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衣擺被撩了起來。
有些涼,蘇宥瑟縮了一下,又被傅臨洲抱緊。
他一靠近,蘇宥就聞到了馥郁醇厚的木香,像是乾燥樹枝被火點燃,那味道緩慢又強勢地逼近,環繞在蘇宥四周,蘇宥無法再去看未關的窗、看天花板、看水晶吊燈。
他現在只能看傅臨洲。
視線剛碰上,蘇宥就閉上眼睛。
“躲去哪裏?”傅臨洲的聲音低沉。
“不躲,不躲,我——”
蘇宥隔着抓絨衛衣按住了傅臨洲作惡的手,怯怯地阻止。
他嚇得睫毛髮顫,掛着淚珠搖搖欲墜,眼尾和耳根都是嫣紅色的,可憐得要命。
可傅臨洲想要收回手的時候,他又不舍,一雙小鹿眼眨了眨,終究是把那兩滴淚珠抖落了下來。
“寶寶,你到底要我如何?”傅臨洲的語氣聽起來很無奈。
蘇宥怔怔地望着他。
傅臨洲的眼眸深如濃稠夜色,幾乎要將蘇宥吸進去,他的聲音又啞又澀,一點一點引誘着蘇宥。
蘇宥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
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外。
還來不及等他說出理由,傅臨洲的吻就要落下來,蘇宥這次是真的慌了,可憐兮兮地掙扎,抿緊了嘴唇,嗓子裏泄出幾聲哼唧,於是傅臨洲的吻轉而落在了他圓翹的鼻尖。
“傅總,不、不行。”
傅臨洲善解人意地放過他,可放在他衛衣里的手卻沒有收回。
蘇宥還沒有做好準備,可傅臨洲已經入侵了他的安全距離和心理防線,說不滿是違心的,因為心臟跳動的頻率很誠實。那情緒里摻着眩暈和歡愉,還有對未知的懼意。
“傅總。”他軟軟地叫。
對於他自相矛盾的推拒又挽留,傅臨洲也不惱。
他順從蘇宥,放棄做更過分的事,然後把手從蘇宥的綿軟衣料里拿出來。
指節劃過蘇宥小腹的皮膚,如同電流,蘇宥把臉埋在傅臨洲的頸窩裏。
蘇宥的身材瘦而不柴,和他嬰兒肥的臉蛋一樣,白凈纖細,但該圓潤滑膩的地方又不失手感。
摸起來比他的抓絨衛衣還要舒服。
傅臨洲反覆撫摸着蘇宥的小腹,還有手臂。
等把本就白裏透紅的地方揉得泛起桃色,蘇宥再次感覺到了旖旎氣氛中藏着的危險,委屈巴巴地轉頭看他,眼裏霧蒙蒙一片,傅臨洲無奈,還是放過他。
傅臨洲把他從懷裏撈出來。
蘇宥眼尾濕潤,望向傅臨洲的目光十分複雜,傅臨洲用指腹輕輕擦拭。
“寶寶。”
他語氣如常,仿若他們是一對相愛多年的眷侶。
可蘇宥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夢境。
他做了一個很荒誕的夢。
*
一個小時前。
服用了感冒藥仍頭腦昏脹的蘇宥正準備趴在工位上睡午覺,忽然接到了姚雨的電話。
一向淡定鎮靜的總裁助理此刻語氣慌張,緊急地催促他:“快,小蘇,立即打車來煦山別墅!”
蘇宥瞬間清醒。
煦山別墅是傅臨洲的住處,而姚雨是傅臨洲的助理。
一個星期前,由於姚雨要休產假,在她的推薦下,公司臨時調派剛過實習期的蘇宥來頂替總裁助理的職位,蘇宥就這樣懵懵懂懂地,從實習生搖身一變成了安騰公司的總裁助理。
電話里姚雨還在催他,讓他快點到。
蘇宥匆忙說好,他用手腕撞了撞脹痛的額頭,然後強打着精神打車去了煦山別墅。
一到那裏,姚雨穿着白色職業套裙和同色高跟鞋,等在路邊。
看到蘇宥之後,她笑
着招手。
蘇宥整個人都呆住了。
按理說姚雨還有幾天就要到預產期了,可她現在只是小腹微隆,狀態比從前還好。他還沒來得及發問,姚雨就拉着他,往別墅的方向走。
蘇宥踉蹌了幾步。
“終於來了,快點,傅總在等你。”
“等我?”蘇宥指着自己。
“對啊,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傅臨洲家裏逼着他結婚,他不想妥協聯姻,就想找個人假結婚一下,你不是都同意了嗎?”
蘇宥完全崩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是,姚姐什麼時候跟他說過這事的?
他失憶了嗎?
最重要的是,什麼時候兩個男人也能結婚了?
蘇宥帶着一大堆的問號上了樓,
“傅總說了,他會給你很多很多錢,你們就做表面夫妻,一年時間,幫他應付完父母就行。”
“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有準備。”
姚雨笑了笑,“這需要什麼準備?反正是假結婚。”
“假結婚是什麼意思?”
