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枕頭下面的秘密
“太姥姥把空調給你開了,你們洗完澡就趕緊進屋去,啊?”越秀蕊摸着夏唯的腦袋柔聲道。
“知道了,”夏唯探頭往院子另一頭的浴室加廁所望了望,小聲問她:“我和他一起睡嗎。”
越秀蕊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可不是老瞎子,看不出夏唯對越澤的那點畏懼和不滿,但兩人總歸是父子,這許多年不見不親熱才正常…越澤的性子她知道,外表冷了點,但只要倆個人多處處就好了。
“你們頭回住在一塊兒,當然會不適應,”她目光慈愛的望着夏唯:“其實你媽媽那會兒帶你出國去,你爸爸還偷偷去看過你們呢,他給我拍了一張你那時候的照片,那會兒唯唯一歲多,小小的可愛的很…”
夏唯既窘迫又好奇,好奇要略多一些。因為在他的印象里並沒有這件事,他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住在這邊,而且夏幼媛雖然也偶爾和他講講生父的事情,卻都是一些隻言片語,無非類似於“你爸爸長得很帥,是我們學校當時最好看的男生”,或者是“最討厭越澤了,可是越奶奶人很好,完全不像越澤”…他知道外婆很討厭他的這個爸爸,也隱約覺得外婆之所以對自己那麼嚴厲,也是因為他和越澤長得像的關係。
不過這一點他今天才發現。
吱呀——
穿着白襯衫黑褲子的青年男人拉開浴室的木頭門,卷着袖子看向祖孫兩人。
“水放好了。”越澤面無表情的說。
“去吧…”越秀蕊輕輕推了推倚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催促他往他父親的方向走去。
夏唯眨眨眼,就微微撅嘴走了過去。哼,看在太姥姥的面子上…哼。
砌着瓷磚的狹窄浴室里撲面而來熱熱的水汽,寬敞的浴缸突兀的擱置在角落,裏面已經放滿了熱水。浴缸一側擺着一張矮凳,上面放着沐浴露洗頭水等用品,牆上掛着雪白雪白的毛巾。
“脫衣服。”越澤赤腳站在一邊看着夏唯。
夏唯漲紅了臉:“我自己洗!你快出去啦!”
自己洗?越澤挑起眉,有些懷疑的打量着他。才…八歲就自己洗嗎?還是說正常小孩這個時候都自己洗?他想了想自己八歲的時候,似乎是姥姥給洗的澡,他也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我不想再放水,”他皺起眉對夏唯說:“脫衣服,一起洗。”
太沒有道理了!夏唯憤怒極了,簡直不尊重他的**!他可是從六歲就自己一個人洗澡了,媽媽只給他放水而已!
可惜的是,面前的這個男人顯然並不是m國人,也不是夏幼媛,他甚至連脾氣好一點都算不上,夏唯暗自比了比彼此的身高差距,只能板着小臉默默脫衣服。
越澤不動聲色的看着男孩兒撅嘴脫下背帶褲t恤小褲褲,尤其對於夏唯那條屁股上有一對兒小翅膀的小內褲感到無語。小孩看起來從小在各方面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約束,連洗澡脫下的臟衣服也要一件件疊好放好了,才慢吞吞的爬進浴缸里,縮成一團露出個腦袋在水上頭。
除了參加童子軍的時候,夏唯還沒有和別人一起洗澡的經歷呢…小時候和夏幼媛一起的不算!他忿忿不平的看着越澤脫掉那件白襯衫,黑色的西裝褲,視線卻不由自主被對方寬闊健壯的胸膛和兩條修長結實的腿所吸引。
這個爸爸和他平日裏見過的成年男性很不一樣,那些往日他覺得很正常的西方男性現在想想簡直就像是大猩猩一樣,不但體毛濃厚而且膀大腰圓,不像越澤肌肉緊實皮膚卻很光潔。
他想到夏幼媛和太姥姥都說自己和越澤長得像,心裏頭突然美滋滋的,寄宿學校里那些傢伙總嘲笑他個頭矮小,和營養不良的火雞似地,他真想讓那些金毛豬來看看越澤,他以後就會長成越澤這樣,又高大又健壯!
