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隨着眾人視線的偏移,一棵又一棵樹在四周消失又出現，有人試圖通過控制人員視線來清理出一條沒有樹的道路，但是沒人敢走。

畢竟別人不是自己,誰也不能保證他人的視線會不會突然瞥到某個地方去。眼球的轉動太過微小，僅僅是心念一動，在大腦未反應過來前就可以完成的動作，只有傻子才會把生命賭在這上面。

絕對不能碰到那棵樹！

沒人知道碰到那棵樹意味着什麼,但同樣也沒人想要嘗試,他們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誡:

千萬不能碰到那棵樹！

而離危險最近卻毫無察覺的那人在不遠處站了好一會,扭着頭觀察如臨大敵的眾人，最終笑了笑，以為他們被它所束縛，而自己獨立於危險之外。

嘴角的弧度帶着嘲笑的意味，他壓下嘴角轉頭狂奔，穿過眼前詭異的樹，奔向深不見底的黑暗。

五顏六色的樹在他穿過的一瞬間蕩漾了下,緊接着四散的部分回到原本所在的位置,本分地扮演應該充當的角色。

事實證明他們是正確的,狹小又不怎麼安全的通道僅僅維持了十數秒，便很快被眾人不自覺向那瞟去的視線所佔據，與其他地方沒什麼分別。

又有人建議他們把視線匯聚在同一個方向，就算控制不了視線的細微偏動,控制頭的轉向總該可以做到吧。

這比上一個提議容易多了,空曠的區域維持了不少時間。

有人咽了咽口水走上這片空地，一步兩步三步,他在眾人的餘光下走向圈子的邊緣。眼見他走了一半,後面的人也猶猶豫豫地跟上去。

就這麼讓他們成功嗎？季南在人群中眨了眨眼,說真的，她還挺想知道碰到樹後會發生什麼。

季南沒有乾脆簡單地將視線轉移到那邊，而是默默用餘光看向面前的人。

他雕像般立在眼前，季南只能看見他一動不動的後腦，比起旁人的不安，他看起來鎮定自若的多——如果忽略他微微顫抖的肩膀。

什麼鎮定，其實就是根緊繃的弦，稍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斷裂的七零八落。

季南戳了戳他，而他微微側過頭，季南便看到了他顫動的眼睛，瘋狂在深處肆虐，徵兆般點點滲出來了。

緩緩地，季南沖他露出一抹笑容。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

那人的瞳孔漸漸放大，像是看到了可怕的東西，眼睛深處的瘋狂掙脫了鎖鏈，傾瀉而出。

一聲野獸般的嚎叫在人群中爆發，瘋狂輾轉的聲調訴說主人公的絕望，他似乎在其中參雜了話語，但沒人會在意傾盆大雨中的微風。

他的精神，全然陷入崩潰。

像是在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面上扔了一塊石子，原本就不甚結實的穩定感在頃刻間分崩離析。隨着恐慌的傳播，安全的道路不復存在。

走在那邊的人注意到了人群的失控，但他們沒時間原路返回。最前面的人咬了咬牙，拋棄之前的小心翼翼，猛地邁出了步子。

他一步步接近黑暗。

馬上，馬上就能出去了。

臉上控制不住地洋溢出喜悅，周圍的一切都越來越遠了。只要沒人注意他，不不，只要現在沒人注意到他，他就能一舉跨越生死邊界，徹底逃離危險。

可幸運女神並沒有一直眷顧他，當視野中出現夢幻般五彩斑斕的色彩時，他嘴角的笑容甚至還來不及落下。

當他反應過來，一切已經無法挽回，那棵樹到了他的身後。

他顫顫巍巍地停下步子，回頭望着人群。

而人群也看着他。

新的嚎叫聲響起，他已經無法控制宣洩的本能，只顧得將心中的情緒散播到外界。

轉眼間，他陷入和剛才那個一模一樣的崩潰中。

他身後同樣不幸撞到樹上的人也同樣是如此，他們的表現各不相同，有的在地上打滾，有的發出嚎叫，有的把別人當成沙包，不一會便打紅了眼。

最後這個現象怎麼看怎麼眼熟，不就是前不久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人的胡邵嗎？

周圍的人各慌張各的，沒人注意到季南。她索性也不裝了，只是神色淡淡地思索起來。

試驗品一號在人群中陷入異常狀態，試驗品二號群體在碰到樹后陷入看似同樣的異常狀態。試驗品三號穿過樹后目測沒有陷入異常，但他在之前便察覺不到樹到存在，原因未知。

得出假設:‘樹’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對其中的生命體造成精神傷害，誘導其陷入瘋狂。若產生零即零以下的接觸則加速這個過程。

