剛剛有了些陽光的心又開始陰雲密佈。康從新已經去了6天,她不知道自己這6天都是怎麼過來的,渾渾噩噩地苦熬着,既渴望得到康從新的消息,又害怕得到。她儘力的不讓自己去想,可是康從新的影子無處不在,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能想到他。

顏如許使勁壓下即將翻湧起來的情緒,對着康康說了聲:“好。”

下午,將康康送到報社家屬院,送到魏敏行家裏后,顏如許讓孫敏開車送她去位於郊區靈鷲山上的廣濟寺。

這是一家有着四百多年歷史的寺廟,特殊時期寺廟關閉,但因着周邊村民的維護,寺廟沒有受到什麼衝擊,裏面的佛像、設施都保存完好,僧人們搬到山下,種田、幹活,自給自足,倒也保得平安到運動結束。82年,廣濟寺重開,又迅速恢復了往日的香火鼎盛。

是有一次路過寶來衚衕時,聽兩位老太太聊天說廣濟寺香火

靈驗的。顏如許頭一回過來,孫敏對這邊的路也不熟悉,一路上停車問了好幾迴路,才終於到達了靈鷲山山腳。靈鷲山海拔不高,由三座山峰組成,廣濟寺就建在主山峰的山頂上,站在靈鷲山的腳下就能看見寺廟的山牆。

顏如許下了車,對孫敏說:“你就留在這邊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孫敏也下了車,說:“讓我陪着您上去吧,我也很久都沒爬山了,想當年我可是拿過越野比賽第三名的!”

這幾天顏如許的反常她都看在了眼裏,明白了當初康從新要她過來陪伴顏如許母子的用意。她在偵查部隊受過訓練,見微知著,心中隱隱有所猜測,但她什麼都沒問,卻對顏如許更家上心。這座山雖然不高,但有些陡,她唯恐顏如許一時精神恍惚,再出什麼事兒,只想緊緊的跟着她,隨時保護。

“好吧”,顏如許答應着,就開始往上爬,上山的路是早年間修建的石台階,被黃土逐漸侵佔,使得台階很窄。

這幾天顏如許睡不好,東西也吃得上,爬了不多遠,就開始體力不支,再加上天氣熱,不大一會兒,顏如許就開始頭暈眼花,眼前直冒金星,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冒出來,暈乎間,看着眼前的山脈、樹木、岩石,顏如許思緒飄遠,恍惚回到了鳳凰嶺,和康從新重逢的那一天。

“顏姐!”

孫敏勸了顏如許好幾次,想讓她停下來休息,她恍若未聞地往前走,忽然就往前邊栽倒,幸好孫敏時時刻刻注意着她,連忙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扶着顏如許,強行的將她帶到一處背陰的地面上坐下,心裏頭慶幸自己跟着來了。

緩了一會兒,顏如許理智慢慢恢復,才知道后怕。靈鷲山的背坡雖然不算高,但卻陡峭,可不像鳳凰嶺那樣平緩,且下面都是石砬子,真要摔下去,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

她連忙跟孫敏道謝。但廣濟寺還是要去的,只是謹慎了許多,被孫敏攙扶着慢慢地走,看着腳下的路,聽孫敏講她小時候在家鄉爬山下河的事兒,一路無驚無險地到了廣濟寺。

寺廟裏面的人不算多,比較虔誠的香客一般選擇上午早一些的時間過來。

因着廣濟寺,靈鷲山也成了旅遊景點,以前人們在廟裏頭上香敬拜完,還可以在這山上逛逛,看看風景,吃吃齋菜,還可以在這裏住上一宿,等明日去燒頭一炷香,山下也有很多擺小攤子的,上下山的時候還可以順便買點小商品,但因着十年的荒廢,繁榮的景象不再,要想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還得很長一段時間。

料想寺廟裏不會再有危險,孫敏便放了顏如許自己一個人進去,自己在寺廟外等着。

顏如許在進口處賣香的窗口買了香,又跟工作人員詳細詢問了上香的規則,之後先去了大雄寶殿後的圓通殿,虔誠跪拜,給供奉着的觀世音菩薩磕了三個頭,然後誠心祈禱,祈求觀音菩薩保佑康從新平平安安的回來。

跪拜完后,顏如許又往功德箱裏捐了相當於一個月工資的香油錢。臨出大殿時,她仰頭看着觀世音菩薩半垂着眼,帶着微笑的慈祥面容,彷彿在朝着自己點頭,答應了自己的祈求一般。

走出廟門,顏如許呼吸了一口帶着佛香的空氣,覺得心裏頭開闊了許多。

忽地,孫敏從一邊的大樹上猴子一樣地爬下來,笑看着顏如許說:“廣濟寺好大啊,裏面好多好多間房子呢!”她沒有進寺廟裏,卻爬上了樹,俯瞰了廟宇裏面。她又指着裏面的樹林子說:“裏面有好多野雞、花狸棒子、野兔子,都不怎麼害怕人的!”

