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家裏難得這般熱鬧,祝家主嚴肅臉上也堆滿了笑,讓人去他書房將東西拿來。
老夫人聽見,側眼瞧他,“你也備了東西?”
祝家主吃了口茶,頷首略顯局促,“先前得了一塊青玉,瞧着品相不錯,讓人打了兩隻玉墜來,給澄哥兒和昭姐兒一人一個。”
老夫人撇撇嘴,不甚滿意,“那還是我的金子貴重。”
祝家主搖頭,一根筋:“那玉難得見,比方才那玉冠品相要好,況且金銀是俗物。”
老夫人瞪他,“金銀怎的就俗物了?你吃穿用度哪樣不是靠它?”
祝家主再是傻愣,此時也聽出了老娘的不悅,趕忙拱手告錯,“是兒子錯了,母親莫要動氣。”
沈蘭溪摸着自己腕子上的金元寶珠串,甚是滿足。
俗物嗎?
可她俗人一個,偏愛俗物呀~
長者賜了東西后,祝煊讓人將馬車上的幾隻箱籠抬來,裏面東西都是川蜀的物件兒,沒有多貴重,但也是他們做晚輩的一些心意。
給老夫人的是一批烏梅紫的暗花錦緞,還有一支玉鏤雕丹梅紋花簪,祝夫人的是一套金華簪頭面,祝家主是一枚玉佩。
親近之人的東西都是沈蘭溪用心挑選的,至於家族旁人的禮,便是瞧得過眼便夠了,而送禮這事,有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在,沈蘭溪也不必操心。
老夫人得了那花簪,一面說沈蘭溪胡鬧,竟給她挑了這般花哨的簪子,一面卻是讓花嬤嬤拿來銅鏡,簪上瞧瞧。
明顯是喜歡的,眾人也不戳穿她。
花嬤嬤伺候着她簪了那花簪,老夫人左右照照銅鏡,也沒說讓她拿下來的話,美得昂首挺胸。
東西分了個七七八八,女婢稟報,可以用飯了。
沈蘭溪噌噌的穿鞋下炕,小十五急了,咿咿呀呀的爬過來要她抱。
沈蘭溪還未抬手,祝允澄便一把將小十五抱起,肉節兒的胳膊立馬摟住了小哥哥的脖子,咯咯的笑。
元寶誠不欺人,今日一半的菜色是沈蘭溪喜歡的,另一半是祝允澄喜歡的,至於小十五,許多東西且還吃不得,廚房另做了些。
沈蘭溪大快朵頤,吃得肚皮溜圓。
坐在祝煊懷裏的小十五羨慕得口水直流,肚肚飽了,嘴巴還沒有。
祝煊疼她,喂她吃飽后便要綠嬈將她抱走,小胖手卻是抓着他胳膊不松,硬是賴着。
饞歸饞,她又不是不能忍!
祝煊:“……”
用過家宴,老夫人便趕他們去歇着了,臨走時還不忘交代沈蘭溪一句,“若是定了哪一日回去,讓人到沈家說一聲,別讓你母親等得心焦。”
沈蘭溪應了一聲,回去倒頭就睡。
她的床啊,好舒服~
在家歇了兩日,沈蘭溪才讓綠嬈去沈家傳了話。
翌日祝煊沒上值,散朝後便回府了,屋裏沈蘭溪剛起,綠嬈伺候着人梳妝,元寶哄着小十五擦香香,一早便很熱鬧。
鬧哄哄的用過早飯後,一家四口便出了府。
府前停着馬車,要帶去沈家的禮,已然裝了車。除了沈蘭溪帶回來的一些,還有祝夫人從府庫拿來的一些,滿滿登登裝了一車。
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沈蘭溪腳步一滯,腦子走馬燈似的想起了她回門時的景兒。
“娘子,祝家還是比您有錢。”元寶在她身邊小聲咋舌。
沈蘭溪抬手便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也是掙大錢的人了,出息些。”
黃金屋經營不錯,哪怕是如今京中出了許多效仿的,每月盈利依舊可觀。
元寶吐吐舌,理直氣壯道:“婢子沒
見過世面。”
說話間,祝煊抱着小十五回頭,瞧着她們主僕倆在那兒嘀嘀咕咕,也沒催促。
祝允澄牽着自己的小馬駒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
“注意儀態。”祝煊皺眉斥責一句。
“哦。”應得很快。
就……很不走心。
沈蘭溪昨夜歇得晚,一上馬車便沒骨頭似的靠着祝煊小憩。
小十五摸摸她的臉,自個兒玩得不亦樂乎。
在瞧見沈蘭溪腦袋上金燦燦的步搖時,滿是肉窩窩的小手摸了摸,那步搖晃了晃。
“呀!”那雙大眼睛裏滿是喜歡。
再伸手,作勢要扯來。
祝煊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小胖手,教訓道:“這是你母親的,她沒給你,你便不能拿,記住了?”