“剛剛說了啊,就做表面夫妻,同居不同床,你替他擋住父母的聯姻安排。”
聽到同床兩個字,蘇宥的臉紅得更厲害,聲如蚊訥:“那傅總為什麼選我?”
“他說你看起來比較乖。”
蘇宥把頭埋得很低,“傅總呢?”
“應該還在他父母那裏,這麼大的事總要費點時間處理的,他說他待會兒過來。”
於是蘇宥摳着手,惴惴不安地等着傅臨洲的到來。
他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他來過一次,陪着姚雨來這裏給傅臨洲送過一次文件。
傅臨洲的卧室是藍黑色的,如深海,也如濃稠夜色,淺深不一的藍層疊而出,延伸到窗邊,燈光被玻璃切割成細碎光束,灑在房間裏每一個裝飾雕塑上,都透着冷意。
像是十九世紀的教堂,禁慾孤立,不可褻瀆。
和傅臨洲給人的感覺一樣。
可能是周遭環境太真實,姚雨的表情又太嚴肅,儘管有那麼多不合邏輯的細節,但因為蘇宥內心深處隱隱有期待,他還是很輕易地就相信了這個荒唐的事情,而且他也習慣了被別人安排人生。
從父母去世到現在,顛沛流離寄人籬下,蘇宥對外界的安排總是逆來順受。
很快,熟悉的腳步聲傳了上來。
蘇宥再一抬頭,姚雨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房間裏只剩他一人。
那腳步聲必然是傅臨洲的。
蘇宥連忙在心裏打草稿,他想說:傅總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錢我不要,我也不會有非分之想,我就是想……
想要個家,這個他不敢說。
腳步聲愈發逼近,蘇宥又喃喃自語地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傅臨洲走到他面前了。
蘇宥緊張得不敢抬頭,整個人怕到哆嗦,可是傅臨洲俯身握住了他的手,又在他面前蹲下。
“緊張什麼?”
從傅臨洲身上傳來淡淡的木味,籠罩着蘇宥,他只覺得心跳陡然加快。
傅臨洲靠近了,香味更清晰,他又問了一遍:“你緊張什麼?”
蘇宥低垂着眼,餘光瞥見了傅臨洲微微彎起的嘴角。
傅臨洲在笑話他。
蘇宥感到害羞,迅速從臉熱變成渾身都熱。
他本就頭腦昏脹,現在更是暈暈乎乎。
等再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傅臨洲壓在了床上。
進展快到蘇宥都震驚。
說好的假結婚呢?
“傅總,等等。”
“等什麼?”
傅臨洲直白得蘇宥倒不知如何應對,他在慌亂中脫口而出:“下午還有個會。”
“不去了。”
他說得隨意。
聲音里也全是柔情,蘇宥卻如同一盆冷水澆下。
思緒統統回籠。
傅臨洲是不可能說這種話的。
傅臨洲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天當二十五個小時用,平日裏加班比員工更多,工作起來,蘇宥都不敢在他辦公室逗留超過一分鐘。
傅臨洲不可能隨意推掉一個會議,更不用說為了他。
他真是感冒發燒,把腦子都燒糊塗了。
蘇宥未醒,卻在夢中清醒。
他獃獃地望向傅臨洲,傅臨洲把他抱緊。
“寶寶。”
蘇宥心尖一顫,傅臨洲這樣喊他,他便什麼都不在乎了。
反正是夢,索性肆意放縱,只是傅臨洲要動真格的時候,蘇宥還是怕了。
傅臨洲等着蘇宥適應,他側躺在蘇宥身邊,捏着蘇宥的手把玩。
蘇宥鬆了口氣。
幾分鐘后,像是無法剋制對蘇宥的癮,他又靠了過來,撫住蘇宥的下巴,欲吻下來。
滴滴滴。
滴滴滴。
蘇宥猛地睜開眼。
是電話鈴響。
四周是熟悉的工位,蘇宥愣了兩秒,然後迅速拿起電話。
“讓市場部和運營部的經理現在過來,還有,問一下會場佈置情況。”
蘇宥徹底清醒,他握拳捶了捶自己的額頭。
傅臨洲的聲音低沉且疏冷,和夢裏完全是兩個人,蘇宥的心猛地下墜,又只能不露聲色。
“……好的,傅總。”
他打完電話,趕在兩位經理來之前,進了總裁辦公室,告知傅臨洲:“傅總,會場那邊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下個星期就可以把展品運進去。”
傅臨洲遙遙抬眸,看了他一眼。
傅臨洲對他仍有些陌生,不能一下子熟悉他,所以微微蹙眉,似在思考他的名字。
幾秒之後,傅臨洲依舊沒想起來,只說:“好,知道了。”
傅臨洲說完之後,蘇宥還呆愣愣地盯着他。
半分鐘后,傅臨洲再次抬頭,就看到小助理逐漸擰起的眉毛,扁成鴨子的嘴,還有泫然欲泣的眼神,委屈到無法形容。
傅臨洲心生困惑。
“你還站在這幹嘛?”他問。
蘇宥嚇得一激靈,立即道歉,然後匆匆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