瞧着她雙眼發亮的樣子,好似對那些野物特別的垂涎,顏如許忙說:“這裏是寺廟,你可別動歪腦筋!”

孫敏:“我知道!”她也就是想想,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是習慣了,看着那些活蹦亂跳的小動物就興奮,都是

肉啊,想當初他們在野外訓練的時候,要是能碰見只野物高興得不得了,就意味着有加餐了。

怕她再惦記山裏的小動物,顏如許也不在這裏多待,拉着孫敏就下山去。

因着上山耽誤了不少時間,進市裡時都快5點了,又趕緊往魏敏行家趕去。

顏如許和魏敏行的爺爺奶奶是在接送孩子時才熟識起來的,顏如許入職日報社的時候,老爺子就已經退休了,不過都曾經是日報社的職工,見面就有三分情,再加上兩個孩子關係比較好,家長也親近起來。見了顏如許來接孩子,熱情地把她讓進屋裏,說孩子們已經吃完晚飯了,今天下午在家裏頭玩得挺好的。

“給您添麻煩了!”顏如許客氣的說。

“哪裏,哪裏,我還巴不得小朋友們多到家裏來做客呢,要是敏行那孩子自己在家,除了學習就是看書,一點都沒小孩子的樣兒,有小朋友過來帶帶他,也能讓他活潑一些。”魏敏行爺爺說。

這話語中,多少帶着點炫耀的味道,用後世的網絡詞來形容就是“凡爾賽”。不過顏如許並不羨慕這樣的孩子,一個孩子一個性格,一個活法,也不能強求每個孩子都是學霸。

說是生日會,實際上請來的小朋友並不多,算上魏敏行一共4個孩子,除了康康這個幼兒園的同班同學外,另外二個都是課外興趣班的同學。

這會兒,作為客人的三個孩子正圍着電視看動畫片,而小主人的魏敏行對動畫片不感興趣,正在房間的角落裏,拿着康康送給他的溜溜球,對照着說明書,彈來彈去。

顏如許在門口叫了康康的名字,康康立刻跳起來,大叫着“媽媽”,朝着顏如許跑過來,還不忘跟魏敏行和另外幾個小小朋友道別。魏敏行握着溜溜球過來送他,說:“謝謝你顏康,你送的生日禮物我特別喜歡,等你過生日時我也送你好玩的。”

“嗯嗯”康康倒也不客氣,高興的答應着,說:“那等我12月28過生日也辦生日會,請你來我家裏玩,我家裏有好多好多玩具!”

兩個小朋友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等魏敏行家出來,康康才想到要問媽媽:“媽媽,我能不能也跟魏敏行小朋友似的,在家裏辦生日會,請我的朋友們來家裏玩?”

顏如許:“可以,這次媽媽答應你,不過你以後要先想好了再承諾,不要答應別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知道了嗎?”

康康點着小腦袋說:“知道了媽媽。”

他坐在安全座椅上,看見前面孫敏阿姨的後腦勺,就又嘆口氣,老氣橫秋的說:“爸爸也不知道哪天回來,一個電話也不打!”想起爸爸,他又開始惆悵起來,本來想跟媽媽講講今天在魏敏行家裏的事情,也不想講了。

車裏的氣壓低沉了一會兒,顏如許笑着問康康:“今天在魏敏行家裏玩得開不開心?跟幾個小朋友相處得好嗎?”

康康:“開心,好。”他回答着,還是有些惆悵。

顏如許又問:“那你跟媽媽說說,魏敏行同學的生日會是怎麼辦的,咱們參考一下,要是覺得好,年底你過生日的時候咱們也照着辦。”

康康一下子來了精神,忘掉因為想念爸爸而生氣的惆悵,立刻眉飛色舞的跟媽媽講在魏敏行家裏的事兒。

康康長到這麼大,頭一回去別人家參加生日會,對別人家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就像是探險一般,充滿了興趣。

顏如許問康康:“喜歡到小朋友們家裏去做客嗎?”

康康毫不猶豫的回答說喜歡。

顏如許反省自己,以前過得太封閉了,封閉了自己也封閉了孩子,以後,要讓康康和小朋友多多相處、玩耍,她也要讓康康邀請好朋友到自己家裏來玩。

……不管康從新能不能回來。

顏如許的心一陣

陣的絞痛,她連忙捂住胸口,怕嚇到孩子,她先假裝若無其事的跟康康說:“媽媽有點累了,媽媽要睡一會兒。”

等到康康的回答后,她才放任自己背向康康,任由疼痛蔓延。冷汗直冒,渾身發冷,想必臉色也是煞白的。她無聲無息的緩了好一會兒,疼痛感才過去,她整個人好似從冷水裏撈出來的一般,又繼續緩着,直到快到家了,她整個人才恢復過來。

怎麼辦?心痛的癥狀越來越嚴重了,她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康從新,你到底哪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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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單親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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