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他口中的舉報人就是季南。在柳陌白動身後,季南立即通知了最近的綠帽工作人員,告訴他這裏有人滋事鬧事,最好多找幾個人過來。
隨後她便費了一番功夫甩開牛皮糖似的廉宗隱蔽到人群中去。
但沒想到最後來的竟然只有三個穿着防護服發工作人員,右臂上標註着各自的姓名,性別還有員工編號,字體很粗,看樣子已經描過好幾遍了。
明顯是主心骨的那個人站在最前面,而另一名工作人員輕輕拉着他的袖子,止不住地左顧右盼。面罩將五官遮蓋的嚴實,可季南卻幾乎能想像到他臉上的慌亂。
最後一位工作人員拍了拍後者的肩,用的力氣及其輕微,卻還是引來那人輕微的顫抖,他小聲道:“都叫你不要跟來了,我們兩個人足以應付。”
隔着面罩,他的聲音更是小到離譜,按常理來說是除了對方外沒人能聽到的音量,但季南卻能在一片雜亂無章的喧鬧中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真神奇。
她記得自己之前的感官並沒有這麼靈敏。
……靈敏到可以察覺到從不起眼逐漸增加到難以忽視的香氣。
這種味道簡直不可理喻,比塌上的美人更惑人,比世間最珍貴的美酒更醉人,像是一種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毒藥。
即便面對如此難以忍受的誘惑,季南也只是按兵不動,隱藏在人群中間。
香氣告訴季南:這附近,有不好的東西出現了。
群眾已經被它所影響,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行動,但廉宗那群人絕對對注意到自己。
所以還不能過去。
“不行,我不放心你們。”說話的人是個女性,她更小聲:“你知道的,我們本來就不應該出來,守則上明明寫着……”
“沒事沒事,我們剛用緩釋液洗過,按理說應該能支撐一段時間,就一小會,解決不了我們就撤。”
那人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
“說的輕巧。”
那人聳聳肩膀:“反正情況也不能更糟了。”
工作人員的到來使這場鬧劇的氣氛達到新的頂峰,在眾人看來,工作人員就是給這兩個人定下罪名的審判官。
眾人紛紛避讓,擠出個剛好能容納三人的通道。一個個義憤填膺:
“你們快來評評理,這兩個人就應該被綁在樹上殺雞儆猴!”
“說的沒錯!我們不能任由他們把道德踩在腳底下,如果人人都這樣,人類就完了!”
嘴皮子上上下下個不停的圍觀群眾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解釋給他們聽,並沒有注意到‘受害者’的異樣——在看到防護服工作人員時,剛剛還勉強繃著的臉頓時扭曲了幾秒。
由於常玉生態園工作人員上的構造,人手不足且能讓遊客插手的工作只有消毒人員,也就是身着防護服工作人員的崗位。作為志願者的遊客也要穿着防護服工作,除了防護服外的名字外誰都無法知道那是誰。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消毒人員從身側掏出一本已經泛黃的筆記。
“最近冒充志願者的人不少,為了以防萬一,就把志願者記錄本帶來了,照片不能留存,但上面有近半年來所有志願者的外貌特徵以及姓名。”
“按你們的說法,應該是這個位置。”
他把筆記翻到半個月之前,衝著站在人群中的‘受害者’道:
“姓名?”
‘受害者’還被柳陌白的劍抵着,他半晌沒說話,眼神在人群中穿梭,試圖從中找到通向外界的縫隙。但這輿論的獵場中怎麼會存在讓獵物逃跑的縫隙呢,連供他從胯下穿過的餘地都沒有。
認識到這一點的
他額頭上不自覺冒出幾滴冷汗。
見他不回答,消毒人員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
“姓名?”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到眾人的視線紛紛向自己的方向匯聚,一束束的宛若火焰,灼人的溫度幾乎要把他燙傷。
他囁嚅着,吐出一個繞口而陌生的名字來:
消毒人員沉默了會,僵硬地翻着手中的書頁,有好幾次都沒有成功,薄薄的紙片被捻起又落下。
就算是穿着防護服,也不至於僵硬到這種程度,走路也是,現在也是。除此之外,她幾乎沒看見消毒人員與其他人接觸過,無論是和別人還是同事。
仔細想想,消毒室內總有幾個人身手矯健,動作比其他人快了幾倍,不,應該說是其他人動作慢得出奇。看來那些身手矯健的消毒人員就是志願者。
也就是說,消毒人員這個群體異常奇怪。
為什麼?
是他們選擇成為消毒人員才變得奇怪,還是奇怪的人才會成為消毒人員?
