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家第十八任家主，燕凰
第二日，燕家上下便掛滿了白色的燈籠和隨處可見的白布，寒風吹拂而過，帶動着那些燈籠和白布在半空中晃動，隱約能聽到風聲中的嗚咽。
燕家主宅，只有嫡系血脈居住，但是家主隕落，旁支的親戚都趕來了，主宅的人一時間便多了起來。
但偌大的燕家，依舊一片沉寂，府邸上下都瀰漫著嚴肅而哀傷的氣氛。
隨着燕凰踏入燕家祠堂，裏面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些從外面趕回來的旁支親戚剛回來沒多久就聽說了昨天燕凰那狠辣的手段，因此她一出現，自然免不了一番探究。
在那些探究的視線下，燕凰從容走進了祠堂之中。
祠堂里，除了點燈的婢女外，便只餘下三位長老和燕驚。
三位長老站在一旁，而燕驚則跪坐在祠堂的中央，一言不發的看着中間才剛擺放上去的牌位發獃。
燕凰走了進去，任由旁邊的婢女上前為她戴上白色的頭巾，她接過婢女遞上來的香火，走上前去祭拜。
“燕家，我會守住。”
她神色平靜許下了一個鄭重的承諾。
一旁的三位長老感覺到有些奇怪，他們都覺得燕青的兩個孩子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尤其是燕凰......三位長老一時間都看不透她。
之前長老們都供奉於琅都的祖山，很少出山，因此對於燕家的這些後輩其實沒有太大的了解。
但是她的神魂依舊穩固沒有變化，所以三位長老才會信了燕青臨死前的說辭，之前的燕凰都是為了偽裝。
“待你母親葬禮結束后我們會在九雒堂宣佈你為燕家第十八代家主，以後燕家的責任可就由你來擔了。”
燕凰並沒有抬頭，她依舊看着面前刻着‘燕家第十七代家主燕青’的牌位。
“只要三位長老不阻攔，燕家我自然能護住。”
大長老察覺到了她這句話里的若有所指，他皺了下眉開口說道：“只要是為了燕家，我們自然會支持你。”
相較於大長老的威嚴，三長老就比較和氣。
“凰兒初次上任，恐怕會遇到不少的問題，到時候可以來祖山找我們。”
對於三長老的這個提議，燕凰不置可否。
瞥了一眼一直跪坐在蒲團上的少年，她轉頭看向旁邊的三人：“還請長老們避讓一下，我們姐弟想單獨和母親說說話。”
這個請求，三位長老自然不會拒絕。
他們出去后，旁邊點燈的婢女也被遣退。
燕凰朝着燕驚揚了揚下頜：“拿出來吧。”
聞言，燕驚抬起頭來，眼裏有着難掩的驚訝。
他抿了下唇，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藏着的牌位。
牌位很小，幾乎只是燕青牌位的四分之一，但上面的字卻是燕驚親手刻上去的——燕青之女燕凰。
刻的字稚嫩又笨拙，雕刻的人顯然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但卻能從那歪曲的字體上看出刻字人的真摯。
燕驚盯着那個牌位出神。
“我想，就算姐姐神魂消散，但總得有人記住她。”
燕凰淡淡地開口：“放在燕青的牌位背後吧。”
“嗯。”
燕驚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牌位放到了燕青牌位的背後，恍若她還是那個在母親庇佑下成長的小姑娘。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昏暗的祠堂里，燈芯被點燃，閃爍着忽明忽暗的燈火，驅散了那些牌位上的黑暗。
燭火帶來的微光，充斥着溫暖，伴隨着這些早已長眠的燕家先人。
***
燕凰和燕驚抵達九雒堂時，裏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但這些人都無一例外的圍繞着中間的那個中年男人，燕凰清晰的聽到了那些吹捧的聲音，似乎是在恭維他馬上就要坐上家主之位。
“那個是二叔燕凱。”
燕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夾雜着嘲諷的語氣：“他該不會覺得母親死了，家主之位就會是他了吧。”
很顯然，燕凱就是這麼認為的。
看着姐弟倆走進九雒堂，被燕家旁支恭維的神情已經飄起來的燕凱嘴角的笑意怎麼也遮掩不住。
“這不是我可憐的侄子侄女嗎？你們放心，等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姐弟倆就默契一致的無視了他，徑直從他身邊越過，坐到了最靠近主位的位置。
“你們！”
燕凱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尤其是昨天燕凰還當眾欺辱他的女兒......等他一登上家主之位，就將她隨便找個人嫁了！