好，初步假設得出，實驗宣告結束。

至於怎麼結束，其實簡單的很，當然，是對季南來說。

目前為止，所有隨着視線移動的樹都是以人群為圓心，以人群與最開始那棵樹的距離為半徑構成圓環狀的結構。

而樹本身不會發生移動，只能站在原地。

真的，這比他們一開始遇到的那棵會跟着人跑的樹好對付多了。

季南心中大概明白應該怎麼做。

首先第一步，為了方便，把所有分散出去的樹集合到一棵樹上。

樹隨着在場所有人的視線移動，這是她不可能控制的東西。

但其實，是可以的。

沒人注意人群中間不知何時消失的一個人，但他們看得到從外圍不斷倒下但很多人。

像是被點了穴，還在慌亂的人表情凝固在臉上，下一秒一頭栽到地上去。身旁的人還沒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便成為了他們其中的一員。

倒下的人如同潮水，就是這樣潮起潮落的功夫，慌張的人，崩潰的人，嚎叫的人，都成了在地上昏死過去的人。

只要這裏僅存在季南一個人的視線，不就可以控制了嗎？

當所有人都不省人事，樹變成了最開始的那一棵，季南的身影也出現在那棵樹的旁邊。

誘人的芳香撲面而來，她喉嚨微動，默默咽下不由自主分泌出來的口水

第二步，把手放在上面，發動記憶中的能力。

與季南想像中的一樣，沒有任何觸碰到東西的實感，但接下來就不一樣了。

隨着能力的發動，樹的身形搖晃，出現水波樣的紋路。紋路以季南的手為中心向樹的四周擴散，當整棵樹都被波紋所佔據時，竟從邊緣開始萎縮。

或者說，凝實。

四人高的樹像是被季南的手吞噬掉了，竟濃縮成她手中小小的一團。

季南握住它，終於有了觸碰到東西的實感。

果然，這棵樹不過是由稀疏分子構成的幻影罷了。

季南在已經流走的記憶片段中得到了一點關鍵信息，她的能力之一，物體強化。能強化物體說明它在本質上作用於分子層面，將分子與分子之間的排列規律從新組合，從而形成比之前堅硬的新物質。

而想讓這棵連觸碰都是奢望的樹變得更為‘堅硬’，就只能將它們變為固體。如此看來只變成這麼一小團也算是情理之中。

都說濃縮既是精華，而現在，逸散在空氣中的芬芳竟牢牢集中於季南手中小小的一團。

無法忍受，本應產生的顧忌統統消失不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季南將手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玩意吞掉了。

味道很好，但是……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似乎她吃過比這個還要美味的多的東西。

身體素質緩慢地增長了一截，空氣中瀰漫的甘甜氣味也逐漸散去。

回去嗎？

季南剛剛萌生回去的想法，比剛才還要濃烈十倍百倍的香甜味道從遠處伸出長長的觸鬚，正好被季南的鼻子捕捉到。

她幾乎為此屏住了呼吸，試圖阻擋這股氣味的侵蝕，但很快，季南便放棄了。

只要聞過這個味道，無論走到哪都會忍不住想起，即使回去也會為此重新返回這個地方。還不如過去看看。

首先聽到的是潺潺水聲，季南穿過樹林，灌木叢與一人高，不知叫什麼的植物林子。

撥開眼前的一切后視野豁然開朗，面前從遠方連綿不絕的溪水流向另一個遠方，溪水看不到一點污穢的痕迹，呈現出清澈無比的黑，甚至連落葉都不忍心在上面停留。

【守則11，不要飲用河溪中的水。】

季南沒有貿然靠近，只是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感受風中的味道，隨後睜開眼睛看向水流的來源。

沒錯，味道就是從水源的方向流過來的，還在不斷接近。

經過漫長（季南眼中）的等待，溪水中竟出現一個人。

季南不可能看錯，那就是一個人，一個人類男性。

那人才剛剛出現在季南視野邊緣，兩人的距離還很遙遠，但季南足以看清他身上的某些細節。

比如他赤身裸體，黑色長發勉強把他環繞住，餘下的則海藻般漂浮在水中。

比如他優美以至於到完美地步的身形與面龐，猶如神話中不曾下凡的神祇，當然，這句話只是一種誇張的形容。

他還沒睜開眼，季南的腦子卻忍不住想像起他張開眼的模樣，若是眼眉微微上挑，便是撫媚，若是眼角下垂，則是純潔，若是不上不下地橫在中間，則是清冷。

這種想像僅僅是維持了幾個瞬間，季南也不介意腦子失控這微不足道的時間，畢竟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妄想也不過是人之常情。

不過這個來路不明的人真的好看到過分，好像實驗室里精雕細琢的人偶，每一筆每一劃都在人類的審美觀上精挑細選，彷彿真的被上帝親自打磨過。

不過呢，季南對他的興趣也就到這裏了。因為在他的後面不遠處，堪稱迷幻的色澤在溪水中迅速彌散開。

那些擁有夢幻般色彩的溪水才是香氣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