再多的已經無法思考了,季南目光一瞥一瞥的,似乎要穿過人群到香氣的來源處去。
唉……這就是所謂的,甜美的折磨?
“找到了,半個月前確實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做過一段時間的志願者,十五天,足以領取一張發卡了。”
當眾人以為一錘定音,塵埃落地的時候,他卻在看到下一行時哈哈一笑,說:
“不過特徵好像有點對不上。”
“捲髮?”他看了看那人的寸頭。
“打理起來太麻煩,剪了。”這個理由還算合理。
“皮膚白?”
“……最近天氣有點熱,你知道的。”
消毒人員沉默了一會,聲音比剛才還悶上一些,像是在憋着笑:
“大概吧,防護服很厚,對我們來說每天都熱得要死。”
“那麼下一個,身高,大概一米七五?”
一米七五?
眾人看了看他瘦小的身體,他能有一米七嗎?
‘受害者’沉默了,他總不能說嫌自己太高了最近把腿鋸掉了一截。
“說不定是記錯了呢?”有人替他辯駁。
沒有人附和他的話,人群已經趨向於沉默。
“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消毒人員並沒有在意這些,而是把這頁紙翻過去,“那下一個,年齡,大概是四十三,嗯……”
他上下打量一眼緊緊盯着他的‘受害者’,誇讚道:“你看起來倒是比實際年齡要年輕的多。”
哪裏是年輕的多,這張看起來頂天二五,簡直是返老還童。
被它所影響不代表他們腦子被門夾了,都到了這份上他們還反應不過來那就是傻子。
目光聚焦的位置漸漸從柳陌白兩人轉移到‘受害者’身上。夜色下,涼風習習,而他額頭上滴下來的汗水卻映射出不遠處聚集地的火光。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因為第一行中寫到是……”話說到一半,他噗嗤一聲笑出來,“因為性別這欄寫的是女。其他地方或許有疏忽記錯的可能,但這一點是絕對不會記錯的。要不你們把他的褲子扒下來看看。”
“還是說你因為不滿意自己的性別在半個月之內做了變性手術並痊癒了?”
被欺騙了,這個事實明晃晃戳在他們面前。
“好了,真相大白,太陽下山了這麼久,留兩個人看着他,剩下的趕緊該回哪回哪去,再不走的話離出事不遠了。嘶……我剛才是不是應該直接疏散?”
散了?就這麼散了?他們可不樂意。
人牆漸漸縮小,他們的目光鋒利的像刀劍,什麼守則什麼夜幕降臨全被拋在腦後了。
被欺騙。
這三個字彷彿成了刻在頭腦中的烙印,深刻地痕迹將剩下所有的想法排斥在外。‘加害者’轉眼間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而剛才在‘被害者’身上施加的所有惡意都將被加倍奉還。
季南最後看了柳陌白一眼,跟着人群的腳步緩緩移動,隱去了自己的身形。而柳陌白在消毒工作人員道出真相的那一刻起收起了劍,像棵樹似的站在緩緩移動的人群當中,也不知是還未緩過神來還是想冷眼旁觀。
“差點搞錯了。”
“像你這樣的人才適合被掛在樹上。”
“掛上個幾天幾夜,等到神志不清的時候再放下來。”
他們一臉麻木,似乎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說了多麼可怕的話。很奇怪,他們明明只是圍觀者罷了,無論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都與他們毫無關係。
“喂!你們在幹什麼!快回到自己該呆的地方去!”
消毒人員試圖勸阻他們,但這些人就像着了魔似的,充耳不聞。
“算了。”女孩拉拉他的袖子,“就讓他們鬧吧,發泄發泄應該就好了,總不可能真的鬧出人命來。我們真的得回去了。”
對方看了看明顯失控的人群,認為是長期環境壓抑帶來的副作用,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隨他們去了。
中間的女孩指向趕緊回到消毒室中去,她拽拽第三個人,剛剛說‘反正不會再糟的那個’,卻沒拽動。
“走啊!”她有點急了。
而眾人離中間那個不再掩飾慌張神情的人僅差一步之遙。
被他們逮到絕對會死,絕對會死。
他看見他們的眼睛了,像是野獸……他們絕對幹得出來。
得跑,跑的越遠越好,出去被它搞死都被在這被活撕了強。
這位在眾人眼裏稱得上瘦弱的矮小男人在生死關頭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他向人群中最薄弱的地方——那三個消毒人員的位置衝過去。
那邊的女孩還在呼喚着沒反應的第三個同伴,下一秒,他就在她眼前被推倒了。
剩下兩位工作人員沒閑心去管逃跑的人,因為倒在地上這位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開始劇烈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