“呀呀……”
“待你長大也會有。”祝煊眉眼間滿是認真。
小十五懵懵的瞧他片刻,點點頭,有些蔫兒巴巴的。
祝煊將車簾掀開一道,抱她來看。
小孩兒立馬被轉了心情,巴巴兒的趴在那兒瞧。
馬車轉過街角處時,少年打馬回來,拎着幾份醪糟湯圓,澄黃的初陽落在身後,照亮了那一張明媚的笑臉。
“母親,吃湯圓兒啊!”祝允澄呲着一口白牙笑得燦爛。
分了兩份給後面馬車裏的元寶和綠嬈,小馬駒給旁人牽着,祝允澄竄上了馬車。
甜香味兒立馬在暖烘烘的馬車裏散開。
三人各捧一碗,對坐而食。
旁邊的小十五,與他們對坐着飆口水。
瞅見那眼巴巴瞧他們的小人兒,祝煊瞬間生出幾分負罪感,乾巴巴道:“你還小——”
話沒說完,那兩人卻是突然噴笑。
祝煊話音戛然而止,神色僵硬一瞬,埋頭狂吃,也顧不得細嚼慢咽了,快快吃完,食盒收拾好,繼續抱着小閨女瞧街景。
馬車在沈家門前停下時,等在門口的紅袖立馬迎了上來,笑盈盈的屈膝行禮,“二娘子安。”
“呀!紅袖姐姐,許久不見,姐姐愈發的好看了。”沈蘭溪嘴甜道。
紅袖嗔她一眼,剛想說話,只見一輛馬車從另一頭來,也停了下。
“二姐姐!”一道清脆的聲兒帶着雀躍。
沈蘭溪循聲回頭,就見一個穿着鵝黃色衣衫的女子跳下馬車,朝她奔了過來。
思緒轉瞬間,她整個人就被一道蠻力抱住了。
沈蘭溪面無表情的拍她恨不得上天的腿,“下去,蹭髒了我的新裙子。”
沈蘭茹癟嘴,控訴道:“你一點都不想我!”
沈蘭溪略一挑眉,視線上下打量她一圈,“胖了。”
沈蘭茹瞬間啞口無言,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這般明顯嗎?”
話音未落,她又樂天派:“胖就胖吧,身子好,我也要生個大胖娃娃!”
沈蘭溪險些一口口水嗆到。
沈蘭茹倒是不覺自己語出驚人,樂顛顛的去抱小十五,不自覺的夾着聲音,“小十五呀,來給姨姨抱抱~姨姨給你帶了許多好東西呢,我們去瞧瞧呀~”
喬四郎慢了幾步過來,與祝煊和沈蘭溪問安,“二姐姐,二姐夫。”
祝煊也與他微微頷首。
沈蘭溪倒是打量他一瞬,擰眉思索,“我似是見過你。”
祝煊略一挑眉,不動聲色。
喬四郎又作一揖,“是,杜大人家抄府那日,不慎帶倒了我娘子,是以見過。”
沈蘭溪瞬間恍然。
還挺有緣分啊!
兩廂說著話,林氏與沈青山夫妻也出來了。
“怎的不進來
,倒是在門口說上話了。”林氏道。
沈蘭茹抱着沉甸甸的小十五揚聲道:“母親快看,這就是二姐姐生的昭姐兒!”
又是一番見禮,眾人這才慢吞吞的入了府。
沈青山也想與妹妹嘮嗑,是以祝煊和喬家四郎也沒去書房靜坐,一同跟着去了後院兒。
烏泱泱的一群,吵鬧的很。
祝允澄跟在祝煊身邊,忽的腰間的玉佩被扯了一下。
他垂眼,瞬間頭皮發麻。
是那個吃手手的小孩兒!
“哥哥?”瑩姐兒長大兩歲,已經不吃手手啦,但還是喜歡長得好看的哥哥!
到底是有了妹妹的人,祝允澄自認已經‘穩重’了,他小大人似的開口,“喚我澄哥就好。”
“澄哥哥!”瑩姐兒脆生生的道,手還扯着他的玉佩,亦步亦趨的跟着。
祝允澄瞬間察覺到幾道視線齊齊看了過來。
尤其是他父親!
滿眼的揶揄色!
太壞啦!
他還是不是他的好兒子啦!
祝允澄心一橫,從荷包里掏出一把糖遞給這喜歡拽他玉佩的小姑娘,一臉認真的與她講道理:“男子玉佩不能輕易贈人,喏,澄哥請你吃糖。”
玉佩雖好,但哪有可以吃的糖好?
瑩姐兒立馬鬆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糖,妥帖的塞進自己的兜兜里,美滋滋!
唰的一下,那些視線又齊齊收回,繼續嘚吧嘚。
小十五這是頭回見外祖家的親人,收禮收得小手都軟啦,對那些亮晶晶的東西目不暇接。
沈蘭茹最是喜歡香香軟軟的小女娃,瞧她模樣,只覺自個兒帶的東西少了,“都是我們小十五的,給你包起來,帶回去日日看,好不好?”
