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明時分，天光逐漸大亮之際。
李長風與魏啟歌兩人從一處小洞穴中匍匐竄出。
迎着拂面而過的清冷晨風，站在洞口望向腳底崖下生機盎然的峽谷，均感劫後餘生。
由於昨夜只知逃命，一味地往深山老林跑，到最後連方向都難以顧遐，兼之峽谷中遍佈分脈，支系眾多，以致二人到現在都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跑到筋疲力竭時，兩人不得已爬到這處矮崖上，希冀躲避可能銜尾追來的人。
兩人置身所處的岩崖離地高約十丈，底下林木蔥鬱，草芥繁茂。乃是座人跡罕至，極少踏津的一個小山坳。
清爽宜人的微風盪過樹梢，悠揚起陣陣青浪。
魏啟歌長吁出一口濁氣道：“現在怎辦。”
李長風苦笑道：“我還想等你拿主意呢。”
魏啟歌頹然道：“現在無論是回到村裡又或老實的去服役，恐怕都是死路一條了。”
李長風看着谷內兩對追翅逐戲的鳥兒，心有感觸道：“也不知他們誰打贏了。”
魏啟歌正翹首觀察着昨夜來時的方向，嘆道：“無論哪邊贏了，事後肯定都會拿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平頭百姓出氣，最好是兩敗俱傷，一個不落的都完蛋才好。”
李長風道：“盼是這麼盼，不過我看季老賊應當是敗面更大，否則早就敲鑼打鼓的搜尋像我們趁亂逃跑的勞役了。”
魏啟歌大眼依舊緊視着與山坳相連且是唯一通往大峽谷的窄口處，皺眉道：“若是那伙來路不明的獲勝了，為何不出來搜尋我們呢。”
李長風跟着轉頭望去，只見即窄又狹長的埡口處生有幾棵蒼翠挺拔的古木，枝繁葉茂的恰好將裡外視線完全遮攔。而山坳內亦是不乏有拏雲攫石之勢的巨樹，層層攀高，與山同色的將這座小山坳完美的遮掩下來。
若非他們昨夜慌不擇路的盲頭亂跑，誤打誤撞下，亦難以發現這處充滿原始氣息的山谷。
各類不知名的鳥禽棲在密葉內不斷啼鳴，此起彼伏，與幽林相諧的營造出一種寧靜致遠的景象，格外怡和的予人感到心情舒泰。
李長風一直緊繃的心弦不由自主的放緩下來，如釋重負般漸漸輕鬆。微笑道：“或許他們地目的根本就不是我們呢。”
魏啟歌訝道：“你為何突然變得這麼高興，好似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兒。”
李長風拾起一塊碎石，隨手擲往崖下一處啼鳴最歡的密林內，愜意道：“你是關心則亂，想想昨晚我們逃跑時，可有半個鬼影追來。”
魏啟歌凝神道：“那時人人自危，自顧不暇，更何況連我們躲在哪裏都不知道，當然不虞，但不代表事後勝利的那方不追點人數，一旦同村的人供報出來，你猜會如何。”
李長風不以為然道：“說得好似你魏少乃是什麼大人物一樣，能讓人家勞師動眾的去漫山遍野的找。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想想我們的五臟廟吧，我可是昨天早上到現在都沒進過一口。”
被一言點醒的魏啟歌立時腹中滾滾作響，欲言又止，無奈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去尋些果子來，你則收拾一下這往後幾日很有可能成為咱倆的棲身之洞，如何。”
此議正鍥和李長風不欲運動的心意，哪會拒絕，不迭點頭道：“小弟保證佈置妥當的恭候魏大人凱旋歸來。”
魏啟歌笑罵道：“搞得老子像是出去打仗般，說得不文不類的。”
兩人謀定後動，各自分頭忙活。
當朝陽攀上山尖，灑下灼熱刺眼的萬丈輝芒時，魏啟歌帶回十幾顆熟透的野梨外加一隻肥碩的野雞。
李長風亦將不大的洞穴裡外打掃乾淨，同時還鋪上了柔軟的嫩枝樹葉做床墊。
兩人坐在洞外的懸崖邊大快朵頤，飽餐過後商議着接下來的打算。
魏啟歌道：“現在回村，等若坐實了我們逃跑的罪名，不死也脫層皮，最好不回去，反正也沒什麼值得回念不舍的。”
李長風憂愁道：“世界雖大，可我們能去哪裏呢，總不能一直呆在這風餐露宿吧。”
