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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第一次見到程犀,比開學第一天還要早。他和後來的籃球隊隊長高中不僅同班,還是一等一的鐵哥們,有課一起逃有球一起打的那種。相比他來說,隊長還對泡妞有種超乎尋常的愛好,當年高考一結束就帶着他四處刷妹子。
刷妹子這個詞,是人脈甚廣的隊長自己發明的,就是找那些同年高考且成績差不多的外校妹子們提前培養感情。用隊長的話說,現在男女比例這麼嚴峻,想泡到有質量的妹子不提前下手怎麼行,一到了大學裏廝殺絕壁更加慘烈。
然後隊長就忙裏忙外折騰了四五天,終於在某晚搞起了一個像模像樣的聯誼會,他倆和其他幾個哥們坐莊請十來個妹子先是吃了頓自助餐,然後拉去ktv唱歌順便培養感情。
剛進到ktv包廂,楚江就把隊長拖到角落裏,低聲問,“勞駕問問你刷妹子的標準是什麼行嗎,你看看我男扮女裝能不能也入圍?”
隊長一邊招呼服務生先來一箱啤酒,一邊上下打量幾眼楚江,“就你這身板子不適合男扮女裝,”然後他對着坐在沙發上幾個女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粉衣服的這個和黑裙子的那個,這不都不錯嘛。”
“拉倒吧,連你前女友都比不上,”楚江鄙夷地盯着他,“後悔聽你的了,這一趟太不值,入不敷出。”
“別泄氣,”隊長從別人手中接過一瓶啤酒,順便撞撞楚江的肩,“會有驚喜的xd”
楚江也從箱子裏拎起一瓶,“驚喜?”
“把他弄來我花的心思比弄來這一群的都多,”隊長斬釘截鐵,“不是大美人的話今天你的份子錢我掏了。”
在包間裏最靠門的那邊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聽了幾首花憂傷鳥蛋疼的歌,楚江幾乎都要睡著了。迷糊間聽到門開的聲音,下意識地朝門口看去,哪想到只看了一眼就睡意全無。
楚江在心裏憋了半天,終於憋出兩個稍微有點文化的形容詞。
——賞心悅目。活色生香。
確實是大美人,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就是……是個男的。
嗯,是個男的。
那之後的行程中楚江的眼神時不時的就不受控制地往程犀那邊飄,楚江在心裏狠狠唾棄自己猥瑣至極。後來他四下一望,發現好像差不多所有人都偷偷摸摸地瞅着程犀,隊長更是一副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粘在對方身上的架勢。
對比之下,楚江默默回頭,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紳士。
倒是一直被圍觀的正主毫不在意,該吃吃該喝喝。楚江正想感嘆“同樣都是人,差距怎麼這麼大呢”,就發現剛才還在努力剝螃蟹的程犀突然看向自己這邊……
楚江有點緊張。
程犀用盤子邊的紙巾擦了擦手,說出了當天的第一句話:“喂,那邊那個毛寸頭。”
楚江左右看看,然後指指自己,“我?”
程犀點點頭,然後朝楚江揚起下巴,“你面前那個果盤,對對就是那個,給我扔個桔子過來。”
楚江:……
一個多月過去,當楚江拖着大包小裹的行李推開寢室門時,就看到程犀熱火朝天套被罩的身姿。
聽到門開的聲音,程犀隨意地轉過頭去看了楚江一眼,完全不記得他一樣指指自己旁邊的一張床,“你來得最晚,只剩這張了。”然後回頭繼續折騰被罩。
隨後的幾個月楚江和程犀沒什麼接觸,倒是被稀里糊塗地推舉成寢室室長,從此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蘇折和方奧守着電腦等着看跨年晚會。程犀一言不發地出門了,楚江看他情緒不對也偷摸跟了出去。
楚江尾隨着程犀下了樓梯,一路上分析了幾個可能性,覺得程犀也沒有什麼別的煩惱,八成是失戀了,決定去開導開導他。見對方在大門口的台階上隨意地坐下,從口袋裏拿出了什麼夾在手裏。微弱的火光亮起了一瞬間,程犀把煙叼在嘴裏后懶洋洋地伸了伸腿。
楚江心理鬥爭了一會兒,才假裝若無其事地也走到程犀在的那級台階坐下。猶豫了半天,磕磕巴巴說出了一句蠢到死的開場白,“借個火?”
程犀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雙手,“拿煙來啊,不然點哪。”
楚江沉默,“沒煙==”
程犀緩緩吐了個煙圈,清晰地回了他五個字,“那你借個屁。”
楚江試圖緩解一下尷尬局面,“要不您看……再借根煙?”
