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溫鑒玉番外4:既是鑒玉,亦是監獄
宋蘇死了。
死在了那個雪夜之中。
溫鑒玉初初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全然不信的。
怎麼可能呢?
宋蘇怎麼可能會死呢?
他分明讓她逃了啊。
和王濟王他們是不知道的啊……
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呢?
他想不通。
但是很快,他就想通了。
因為沒過多久,景德帝駕崩了,顧靳起登基稱帝,以謀逆罪名將三王抓進牢獄之中,處以極刑。
皇族之內,親王大多逃不過早死的命運,這已是眾人眼中的共識。
但溫鑒玉卻知道另一層原因,那就是宋蘇。
在宋蘇這件事情之中,他算是同謀。
顧靳起怎麼可能放過他?
那段時間,外界所知的是,他得到顧靳起的賞識,被召入宮,協助陛下處理政務,整整半個月。
榮寵不斷,溫家,算是飛黃騰達了。
但實際上卻是,整整三個月,溫鑒玉都一直在牢獄之中,旁觀顧靳起對三王處刑。
第一次踏入牢獄之中,裏面幽暗骯髒,牆壁上斑駁血腥。
他鞋面上沾染了污泥,月白色的長袍亦是骯髒不已。
顧靳起卻像是沒事人一般。
“覺得臟嗎?”
顧靳起的聲音在逼仄陰暗的牢獄之中迴響。
“陛下……”
溫鑒玉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她曾經待過比這臟上百倍千倍的地方,受盡折磨,整整半個多月。”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兩人皆不言而喻。
溫鑒玉一僵,有些難以置信。
“宋姑娘她?”
即便心中有答案,但溫鑒玉還是不確定。
顧靳起卻沒有回答他了,而是邁步往牢獄深處走。
溫鑒玉亦跟了上去。
最裏面的三間牢房裏關着的正是三王。仟韆仦哾
他們被分別關押,爐子裏的火燒得正旺,透過斑駁的鐵門,他清楚地看到了他們的模樣。
血肉模糊,手腳耷拉,毫無生氣。
第一次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溫鑒玉面色煞白。
他忍住內心的不適,緊跟着顧靳起的步伐。
溫鑒玉打開了和王的牢籠,隨手拿起了火爐里的燒紅的鐵鉗,直直往他面門上按去。
滾燙的鐵一碰到皮肉,便發出滋滋的聲響。
和王亦清醒過來,痛苦地掙紮起來。
溫鑒玉忍不住後退半步。
顧靳起斂目,面無表情的側頭看着他。
那眼神冰冷,溫鑒玉心裏咯噔一下。
等鐵沒了原本的滾燙,他隨意將它丟回爐子裏,轉身看着溫鑒玉。
“你知道朕今日為何要叫上你來嗎?”
“微臣不知。”
“因為你,蘇蘇才會中了他們的圈套,你是他們的同謀。”
溫鑒玉腦子一白,“你,你在說什麼?”
見他這副樣子,顧靳起嗤笑一聲,“你真是單純乾淨,連中了他們的圈套都不知道。”
“圈套……”
“你以為,和王他們密謀時當真會那麼的不小心,是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外人就能輕易聽到的?
你以為,你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藏得那麼的拙劣,他們都一點兒也查不到嗎?
你是不是還以為,你很是聰明機敏,和王濟王他們也不過如此。”
“我沒有……”
溫鑒玉很聰明,在顧靳起說出第一個“你以為”的時候,他便想通了裏面的關鍵之處。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是那個最傻最愚笨的人。
他才是那個罪孽深重的人。
顧靳起一連串的話,讓溫鑒玉無話可說,反而覺得脊樑彷彿在那一刻被人敲碎了一樣,再也無法像往日那樣直起來了。
暗牢裏很是沉默,溫鑒玉月白的衣袍靠在滿是臟污的牆上,染滿了塵埃。
倏然頭頂上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
“溫大人,你若是覺得虧欠的話,就去殺了他們吧。”
溫鑒玉脊背一僵,看着出現在視線之中的小小的匕首。
“這把匕首上面沾了蘇蘇的血,你就拿這把刀,替自己贖罪吧。”
冰冷的風從暗牢裏的窗戶內滲進來,涼進骨髓。
溫鑒玉盯着那把匕首,遲遲沒有動作,顧靳起亦是很耐心。
良久,溫鑒玉才伸出了那有些發麻的手,握住了匕首。
匕首分明很普通,很小巧,但溫鑒玉就是覺得重若千斤。
“溫鑒玉,害你的人就在前面,他們害得你再也無法做到你父親的遺願,再也不能繼續做個風光霽月,滿身清白的人了,你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你的無知與愚蠢害死了人。
而造成這一切的兇手,就在你面前。”
顧靳起的聲音彷彿帶有某種蠱惑性,溫鑒玉的內心逐漸被仇恨所替代。
他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凝眸緊緊盯着前方已經奄奄一息的和王。
忽的大喊一聲沖了過去。
噗嗤!
匕首刺透了和王的心臟,和王仰頭噴了溫鑒玉一臉的血。
他霎時回過神,怔忪地鬆開匕首,無力地跌坐在地。
他,殺人了?
偏偏這時,他的耳後響起了顧靳起如鬼魅一般的聲音。
“你殺人了,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殺了你立誓想要保護的人。”
保護的人?
那,不是罪不可赦的和王嗎?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顧靳起嗤笑,緩緩道出了一個令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此人名叫程車,是蘇州人士。
至於他為何在這兒?”
顧靳起勾唇,“他受到你父親的恩澤,聽說你在朝為官,便欲入京尋你報恩。
但沒想到呢,他竟是死在了自己恩人手中。”
“哦對了,”顧靳起一拍手,“他家中還有八十老母和三兩個孩子等着他呢,只可惜,他們是等不到他了。”
溫鑒玉渾身顫抖個不停,他眼冒紅血絲,不可置信地看着顧靳起,“你到底做了什麼,那是你的子民!”
“我的子民?”顧靳起覺得好笑,“他們把我當成天煞狐星的時候,可有想過,他們是我的子民,他們在歡呼我和蘇蘇離世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們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
“百姓哪有都是善良的,更何況,現在的朝堂之上,哪裏還有什麼堂堂正正兩袖清風的人?多的是些腌臢手段,溫大人為官幾載,難道還不清楚嗎?”
即便是朝堂之上風雲詭譎,陰謀層出不窮,但他始終謹記,謹記父親的囑託,從未與他們同流合污……
“可如今,溫大人,你也是那污穢骯髒之一了呢。”
見溫鑒玉面若紙灰,一副頹喪沒有生氣的模樣,顧靳起眼角冰冷。
他拾起地上的匕首,冷冷道:“溫大人,你向來聖潔慣了,不明白人間的苦,以後,你該多嘗嘗。”
說罷,他便大步離開了,獨留溫鑒玉一人面對冰冷的屍體。
此時他已萬念俱灰,是以便沒有去細查,便也不知道,此人並非是什麼程車,而是一個被判處死刑的犯人。
顧靳起並沒有想過讓他真的去殺無辜的人,但是卻也沒想過要放過他。
溫鑒玉,溫夫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懲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其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
是以第二日一早,顧靳起便在朝堂之上宣佈,拜溫鑒玉為相。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