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夏日瓜果熟,沈蘭溪抱着半顆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大口大口美滋滋。
坐在對面的小孩兒,瞧得目不轉睛,微微張開的小粉嘴流出了一串哈喇子,晶瑩剔透。
沈蘭溪瞧見了,與她講道理,“倒不是母親不給你吃,是你自個兒脾胃弱,吃不得,也別饞,等你長大了就能吃了……”
小孩兒眨巴着眼睛,咂咂嘴,咿呀咿呀的伸着胖爪子。
“做甚?”沈蘭溪問着,又往嘴裏挖了一塊西瓜瓤。
紅艷艷的瓜瓤,好甜!
祝允澄放學歸來,便瞧見那母女倆對坐。
一人吃,一人看。
吃得心滿意足,看得垂涎三尺。
沈蘭溪手裏的瓜只剩下了貼着瓜皮的一層了,小十五的口水也流到了小肚肚上,暈開一大片。
祝允澄嘆口氣,幾步步入屋裏,將外裳脫去,凈了手,才去抱那墩墩胖的小孩兒。
“別瞧了,看你小口水流的。”祝允澄拿她的口水巾,動作輕柔的幫她擦乾淨嘴巴。
小孩兒什麼都喜歡吃,偷悄悄長了許多肉,胳膊胖,腿也胖,就連小肚肚都頂了出來,西瓜紅的小肚兜兜撐得圓滾滾的,脖子上還掛着一條長命鎖,配着那白肉肉,很是喜慶。
祝允澄稀罕的緊,輕輕在她胖腿腿上咬了一下,“啊嗚,真香!”
小十五立馬咧着嘴笑了,露出自己剛長的兩顆小米牙,胖胳膊揮動兩下,抱住了他。
沈蘭溪將吃完的西瓜殼扔了,凈了手過來替他,“剛冰過的瓜,給你留了一半,快去。”
祝允澄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跑了。
“呀呀……”
“等哥哥先吃個瓜!”
“……”
小十五立馬委屈的癟嘴,也不坐着了,胖身子一歪,躺下了。
沈蘭溪瞧樂了,伸手戳她墊着尿布的小屁屁,“生氣了?”
“呀呀!”小手很是嫌棄的扒拉她的手。
“不給碰啊?”沈蘭溪欠兮兮的招惹人家,又戳了戳那彈手的軟肉。
五個月時,沈蘭溪便打算讓她戒了母乳,加了輔食。
小孩兒倒是不挑嘴,喂什麼吃什麼。
祝煊那老父親也沒反對,卻是轉頭尋人牽了一頭下奶的牛回來,養在後院兒,生怕餓着他小閨女。
沈蘭溪氣笑了,但也沒攔,每日讓人多擠一些,給澄哥兒也喝着。
不到半月,祝允澄談乳色變。
喝牛乳?!
不不不!!
倒是沈蘭溪煮的牛乳茶,可以淺喝一口。
“呀呀呀!”氣咻咻。
奶糰子生氣都是可愛的,沈蘭溪愈發手欠,非要人家坐起來與她玩兒。
小十五被迫坐起,翻個小白眼兒,身子一歪,又躺下了,用自己的小屁屁對着她。
方才母親可是吃獨食了的!
她沒吃到一口!
才不陪她玩兒!
哼!
祝煊下值回來時,便瞧見大兒子坐在廊下吃瓜,一大口一大口很是着急。
他皺了皺眉,教訓一句:“飲食當細嚼慢咽。”
祝允澄好容易將嘴裏的瓜咽下去,答了句:“再細嚼慢咽,小十五都要被母親欺負哭啦!”
祝煊略一挑眉,抬步進了屋裏。
軟榻上,母女倆大眼瞪小眼,好脾氣的小姑娘愣是被惹得炸了毛。
瞧見他時,藕節似的兩隻胳膊立馬張開,小嘴兒也癟了,好不委屈,“呀……”
祝煊無奈輕笑一聲,兩步過去將她抱起,嗓音清潤含笑,“你母親又逗你玩兒了?”
“呀呀呀……”
手舞足蹈,昭示某人欺負小孩兒的惡性。
沈蘭溪個混不吝的,捏了顆葡萄扔進嘴裏,嫌棄她:“就會告狀,略略略。”
“略略略……”小十五有樣學樣。
祝煊嘴角一抽,捏捏她的小肉手,溫聲低語,“別學這個。”
小十五:“略略略……”
“……”
沈蘭溪不給面子,笑得好大聲,廊下吃瓜的祝允澄都探進腦袋來瞧。
小十五不知她為何笑得那般大聲,歪着腦袋疑惑的瞧她,“呀?”
沈蘭溪剛想再逗逗她,門外綠嬈稟報:“娘子,外面有百姓送來了些瓜果時蔬,放下東西便跑了,守門的小廝沒追上。”
自夏收以來,時常有些百姓來給他們送菜,不算貴重,多是自家地里摘的,但她家娘子向來不讓他們收。
沈蘭溪立即瞧向了祝煊,後者神色淡淡。
“拿去廚房吧。”祝煊道。
“是,郎君。”
祝煊將小胖墩放在軟榻上上,去凈了手,折回來剝葡萄。
沈蘭溪雙手托腮,星星眼瞧他。
祝煊抬頭瞧她一眼,“做甚?”
