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鬼影
已是日上三竿,徹夜救火未曾休息的衙役們逐漸有些盯不住了。見他們再沒有什麼情況可報,安亭便趕忙打發了他們下去休息。
沒過多久,接到衙差消息的常弘義帶着一隊府衙的捕快趕到了。
常弘義正帶着手下捕快對縣衙眾人例常進行詢問,縣衙的一個小丫鬟跑了出來。小姑娘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一時間有些局促,眼神在一院子人之間晃來晃去,最後認準了縣丞劉定業和縣尉李長召的方向。
劉定業將小丫鬟引到安亭跟前:“有何事?直接報予府尹大人聽!”
小丫鬟哪見過這麼大的官,立刻跪在安亭面前:“見過府尹大人!玉夫人醒了。”
安亭疑惑,看向劉定業。
“玉夫人是馮大人年前新納的妾室。早上下官和縣尉李大人聞訊趕到的時候,夫人們已經在堂上了,偏生是這最得寵愛的玉夫人不見人影。”劉定業趕忙向安亭解釋,隨後又問小丫鬟,“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清早玉夫人在堂上受到了驚嚇,大叫了一聲就昏過去了,管家劉伯讓奴婢們先把玉夫人送回房。剛剛玉夫人醒過來還是神情恍惚,嘴裏一直念叨着什麼……”小丫鬟聲音越來越小,慢慢也開始抽泣起來。
“起來說,別著急。”安亭安慰着,讓小丫鬟站起來。
小丫鬟起身擦擦眼淚,聲音幾乎細不可聞:“玉夫人好像說什麼……鬼啊、又來了之類的……”
“什麼神啊鬼啊的,無稽之談!”劉定業大聲呵斥。
小丫鬟哭得更凶了卻又不敢哭出聲,眼淚流個不止。
不遠處安清卻注意到,剛被常弘義問完話準備回后宅的一個小僕役腳步頓住了。
安清饒有興趣地盯着他,卻見他撓撓頭,又向小丫鬟被問話那邊挪了兩步,似乎是想偷聽些什麼。
“請大夫看過了嗎?”安亭問小丫鬟。
“剛昏過去的時候……請過了,大夫說……說是受到驚嚇,開了副安神的方子。”小丫鬟啜啜泣泣地答。
安清不動聲色朝僕役走過去。那小僕役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似乎是反應有點慢,都湊到身邊了也沒發現。
“看什麼呢?”安清突然開口,那僕役猛得一驚,慌得就要下跪。
安清一把扶住他:“別跪我。這有一院子的官差,府尹大人談話你也敢偷聽?”
小僕役慌忙搖頭又擺手:“沒有沒有,小的就是剛聽到劉大人說了句神啊鬼的,怕是聽錯了,想確認一下……”
“確認?你可是知道些什麼?”安清問。
小僕役抿嘴想了想,語氣十分猶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剛才問話的時候也沒想起來,聽阿翡和劉大人提到什麼鬧鬼,才記起這麼回事。”
安清將小僕役帶到常弘義身邊,示意他接著說。
“就前些天,好像是初三那天,還是初四來着……”小僕役想了想時間,“實在想不起來是哪天了,反正就上禮拜,有一晚我起夜的時候,一個影子從頭頂‘呼’一下,就衝著馮大人院子的方向飄過去了……”
安清和常弘義對視一眼。
“飄過去?”
小僕役想了想:“我也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就以為是沒睡醒眼花呢……要說是鬧鬼的話,那還真像是鬼影!”
“確定不是人影?比如進了賊?”常弘義心想,萬一是那個抓不到的飛賊來踩點兒了呢。
“嗯……也有可能?”小僕役又撓了撓頭苦想,
“什麼賊大晚上的穿這麼長的披風去偷東西啊……”
“很長的披風?”安清問。
“是啊,看着可大一個影子,他一飛,披風就在後面飄,得比我還長不少呢。”小僕役回想着比劃了半天,結果也沒比劃出個所以然,也是實在記不太清了。
二人放走了小僕役,府衙的捕快們對縣衙所有人的問話也差不多完成了。縣衙衙差帶着仵作回到前院來。
這老仵作驗屍驗了幾十年,頭一次親手驗官老爺的屍體,這會兒還有點沒緩過勁兒來,額頭直冒汗。
“稟告各位大人,馮大人的屍體並無外傷,也無毒物等外物致死之狀,據屍表判斷,應是受到強烈驚嚇誘發了心疾而亡。”
“當真是嚇死的?”安亭沉聲問道。
仵作又是一抖,躬身請罪:“大人恕罪,依小人所見,馮大人當真……當真是嚇死的。”
“死亡時間呢?”
“應是最長不超過六個時辰,推測在子時至寅時之間。”
仵作離開的時候,安亭對兒子使了個眼色。安清接到父親的意思,與常弘義知會一聲便帶着兩個府衙捕快前往仵作間。
安清對驗屍略知一二,雖不至於精通的程度,在大量的書本知識和經手案件的鍛煉下,卻也能通看個大概。他圍着屍體大致檢查了一番,只見口唇與耳廓部位呈青紫色,指甲卻沒有異狀,非是毒物,而是心臟驟停時缺氧所致。
這麼看下來,基本情況確如仵作所言,是嚇死的。
可是看着馮世普的屍體,安清總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直覺拚命敲擊着腦門告訴他此事另有隱情。
瞬間,一個名字闖入安清的腦海。
如果是那人,應當能看出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吧。
安清吩咐同來的捕快,兩人倒班守在門外,嚴禁任何人再接觸馮世普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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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弘義安排了幾個手下,根據縣衙捕頭周尋留下的信息,前往城東郊去尋找前夜火災的報案人了解起火詳情,自己則與安清一道帶人去后宅進一步調查。
安亭向身旁的劉定業和李長召求證,得知馮世普確實患有心疾,發過一次病後大夫便叮囑過不可受太大的情緒刺激。
“難道當真馮大人看到了什麼駭人場面,受到驚嚇而亡?”劉定業猶疑地問道。
安亭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直沒怎麼出聲的縣尉李長召:“李縣尉怎麼看?”
“下官以為,鬼神之言斷不可信,單說馮大人於子夜時分着官服坐立堂上,便令人疑惑不解,多半另有隱情。”李長召字句利落。
安亭聞言點頭。
劉定業跟着答話。
“李大人所言有理,許是有人故意誘馮大人上堂。”劉定業說著合手向安亭深深一揖,“敢請安大人率我等查清真相,好讓馮大人去得清白。”
職級低了半級的李長召趕忙隨劉定業一同行禮。
“馮縣令的死因真相府衙自會查清。除此之外,還有些事情,本府需要向二位了解。”安亭伸手將二人扶起,眼神在二人身上來回端詳着,“馮世普利用職權之便,包庇縱容洛安府金茂財搶佔縣北江邊農田協議分贓,致五戶十三人流離失所,無視百姓狀告濫用刑罰致一人死,這事二位可知曉?”
此言一出,二人才算知曉了府尹大人今日來意,立時跪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