“看什麼?”越澤蹙起濃眉,長腿一跨進了浴缸,頓時把小孩擠到了角落裏去。
夏唯斜眼看着男人,然後悶聲不吭的抱着腿蜷坐在一邊。他覺得越澤這個傢伙器量真是狹小,小的可以,完全都不像夏幼媛以前跟他講的那些大英雄什麼的。
越澤對於小孩眼神的反應就是輕哼一聲,胳膊往兩邊一靠,自顧自仰頭享受熱水。其實他很少會這樣無所事事的靠在浴缸里,通常一分鐘淋浴解決個人衛生。即使他長期租住的酒店公寓十分豪華,他待得最多的地方還是各個城市的小旅館,居民樓,寫字樓…甚至為了一個cass曾經在一個墓園裏露天睡了三天。他不像d那樣迷戀於各種各樣奢侈的消費中,賺到的錢通常也花不出去,即便這樣,他也還是不能停下來。
“那個d是你的死黨嗎?”耳邊傳來男孩兒稍嫌稚嫩的聲音。
“……”越澤閉着眼。
夏唯不滿的挑起漂亮的濃眉:“如果你不想和我聊聊就算了,但你這樣很幼稚有沒有。”
越澤眼皮子抽搐了一下,有種氣悶到無從發泄的感覺。
“……”他忍了忍,不耐煩的說:“不是。”
哈?夏唯眨眨眼,腦袋還沒轉過彎來:“什麼不是?”
越澤深深吸了口氣坐了起來,水聲嘩啦啦的響。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夏唯,一字一句說:“d,不是我的朋友,認識而已。”(d:tat相識多年竟落得如此評價,你狠!)
“……”
氣氛再次沉悶起來。
夏唯感到無話可說,只得皺着眉低頭搓洗腳丫。真該讓夏幼媛來看看,不對,應該讓外婆來看看越澤,那樣她就不會老說自己不夠禮貌性格桀驁之類之類的了!到底誰才是性格惡劣應該好好教育?!
其實夏天人沒那麼臟,主要就是汗漬。夏唯是個天天都要晨浴睡前也要衝澡的人,一路上飛機和車子都有空調完全沒淌汗,但他還是很仔細的給自己搓背,胳膊努力往後夠,搓完了再打一遍肥皂,最後舉着花灑沖一遍,渾濁的水慢慢從浴缸里溢出,從頭到尾越澤一直都沒睜過眼睛,就好像睡着一樣。
夏唯時不時的瞟他一眼,有點擔心他是不是真的睡着。這樣說來,無論是夏幼媛還是太姥姥,都沒跟他說過關於越澤目前從事什麼工作的問題…正確說,他對越澤,這個所謂的爸爸根本一無所知。
難不成是苦力?嗯…看着不像。
至少那個d看起來十足是個花花公子,這樣的傢伙他可見識的太多了。d和越澤很熟的話,越澤至少肯定不是做苦力的…
“幹什麼?”越澤仍然仰着頭靠在那裏,從濕潤的睫毛下看向夏唯。
夏唯嚇了一跳,他以為越澤沒再注意自己。
“沒什麼…”他撇着嘴,聳聳肩膀:“看你很累的樣子…呃,你平常做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
越澤仰着頭,黑色睫毛重新低垂,遮住了眼睛裏的情緒。他在想,這個小東西究竟要幹嘛,難道他表現的很和藹或者…像越秀蕊那樣?為什麼總是想要打聽他的事…
為什麼不怕自己?
