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季南僅僅看到那個縫隙幾秒,便被工作人員捂住。栗莉上前伸手,想把這兩個摔倒的人扶起來,卻被立刻何止:
“你們別過來!”
他一隻手舉起限制着別人與自己的距離,一邊扶正面具,慌慌張張地進入裏面的房間。
從消毒室出來,他們才算正式進入園區。
遠遠望去,生態園被圍欄分成很多塊,長頸鹿在咀嚼高處的樹葉,兔子在鐵籠中來回的竄,羊駝與綿羊簇擁在一起,鸚鵡振翅拍打鐵籠,噹啷噹啷地響。
或高或矮,形態各異的植物分佈在道路旁,不過季南不會在意它們的名字。
路上的人形形色色,大多結伴而行,想季南他們這般沒有顯著特徵的遊客並不佔多。
他們臉上沒有笑容,緊張地左顧右盼,一有風吹草動就看過去,彷彿進入捕食者狩獵區的草食動物,精神時刻緊繃。
而有半數的人帶着手套,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是不是工作人員。
生態園中間貫穿一條河流,它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光澤,活水竄流不止,放在表世界的旅遊區一定受眾多遊客青睞。
然而事實上,河流附近形成了一個真空帶,沒人靠近。
生態園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走了大概半小時,還沒有走完一圈。
毫無目的的閑逛讓廉宗有點按捺不住:
“好像沒什麼可注意的,除了那顆樹外,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是呢,咱們不會真的要在這過夜吧。”胡邵搓了搓胳膊,“守則說住宿區隔壁怎麼怎麼樣的,嚇人。”
他看着逐漸被地平線吞沒的太陽欲哭無淚:“看來在這過夜是必然事件了。”
夕陽的顏色漸漸把世界染紅,他們像其他遊客一樣攤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靜靜看着遠方愈發殘缺的太陽。
除了季南之外,其他人看得都很認真。
“因為里世界沒有太陽。”廉宗說,“一直是陰天,厚厚的雲層把所有光都遮擋住。等光漸漸暗下來,暗刀一定地步,就算是夜晚。”
“話說回來,為什麼只有季南你一個是B級探索者,這不合常理啊,越想越不對勁。”
失去記憶后,華禮對季南的惡意也跟着消失不見了,他現在只是單純的好奇。
“算了,反正我們現在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栗莉坐在季南旁邊,默默地嘬着一瓶礦缺水。
她總是喜歡跟着季南,無論是剛剛走路的時候,還是現在。
季南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不知道字身上哪點特質吸引到了栗莉。不過她很乖巧,只是跟在旁邊,不說話,也不發出奇怪的聲音。季南便由她去。
柳陌白突然接話:
“剛才腦中閃過一些片段,暴雨,或是漫天飛舞的雪。我是二代人,土生土長的里世界人,但在我的記憶里,里世界從未出現過陰天之外的天氣。”
其他人都沉默了。
失去記憶的他們根本無從考證。
察覺到眾人狀態低迷,季南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先盡量在生態園生存下去吧,當務之急是找回記憶。”
她算是看明白了,沒有記憶的他們根本就不靠譜。
廉宗卻從夕陽中轉過頭,面向季南,認真道:
“我們之前的關係一定很好。”
背光為他的面孔蒙上深深的陰影,但他冰藍色的眼睛卻倔強地反射為數不多的光,它本身的顏色被黑暗掩蓋住,亮晶晶的像是兩顆玻璃珠子。
“因為每次我看見你的時候,腦子裏總是閃過一些東西,說不定多看看記憶就恢復了。”
夕陽掩蓋
住他耳邊的紅色。
“是嗎,那你看到了什麼。”
或許季南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過她並不在意,連目光都沒有施捨半分。
現在的廉宗於季南來說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季南鼻子動了動。
“不知道,很快閃過去了……”
話還沒說完,被莫名緊張席捲大腦的廉宗下意識握緊了長椅的把手,卻沒注意到把手不堪重負的呻/吟。最終,這個可憐的把手沒活到壽終正寢。
把手破碎的同時,長椅后的草叢窸窸窣窣,隨後竟竄出個人來。
差點把廉宗嚇得半死。
濃郁的血腥味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爭先恐後地湧入眾人的鼻腔,他們還沒適應這幅被加強過的身體,不約而同地捂住鼻子。
其實這股血腥味並不明顯,若是換個普通人,那人能不能察覺到這味道都是兩說。
而血腥味的來源是這個人的手,貫穿整個手掌的傷口觸目驚心,鮮血還在不停的往外流,滴滴答答落到土壤里,即使她用力捂住也無濟於事。
季南發現她手上不止一道傷口,在這道滲血的傷口周圍,密密麻麻的一片,或是微微滲血,或是已經結痂,又或是成了道猙獰的疤痕。
最重要的是,她頭上有一頂黑色的帽子。
幾乎是立刻,季南後退了一步。
守則6.假如您在遊覽本園時見到頭戴黑帽的工作人員,請不要與他們搭話。
她從草叢出來后,捂着傷口踉踉蹌蹌走了兩步,便無力地倒下去。她捂着頭在泥土中來回打滾,凌亂的長發粘上塵土,周圍都是破碎的呻/吟,手裏的血被蹭的到處都是。
看上去像是正在被什麼東西折磨。
季南等人呆了片刻,華禮輕聲問那人:
“……你沒事吧?”