“……”程犀完全不想再和旁邊那根木頭搭話了,權當對方不存在,自顧自地噴雲吐霧。
被無視了的木頭不甘寂寞地充當起了知心大哥,小心翼翼卻又苦口婆心地在一邊念叨,“都要元旦了怎麼不上去一起看晚會啊?……再不快去咪咪蝦條就要被蘇折全吃了……我還買了大瓶的可樂等會兒一起喝啊……方奧說今年晚會有個他可喜歡的小品演員……”
程犀雖然一句話也沒回答但還是默默地聽着,煙抽完一根又點了一根。
當聽到“你家不是本地的吧新年假期是回家還是去哪玩啊……”的時候程犀終於有了點反應,“我不回去。”
楚江一直自己說都習慣了,冷不丁被回了一句還愣了半天才想起來繼續說,“假期不長不回去也無所謂了,正好大家都不回家在寢室作個伴……等下就演小品了快回去等着看吧,一起跨年也很帶感不是?這幾年我都陪你跨了!”說罷還不忘哥倆好地拍了拍程犀的肩膀,最後終於把話頭引到了正題上,“不就是失戀嗎?這都不是事兒,我懂的……”
程犀沉默地把第二根煙抽得差不多,然後無比自然地把煙頭在身邊那人的跑鞋上按滅,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你懂個蛋。”
楚江倍受打擊,“啊?=口=”
“回去了,”程犀沒等對方反應,就自顧自地站起來扭頭上樓,“小品快開始了。”
楚江只是摸不清頭腦地跟在程犀身後,卻沒看到他上揚的嘴角。
從那以後楚江和程犀開始熟悉起來,經常一起出去吃個飯打個球什麼的。偶爾在路上遇見隊長,對方也只是意味深長地對着自己j□j。
程犀也感受到從隊長身上傳來的那股子猥瑣氣息,打了個哆嗦后扭頭問楚江:“他對你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情感?”
楚江:……咦?!
過了幾個月他才知道,隊長對自己沒什麼奇怪的情感,對程犀卻有。
籃球賽總決賽那天,程犀率領着寢室里其他兩個猴頭大老遠來給楚江助威。以92:89的極小差距贏下比賽后,楚江和隊友們擊掌慶祝,這時只見在一邊不知道忙活什麼的隊長突然站起來,披着一件球衣滿場亂跑,球衣上用黑筆寫的程犀二字簡直瞎了楚江狗眼!
還沒等楚江回過神來,後面跟着兩條小尾巴的程犀慢悠悠地走下觀眾台,面無表情地扔給楚江一瓶水,再面無表情地扭頭往回走,絕不看場上安了電動馬達一樣突突突狂奔的隊長。
楚江下意識地出聲,“場上這個怎麼辦?”指的當然是隊長。
“……我不管,”程犀的目光飄向遠方,然後抬手緩慢地捂住臉,“簡直太羞恥了==”
楚江目送程犀走遠,抹了把汗又回頭看看還在不眠不休奔跑着的隊長,頓時覺得有點累愛otz
事後楚江尋思了尋思,決定嚴肅認真地找隊長談談。某天訓練完他攔住對方,措了措辭后開口,“我記得你不是gay吧?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要承受很大的壓力,你父母那邊你說了沒,得挑一個合適的時機,去說的時候一定要誠懇,我幫你寫了份草稿你找時間背下來……”
隊長笑着打斷他,“你知道得還挺詳細。”
楚江表示,資料絕對不是他自己偷偷上網百度的!草稿絕對不是他絞盡腦汁寫的!他絕對沒有自己對着鏡子練習過誠懇的表情!
“你想得太遠了,”隊長把擦頭髮的毛巾搭在肩膀上,“我現在沒考慮那些,就看對眼了唄。”
楚江繼續在一旁念叨,“你要是玩就別玩程犀了,你別看他那樣(程:我哪樣了?你說啊我哪樣了!說啊魂淡!),其實對感情什麼的挺認真的。”
隊長從柜子裏拿水出來喝了兩口,隨口回了一句,“哦,我懂啊。”
楚江這時候還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合著人家鬧出那麼大動靜也就是想追程犀來玩幾天而已,他還在這像個傻|逼似的幫忙規劃以後。
還說什麼“我知道啊”,楚江心中的小人恨不得揪住隊長的領子咆哮——你知道程犀有幾張條紋的床單嗎!你知道他去食堂最喜歡點什麼小炒嗎!你知道他有幾種顏色的!內!褲!嗎!!
楚江沒在沉默中爆發只在沉默中變態,他先是給了隊長一拳,而後千言萬語彙成了四個字,“你懂個蛋。”
說完之後他先是自己愣了一下:誒,這句話好像在哪裏聽過==
那大概是去年的最後一天,自己新買的跑鞋上被一個脾氣不太好的人用煙頭無情地燙了個窟窿,那人雖然故意板著臉但眼睛還是笑得有些彎,他站在幾階樓梯上對着自己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