魏啟歌亦感頭疼的捧腮道：“當然不會如此，允我些時間想想好吧。”
李長風埋怨道：“都怪該死的季老鬼，早不來晚不來。”
魏啟歌忽的靈光一閃，興奮道：“對了，我們可以去人多的大城呀。”
李長風愕然道：“你不會說笑吧。”
魏啟歌哂笑道：“豈是戲言呢，這恐是我們目前唯一可行，且是有利無害的選擇了。”
李長風遲疑道：“怎個有利無害法，別忘了你我全身上下連個銅板都欠奉，這裏尚不濟仍有充饑的野果。”
魏啟歌那濃眉下的大眼涌射出一股堅毅之意，直視着依在猶豫不決的李長風，道：“若不出去闖一闖，將來依舊是像現在籍籍無名得連受人欺負都無力反抗。憑我們的聰明才智，以後混到個似季老鬼那類官兒應不再話下。”
李長風無奈道：“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
魏啟歌篤定道：“自然是決定好了。”
李長風長吁道：“既是如此，那就先準備兩把趁手的防身兵器吧，免得出師未捷身先喂狼。且待過今天，明日再行，看看外面的境況如何。”
有了李長風的首肯，魏啟歌興奮得滿臉通紅，喜不勝收的自告攬下籌備兵器的活兒。
李長風則負責用藤條編製背簍，以備路上採摘野果野菜時放置之需。
二人分工合作，忙個不亦樂乎，其中又以魏啟歌最為賣力。直至太陽完全沉入山背，夜幕再番席捲大地，始才停工休息，草草吃完中午剩下的水果雞肉，便鑽回洞內安眠。
一夜無話。
翌日，黎明方興，天地猶浮灰濛之色時，兩人依次爬出拱洞。
迎面冰寒，衣裳單薄的李長風不禁打了個寒顫，哆嗦道：“不如回去睡個回籠覺吧，這他娘的凍死了。”
魏啟歌卻似不受影響般，鬥志昂揚，咧嘴笑道：“剛出門就打起退堂鼓，將來如何出人頭地，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眼下更是春和晨都佔據，更該勇往直前。來吧，我的好兄弟。”
說著拾起一個藤簍背上，手攜一根端綁石刃的木棍，逕自往崖下落步去了。
李長風無奈，只得依樣畫葫，帶上屬自己的那份行囊，追在身後。
來到崖下谷底，剛染起的一絲白晝光明又在頭頂的濃稠樹冠遮蔽下不複色彩，入眼儘是灰暗難辨。
李長風抱怨道：“這一日之計的鬼話定是哪個吃飽了撐着沒事幹的壞鬼書生說的，娘的，你慢點，老子看不清路。”
肆意縱生的遍地滕蔓雜草，不斷攪礙，兼之光線受阻，讓走在前頭引路的魏啟歌亦是舉步維艱。他卻無絲毫氣餒之象，哈哈笑道：“既能餐餐飽肚之人，多少都夠點資格讓我們這類窮酸鬼奉為楷模哩。”
李長風惱火道：“少扯沒用的，外面大城那麼多，可你又識得方向，該往哪走嗎，可不要兜兜轉轉，致死也走不出這窮山僻壤。”
魏啟歌得意道：“以為都似你般不學無術嗎，出發前我已擬好計劃，只要順着太陽升起的方向，沿着大峽谷一路東行，以我們的腳程不出十天便可到最近的那沭陽城，哈這叫學好地理走遍天下亦不怕，明白嗎。”
說話間，兩人已走出與大峽谷交匯的埡口，望着左右彎曲又跌連不盡的峽道，李長風悠悠道：“魏地理通，現在該到驗證你有無真材實料的時候了，可不要瞎指亂帶讓我們又撞回到那伙殺人不眨眼的惡徒眼皮底下了。”
魏啟歌煞有其事的仰首觀天，卻見天上依舊閃閃着幾顆疏星，用以辨別方向的太陽仍未出恭，教他一時犯難的撓頭道：“兄弟我怎會指條絕路讓你走，唉，容我算算。”
李長風揶揄道：“是否想拖延時間，等太陽出來。”
魏啟歌老臉一紅，尷尬道：“昨天光興奮大業了，沒想起記住太陽升起的地方，這叫百密一疏，唉。”
李長風沒好氣道：“幸好有我這稱職的軍師，否則你那狗屁晨計就是個笑話，來吧。”
說罷，便往草木較為稀疏的左則方向走去。
仍在琢磨方向的魏啟歌旋笑嘻嘻的追了上去，嚷道：“這又叫集思廣益，人多的好處，哈。”
兩人便這麼心懷忐忑，又帶着一絲期望，趁着幕色逐漸泛白之際，踏往心中夢想卻未曾有幸見識過的大城。
朝陽適時迎面灑落，晨風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