“我沒有打聽你**的意思,”夏唯輕咳一聲,不自在的用手拍着水嘀咕:“我只是…有點好奇…”
“和你無關。”越澤猛的從水裏站起來,精壯□的身體上不斷滴落水珠,他低頭看着幾乎有六七分酷似自己的男孩兒的臉龐,低沉道:“我沒有什麼…想要告訴你的。”
說完他長腿一跨,拽過一條浴巾圍上從狹窄的浴室里走出去了。
門吱呀一聲再次合上,那條明亮的光線在夏唯的臉上出現,然後變細,最後消失。
他怔怔的注視着越澤離開的方向,耳邊還有水波震蕩的輕響。
一瞬間有種難過擊打他的心臟。
夏唯洗完澡不顧天氣的悶熱,硬是賴在越秀蕊的房間裏和她聊天,一來從來沒有一個年長的長輩像越秀蕊一樣如此寵溺他,二來,他實在不想去越澤待着的地方。反正他不願意去惹別人的嫌棄,既然越澤不喜歡他,那他也就沒必要特意去做些什麼。
越秀蕊不動聲色的摘下老花鏡,給伏在她膝上的男孩兒順了順毛,沒說什麼。夏唯是個單純直率的好孩子,媛媛將他教育的極好,出問題的應該是她的外孫越澤。
那孩子…自從他母親去世以後,就愈來愈孤僻了。越秀蕊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手就顫抖起來,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同意越琳和那個男人結婚,越琳的一生就毀在那男人的手裏…連帶着越澤小小年紀嘗盡苦頭,現在更是孤身一人。
“唯唯啊,回房間去睡個午覺,啊?”她嘆了口氣,摸了摸夏唯的脖子。
夏唯不情願的撅起嘴,很想要提議和越秀蕊一起睡,可是他已經長大了,五六歲夏幼媛就給他準備了單獨的兒童房,真讓他和越秀蕊一起,他也不好意思…
“那,那太姥姥我去了。”他萬分不舍的回頭看老太太,一步三蹭的出了房門。
老房子即便在夏天也顯得陰涼,越秀蕊的這棟房子前後有一大一小兩個院子,前院連着客廳,客廳右邊有個門帘子,進去就是一個有檐的穿堂,走過穿堂能看見左手邊一個兩三米見方的所謂後院,沿着右側狹窄的走道,對面的兩間房間分別是越秀蕊的卧室和越澤的卧室,整理呈現一個“口”字。夏唯從靠里的房間走出來,右邊的一小塊後院中間是個小小的深井,不過自從越澤出生,後來又通了自來水,這口深井已經填了起來。
夏唯悶悶不樂的走到隔壁房間推開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敏感的吸吸鼻子,分辨出是越澤身上特殊的帶點兒薄荷涼的煙味,還夾雜着他說不出的體味,並不難聞。
房間裏沒有人。
兩間卧室的房門都在房間的最左側,越澤的卧室一進去,正對面就是一個老式的衣服架子,底座雕刻花紋,漆色油潤,這是一個左右狹長的房間,左側牆上安裝了空調,只有最右側開了一個很大的木格棱窗戶,靠走廊這邊的擺放着一張雙人床,床對面的牆上掛着液晶電視,電視下放置窄窄的柜子,有些打開着,裏面整齊收着很多cd。除此以外就是靠窗放着的書桌,和書桌兩側貼着窗戶的書架。深藍色的窗帘收攏在兩側,但外層的玻璃窗緊緊閉合。
夏唯猶豫的踏進一步,立刻感受到了對比極端的清涼氣息。他立刻關上門,毫不遲疑的往鋪了軟軟草席的大床上撲去,快活的打了個滾!嗚——好舒服!!
話說他一直想要一個大床,非常成熟的大床,可是夏幼媛就喜歡在他房間裏安那些帶幼稚旋轉樓梯的兒童床,一整套的主題,雖然帶朋友回去的時候會很炫沒錯,可事實上他一點也不喜歡,他喜歡的是越澤卧室這種簡單的男人的風格!
雖然越澤不常在這裏住,但越秀蕊還是有空就把他的被褥枕頭晒晒,在有空調的房間裏睡着軟綿綿的被子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而夏唯和越澤可不一樣,他最懂得享受了。
有着黑亮眼睛的男孩兒興奮的翻來滾去,又把一個長方形的枕頭拖過來抱在懷裏,幸福的不行。
“誒?這是什麼?”他突然停下來,翻身爬到床頭的位置。
只見原來枕頭下的地方放着一個黑黝黝的,看起來十分沉重的東西…這東西誰看見了都不會陌生,尤其是在m國長大的夏唯。
那是一把槍。
線條精密的,純黑色的,槍。
夏唯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它,難以置信。出於一種微妙的本能,他沒有懷疑這把槍的真假…也許是因為越澤給他印象,並不是一個喜歡在枕頭底下放一把仿真槍甚至是玩具槍的人。
可是,華國的普通人是不能有槍的…因為有一次夏幼媛帶着他去一家商場購物,他們所在的下一層樓發生了攜槍搶劫的惡**件,查爾斯還和自己解釋了關於槍械的一些東西。武器對於男人有種天生的吸引力,不過在那件事之前,他以為全世界都一樣,只要想要槍就可以去商場購買。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隻手,緩緩的去碰觸那把黑色金屬物件,就彷彿那是一隻極容易受驚的小動物,需要他謹慎溫柔的對待。冰冷的觸感只是一瞬,槍就在他眼前被迅速拿走。
“這不是你該碰的東西。”越澤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