說罷便捂住嘴。
守則規定,不要與黑帽工作人員搭話。
她沒回話,華禮便想走過去,卻被季南喝止:
“別靠近他,你忘了守則上的內容了嗎?”
“沒關係吧,守則上不是說不讓搭話嗎,我不跟她說話就好了,反正她看起來也不是很想搭理我的樣子。”
季南不再吭聲了,點到為止。
反正早晚都要有人充當試驗品,既然他這麼迫切的想要當第一個,也不錯。她也想知道違背守則後會發生什麼。
夕陽可以照亮世界,但着涼不了她眼中的冷淡。
“要不還是……別靠近她了吧。”栗莉在季南身後小聲勸他。
“沒事,就一小下。”
“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好過頭了。”胡邵抱臂看着,像是早就習慣,“閑着沒事就要大發善心。嘶……說不定這次是見色起意呢,一見鍾情什麼的。”
此刻,第一次進入特異點的他們並沒有深刻地意識到守則的重要性,即便他們學過。但實踐始終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不是嗎?
或許在華禮記憶中,有人用生命教過他這一點,不過此刻的他已經全然忘記。
華禮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人,用消毒水將她傷口上的泥沙去除,並用隨身攜帶的紗布包紮。他身上帶的醫療用品不多,對付這種不大不小的傷口剛剛好。
在這個過程中,黑帽工作人員眼神潰散,飄忽不定,彷彿根本沒意識到面前有個人。
她忽然小聲說:
“……為什麼?”
華禮:“什麼為什麼?”
工作人員的身體顫抖起來:
“我能……我能感受到風,風在吹,吹在我的……我的……身體扎進泥里,水……”
“維持不住了,快要崩潰了……我為什麼在
說話?我不該說話的……”
她扒住華禮的身體,佈滿血絲的眼睛散發出危險的信號。
“在崩壞,在變化,所有的一切都會……我,還有你。”
華禮嚇得連推開她都忘了,就這麼直勾勾地瞅着,手中的消毒水瓶落在地上。
然而好巧不巧,在這時,黑衣工作人員也恢復了神智。她的眼神豁地凌厲,抽手問他:
“你是誰?”
“額……”華禮有點反應不過來:“一個好心人而已?”
在華禮回答之前,工作人員拉開與他的距離。她根本不理解華禮的話:
“你是遊客?沒人給你守則嗎?”
工作人員看向自己的手,傷口已經被包紮。她又看了看華禮,剛剛被自己碰到的地方沾了幾滴血:
“如果想活,就趕緊把你的外套扔掉!”
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
“啊——”
緊接着是第二聲:
“啊——”
第三聲:
“啊——”
像是人發出來的,又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
那確實是只有人類的發聲器官才能構建出來的聲音,不過這三聲尖叫未免也太過一致,音量,聲調,頻率……就算是錄音播放也不免會改變些什麼,但它們卻不一樣。
聽着難免讓人覺得詭異。
第三聲不僅僅是結束,尖叫聲一直在重複着。
騷亂漸起,人們紛紛從那個方向四散逃離。
“嘁……”
黑帽工作人員不耐煩地向尖叫響起的地方看了一眼,隨即看向華禮,眼中竟閃過一絲憐憫。
她扯下手上的繃帶,還未痊癒的傷口在這樣的動作下重新破開,鮮紅的液滴再次佈滿手掌。
“你,趕緊去照相室門口候着吧。希望這次教訓能讓你收斂無處安放的善心。”
說罷,她逆着人流,跑向尖叫聲響起來的地方。
“她是什麼意思?”華禮沒反應過來。
胡邵卻發現了不對,他衝上來,掰開華禮的手:
“嘶……你沒感覺到疼嗎?”
華禮根本不知道胡邵在說什麼:“疼?為什麼會疼?”
他看向自己的手,以為手指上沾了髒東西,下意識揮了揮,可是那“髒東西”還在。
“這……這是……”
季南清楚的看到,他的十根手指的指甲部分裸露出鮮紅血肉,細小的血管在其中微微跳動,像是染了紅色的指甲油。
他用完好的指腹輕輕觸碰那點紅色,還是硬的,指甲沒有消失。
它們只是翻轉過來了。
這個舉動彷彿成了開關,遲來的刺痛漸漸燃起,十指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