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白衣社事件（三）：別扒我褲腿
是白衣社的人？他們這麼快就盯上我了？
他又聽了下，聲音已經消失了。
對方在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這說明他們人很少。
如果是白衣社，頂多只是眼線，不能由着他跟蹤我到城外，那樣的話，蘇雙他們就全暴露了。
他決定就在這兒解決掉這個人。
“出來吧，朋友。”張世平突然對那面牆說了一句。
牆內似乎更安靜了。
他悄無聲息地走近牆，側耳凝視靜聽。
“哐啷！！！”
一面雪亮的刀刃破牆而出，刀尖離張世平的腦袋只有幾毫米時，他猛一縮頭，躲了開去。
他不等裏面那人撥回刀，迅速伸出右手，一指彈在了刀刃側面，隨着腕部紫光泛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手腕流向手指，再流向刀刃，像一股電流穿透了刀身，刀刃發出了一聲清泠的響聲——“叮~~~”，裏面的人被震得失聲叫了一聲。
張世平左腿蹬牆面躍起一人高，再右腳一踩刀背借力，便騰然飛起，飄然落在了牆內。
剛一落地，僅憑餘光就看見襲擊自己的那人果然身穿一襲白袍。
於是回身，貓腰，就是一記通背拳。
兩聲悶響過後，一個人影就背貼着牆痛苦地倒了下去。
他正要再補一拳，可拳頭懸停在空中，沒有落下去。
眼前的一幕讓他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倒在地上的是一個身穿白袍的中年壯漢，年紀約在四、五十左右。
在他身邊還蹲着一個人，那是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身穿藍襖，手裏死死抱着一個丑到不能直視的布偶，她臉上抹着幾道明顯故意塗上去的煤灰，兩隻大眼睛驚恐萬狀地死盯着張世平。
張世平怎麼看，也不覺得這兩人像是白衣社的眼線，哪兒有帶着女兒出來盯梢的？
再熱愛本職工作也不帶這樣的。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打錯人了……，拳頭慢慢放鬆了下來，但眼睛仍盯着那個男人，防他暴起傷人。
“你們倆是什麼人？”張世平問。
那男人靠在牆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了出來，似乎剛剛被張世平打中了肺部，一時難以呼吸，緩過勁來后，反問了一句：“你又是什麼人？”
“呃……”張世平一時語塞，頓時感到理虧，不知道該怎麼答這話。
“你為何要翻牆來打我？”那男人咳嗽了一聲，似乎是怕自己咳嗽聲太大，趕忙用手捂住了嘴。
“那你又為何平白無故隔牆用刀捅我呢？”
那男人轉頭和蹲在地上的小女孩交換了個眼神，沒有回答他的話。
小女孩伸出右手朝那男人比劃了兩下。
手語？張世平一怔。
他在西漢時就見過有聾啞人使用過手語，雖然古代的手語是自發形成的，不像後世那樣在全世界都有一套通行標準，但大同小異，見得多了，他早已能看懂大多數古代的手語。
小女孩剛才的動作意思是：“咱們快走。”
男人無力地抬起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了指張世平。
這個動作不算是古代的手語，張世平不用學也看懂了，他是說：“我有傷，強敵在前，走不了。”
他低頭看了看，男人的腿上果然有兩道又寬又長的刀劍傷。
張世平見打錯了人，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時見對方有些怕自己，更覺難為情。
便後退了兩步，
抬手揮了揮，說：“大哥，我實在不知你腿受過這麼重的傷，你捅我一刀，我打你兩拳，咱們扯平了。就此別過。”
他正想翻牆離開，忽然聽到遠處的巷子口隱隱傳來了狗叫聲，還有紛亂的腳步聲。
那個小女孩顯然也聽到了，她立刻抓住男人的衣袖，身體縮成一團。
男人一手撫着她的頭，表情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張世平見到這一幕，剛摸到牆的手又放下來了，輕聲問：“原來你們父女倆是在這兒躲人追捕？”
“是。麻煩好漢出去后，不要告訴別人我們躲在這兒。”男人有氣無力地說。
巷子口遠遠傳來人聲：“就在附近……狗停下了，把它們分開嗅！”
男人一驚，坐了起來，繼而又坐了回去，慢慢閉上了眼睛。
張世平一攤手：“看樣子，我說與不說，區別都不大了，他們有獵犬，早晚能找到你們父女……”
他突然感到小女孩的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接着這孩子掀起了他的褲腿。
“你幹嘛？”張世平被她這一舉動嚇了一跳，想把腳縮回來，卻感到她的兩根手指已經搭上了自己的腳踝，如同兩根冰涼的冰柱。
瞬間他的腳踝既麻又酥，一種奇怪的感覺傳遍了全身，一時竟然忘了把腳抽回來。
女孩的手指縮回去了，她的眼中突然沒有了剛見到張世平時的恐懼，反而充滿了期盼，她轉身對男人打了一通手勢。男人看了看張世平，搖了搖頭。
她的手勢張世平看懂了，她在說：“這個人能救咱們，他會願意救咱們的。”
“我才不願意呢。”張世平在心中想，但他沒說出來。
“這兒有三條巷子！分兵三路，每一路帶兩隻狗！”遠處有人叫道。
張世平心想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想再在洛陽城中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古人都是要死的，不論是男人，女人還是小孩，他見過無數次屠城，人命有如草芥，在每個宇宙中、每條歷史線中，他們都只是一個角色，一個提線木偶，他們的生命毫無意義。
他又退了一步，想趁外面那些人還沒發現，就此翻出牆去騎馬出城。
小女孩見到他的動作，眼神瞬間佈滿了驚恐，她扔下那具布偶，冷不丁撲了上來。
張世平下意識地抬起腳尖就想把她踹開，可腳尖剛抬起來，自己的目光就碰到了她的眼神，無論如何腳尖也踢不出去了。
她的眼神和他曾經見到過的那些在屠城中被殺害的兒童的眼神不一樣，她的眼神里有驚恐，也有乞求，還有期盼，還有……還有一種似乎很熟悉的感覺，彷彿在哪兒見到過這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