一個先天廢物，也配留在燕家丟人現眼！
這個時候，燕凱的女兒燕玲在丫鬟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她必須親眼見證才肯甘心！
燕玲一進來，那歹毒陰狠的神色就落在了燕凰身上。
仗着自己的父親快要成為家主，她不禁有了底氣，坐到座位上后便嘲諷了起來。
“也不知道某個掃把星哪來這麼大的臉，居然還敢來九雒堂！”
燕凰還沒表態，原本一直沉默不語安靜坐着的燕驚卻倏然轉頭看向燕玲。
他的眉眼之中充斥着戾氣，“你再說一遍。”
他甫一出聲，旁邊的幾個燕家小輩便有些害怕的躲到了後面。
燕驚的混世魔王之名，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就連還在幸災樂禍的燕玲也忌憚的瑟縮了一下，“我可沒指名道姓！”仟仟尛哾
這個時候，燕家三位長老出現在九雒堂外。
九雒堂里的各種聲音戛然而止。
隨着三位長老走到座位前站定，燕家眾人都緊張的看向了他們。
大長老深呼吸一口氣，威嚴的嗓音里夾雜着靈氣傳至九雒堂以及整個燕家。
“燕家第十七代家主燕青，身中詭毒，無力回天，臨終前特立——”
大長老的話還沒說完，燕凱和一些支持他的燕家旁支臉上已經露出了喜色。
結果下一秒大長老的話就讓他們徹底僵住——
“燕家大小姐燕凰，為燕家第十八代家主！”
話音落下，九雒堂里瞬間熱鬧了起來。
其餘燕家人都難以置信的看向了燕凰。
“怎麼會是燕凰這小丫頭當家主？！”
“燕青這毒難道還侵蝕了腦子不成！”
“就燕凰這個先天廢人，也配當燕家家主？！”
“肅靜！肅靜！！”
燕家眾人不滿的抗議聲在大長老充滿威嚴的聲音中被強行鎮壓了下來。
“燕凰成為燕家第十八代家主的事情，三位長老已經同意，此事莫要再議！”
“什麼？！祖爺爺，你們都同意？”
燕玲失聲質問到：“她燕凰有哪一點配成為家主了？！”
她這句話彷彿點燃了在場人的導火線，更多不滿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我們理解家主想要保護女兒的心愿，那為何不立燕驚為家主？！他可是燕凰的親弟弟！”
“是啊！燕驚乃當今燕家第一天才，燕凰一個先天廢人哪能和他比！”
“而且燕凰才剛被退婚……這傳到姬家那邊，我們要如何交代！”
眾人那辛辣刺耳的話語傳到燕凰耳中，他們惡狠狠地盯着她，但她始終坦然平靜。
像是高高在上的頂權者，高傲不屑的看着這場鬧劇。
一直暗中觀察她的三位長老若有所思了起來。
在燕家眾人爭吵的時候，燕凱走了出來。
“諸位安靜。”
此話一出，旁邊那些鬧得最凶的燕家人頓時聽話的安靜了下來。
燕凱眼裏劃過一抹得意，他看向燕家三位長老。
“燕凰才剛及笄，又遇到了這麼多事情，恐怕她不能勝任家主之位。我作為她的二叔，願意為她分擔一些，不僅為了三妹，也是為了燕家。”
燕凱說的冠冕堂皇，旁邊那些支持他的燕家人在他說完之後便附和了起來。
三位長老都沒有說話，他們仍然在觀察着燕凰。
燕青臨終前說燕凰之前的模樣都是偽裝，他們也想看看，燕凰是否有那個能耐擔得起燕家之主。
在場的燕家人都在想着家主之位的事情，然而燕凰早已透過他們猜到了這背後的關係網。
燕凱看向燕凰，自信的開口：“燕凰，你意下如何。”
他是篤定了這個怯弱的侄女不會拒絕。
可是——
燕凰雙手背負在身後，從容道：“據我說知，在姬玹做客燕家的那段時日，你們二房和他走的甚近。”
姬玹就是燕凰的前未婚夫，晟國的二皇子，乃深受皇帝寵愛的玉貴妃所生。
在場的許多人都因為她這句話摸不着頭腦，然而三位長老卻反應了過來，沉沉的目光落在了燕凱身上。
燕玲被她這句話激的惱羞成怒，不顧燕凱面露慌張的臉色，開口就說：“燕凰，你什麼意思？二皇子明顯看不上你，他早就許了我側妃之位！”
說到後面，燕玲逐漸得意驕傲了起來。
但是燕凱卻是面色一變。
“什麼？！他只許了你側妃的位置？！”
燕玲一臉不明所以，“父親，怎麼了。”
三長老冷笑一聲，“我燕家人，與姬家聯姻從來都是正妃，並且擁有和姬家人同等的權利。”
‘啪啪。’
燕凰拍了兩下掌心，饒有興味道：“沒想到你為了愛情居然做出這麼大的讓步，不如我立馬派人把你送到姬玹身邊，讓他給你側妃之位，如何？”
燕玲面色陡然慘白，“不！正妃肯定是我的！只是他現在有難言之隱！”
說完她便惡狠狠地颳了一眼燕凰，“你這廢物哪來的權利送我走，真當自己是家主了？！”
“是啊。”
燕凰慢條斯理的應了下來，語調含着與生俱來的傲慢：“就憑，我現在是燕家之主。”
“至於你父親所提的分擔......”她輕笑一聲，涼薄的語調中含着諷刺的笑意：“我燕凰還不至於要一個廢物來替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