“想吃郎君剝的葡萄呢~”嬌滴滴。
祝煊卻是抿唇輕笑,將指間剛剝好的一顆喂到她嘴邊。
沈蘭溪剛要張嘴,只見那青葡萄忽的飛了。
旁邊排排坐的小胖墩卻是滿足的笑眯眼,小嘴吧嗒吧嗒的嘗着美味。
“給,還剩半個。”祝煊面色正經道。
沈蘭溪瞧着那修長手指捏着的半個稀巴爛,負氣似的哼了一聲,從盤子裏的葡萄串上揪了一顆,扔進嘴裏,嚼吧嚼吧,吐了皮。
她偷悄悄的瞥他一眼,那混蛋竟是在笑!
霎時氣急,起身便要走。
誰要他哄!
不稀罕!
屁股剛離了軟榻,就被一隻小手揪住了衣角。
沈蘭溪面無表情的回頭,視線下垂,定在那遞到她面前的小胖手上。
半顆葡萄肉被捏得流出汁水,順着手骨流到了那蓮藕節的胳膊上,小胖爪子還在努力往她面前伸,小孩兒‘呀’了一聲,黑而亮的眼睛瞧着她,似是疑惑她為何不吃。
沈蘭溪瞬間心軟的一塌糊塗,俯身張嘴。
嗯……張不開。
她將那孝順小孩兒抱起,抓着她的小胖胳膊,將那爛葡萄喂到祝煊嘴邊,驕傲的抬着小下巴,一雙眼睛裏明晃晃的掛着挑釁。
祝煊忍不住又笑一聲,氣息低沉,傳入人耳里有些性感。
他身子微微往前探,張嘴吃掉了那捏得看不出原形的半顆葡萄,面色坦然,似是半分不嫌棄。
沈蘭溪微微張嘴,甚是詫異,又氣得咬牙。
她沈二娘又輸了一籌!
“好你個祝煊!”她氣得叫嚷。
話音未落,沈蘭溪忽的被擒着脖頸彎腰,兩人鼻尖相對,眼睛裏都是彼此。
下一瞬,舌尖探進唇舌,相濡以沫,沈蘭溪吃到了那葡萄肉。
很甜,一點都不酸。
被擠在兩人胸前的小十五,腦袋險些被壓扁嘍!
她‘呀呀’幾聲,卻是無人理會。
壓力驟然消失時,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抬手摸摸自己的小腦袋。
好懸,還在!
“還吃嗎?”祝煊揶揄問。
沈蘭溪眉眼飛霞紅,瞪人都顯得風情萬種,小聲嘟囔一句:“壞胚子!”
祝煊含笑承了這稱呼。
他本正人君子,卻想做她羅裙下的壞胚子。
--
夏收又秋收,念着南邊去歲遭了難,自封為淮南王的五皇子下令,夏稅並秋稅,共減兩成稅收,百姓喜極。
肖萍整日笑得見牙不見眼,眼角的細紋又擠得多了幾條。
“如今好啊,百姓安樂,那些個族長也不營私,賬上有銀子,地里有糧食,真好!”肖萍忍不住感嘆。
祝煊也點頭,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便是最好的。
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但戕害他人性命之事無,確實該知足了。
“賬上的銀子,可夠修路?”祝煊問。
肖萍張了張嘴,像是守着銀子的老財主,萬分捨不得,“要修路嗎?”
祝煊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才徐徐道:“川蜀多年貧困,便是因着山路,外面進不來,裏面出不去,商賈更是不願來,再者,也只成都府這一片平原產糧尚可,旁的地兒,依舊划不上檔,百姓過得艱難,如此,只憑藉種田,不引商賈,怎能富庶?沉痾積弊,只會越來越遭,如今賬上有銀錢,修路只是開始,你能做的還有許多。”
肖萍懵懵的,“我能做什麼?”
祝煊飲了口茶,“譬如,哄騙一些商賈來。”
“哄騙?”肖萍驚訝,尾音都飄了。
這還是那個風光霽月的祝家郎君嗎?
祝煊瞧他,似是在看一個大蠢蛋,“不然,你還指望着人家主動帶着家財來?”
一旁立着的肖春廿都瞧不下去了,扶了扶額角,忍不住插嘴,“父親,自是要哄騙的呀!人家行商者,自是要在富饒之地,咱們川蜀貧瘠百年之久,誰人不知?咱們得有自知之明,若是不哄騙,人家哪兒能上當啊?”
他跟在祝阿叔身邊已有些時日了,自是學了許多。
祝煊不似旁的那些科考入仕者一般,做事循規蹈矩,相反,他能靈活以對,且遊刃有餘,他着實是羨慕得緊。
除此,尋常做事時,也是走一步看三步,瞧得比旁人都遠,就說先前他父親找趙阿叔借人巡視田地,也是祝阿叔提點了一句。
他可是知道的,旁的地兒在春種時可是出了事的,前一夜剛種的青苗,第二日田裏空空,官府忙得焦頭爛額,反觀他們這兒,可是丁點兒事都沒生!
就很驕傲!
肖萍:“?做人得誠實不是?”
“誠實又不是傻憨!”肖春廿嘴快道。
說罷,急急捂嘴。
饒是如此,一個鞋底子還是朝他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