“好!”好開心噠~
“呀!會說話啦?”沈蘭溪驚訝。
林氏忍不住笑意,“與你母親一樣,小財迷。”
沈蘭溪驕傲。
忽的,只見那小胖爪子,拿了一隻步搖,爬過來遞給沈蘭溪,還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
沈蘭溪無語一瞬,扒拉了下她用紅繩扎着的小揪揪,“你頭髮太短,還用不上。”
小十五面色茫然一瞬,又手腳並用的爬到沈蘭溪身上,指了指她滿是珠玉的腦袋,“呀……”
“妹妹是要二姑姑用!”瑩姐兒脆生生的道,嘴裏吃着糖,甜絲絲的。
沈蘭溪老母親感動了,抱着小十五嫩白的小臉兒就香了一口,“真孝順!”
說罷,便接過那金步搖簪在了髮髻上,腦袋愈發沉甸甸,一動便響。
沈蘭茹酸了,攥着拳頭努力:“我也要生一個小香閨女!”
林氏嘴角一抽,斥她:“不知羞。”
“羞什麼?在座的不是為人父便是為人母,也就我與我家郎君且膝下空呢,有甚好羞人的?”沈蘭茹絲毫不覺,叭叭兒道。
瞧得出,沈蘭茹在喬家過得不錯,身子豐腴了些,性子卻一如從前般跳脫。
那喬四郎呢?
喬四郎只會傻憨憨的笑看着沈蘭茹叭叭兒個沒完。
沈蘭溪瞧在眼裏,心安許多。
一群人圍坐,女眷坐在榻上,說得熱鬧,三個男郎坐在爐邊煮茶,也聽得仔細。
沈青山先前平亂有功,直接被調回了京城,如今是正四品的明威將軍。
因他不想分府,也就沒有立將軍府,如今與潘氏仍住在沈家宅院裏。
一番敘話,不覺竟過了兩個時辰。
正廳飯菜備好時,沈岩也回來了。
熱熱鬧鬧的用過飯,眾人又閑話片刻,祝允澄便抱着小十五往梁王府去了。
他要給英哥兒瞧瞧他妹妹!
還要纏着大舅給寒哥兒做個小馬駒燈籠!
再有不到兩個月便要是新歲了,正好送去給他玩兒!
唔……給春哥兒也送一個吧,要不顯得他偏心眼兒。
春哥兒喜歡什麼燈籠呢?
罷了,隨便吧,到時瞧瞧大舅想做什麼樣子的!
昏黃時,沈蘭溪一手拎着寶貝,一手牽着郎君,大步出了自個兒的小院。
“成親那日,你是抱着我出府的。”沈蘭溪忽的道。
祝煊側眼瞧她,不言語。
成親兩載,再聽不出她話未說盡他就是豬。
沒聽得想聽的,沈蘭溪停下腳,朝他伸手,理直氣壯:“要抱。”
祝煊略一挑眉,生出些壞心思,故意惹人惱,“小十五才要抱。”
沈蘭溪微抬下巴,“不是小十五就不能抱了?”眼神威脅。
祝·鐵皮·煊輕笑一聲,拉着她手臂靠近,低聲耳語:“小十五喊我父親,你喚我什麼?”
沈蘭溪忽的福至心靈,踮腳湊近他耳畔,“我喊你,你敢應嗎?”
明晃晃的挑釁。
祝煊揚眉,與那狡黠美眸對視。
忽的,一股溫熱的氣息噴洒在他耳邊,短促,低極的一聲,又故意勾人的嬌軟。
“誒。”祝煊笑應,立馬抬腳便要走。
“祝二郎!你竟是占我便宜!”沈二娘惱羞成怒,渾然不成想他能這般厚臉皮。
她剛要拔腿就追,卻是不防那人忽的回身,視線對上一瞬,倏然消失。
轉瞬間,沈蘭溪視線倒轉,被迫撅着,趴伏在這人寬肩上,想起什麼,羞得臉通紅。
“這樣抱,成嗎?”男人揶揄的問。
“不成!”氣憤。
男人清潤的笑聲與胸腔共鳴,沈蘭溪只覺得肚子都被震得發麻。
下一瞬,她忽的被托着胳肢窩直起了身,整個人坐在他手臂上。
那姿勢,一如他抱小十五時。
沈蘭溪羞得繡鞋裏的腳趾蜷縮,恨不得摳出一座宮殿來,與他日日夜夜不知羞臊。
“還挺計較。”祝煊笑評,抬着腦袋,目光灼灼的瞧她。
沈蘭溪晃着腳輕踢了他一下,計較道:“我今日喚了你,你就要抱我一輩子!”
祝煊想起她方才在唇齒間囁喏的兩個字,頓時氣血又上涌,托着她的手臂往下,一手撐在她腦後,重重的親了下那嘴兒,四目相對,化成糖了似的拉絲,嗓音暗啞低沉,似是在與蠻不講理的小孩兒說話。
“沈二娘,哪有這般佔便宜的?喚一次,才抱一次。”
沈蘭溪剛要開口,忽的什麼濕涼落在了臉上。
她抬頭,驚喜道:“落雪了哎!”
“嗯。”祝煊應聲。
“我想吃烤兔肉了。”沈蘭溪又道。
“好。”祝煊又應。
沈蘭溪趴在他肩頭嘻嘻笑,仰頭望着那雪白飄。
有酒有肉,還有良人相伴。
這日子,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