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前男友
黎諄諄說話時,語氣不急不緩,神色平靜地像是在詢問他今天的天氣好不好一樣。
南宮導先是一怔,而後反問她:“你想從我嘴裏聽到什麼答案?”
黎諄諄不理會他的打岔:“回答我。”
他嗓音有些冷:“你口中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只不過是我父親的一個私生子。”
“我跟他關係不和,私下無交,怎麼提前知道你會被他綁架?”
“如果我沒記錯,這些事情都發生在我們分手之後。我認為你應該清楚,你被綁架是意外,摔成植物人也是個意外。”
黎諄諄沒有理會他話中帶刺,視線停留在手中的鏡面上。那本是光線柔和的鏡中,倏忽散發出刺眼的紅光,映在他臉上,看起來有些譏諷。
“紅色……”26翻閱着原書劇情,找出有關驗心鏡的記載,小聲道:“紅色好像代表着……”他方才說的話里有謊言。
可南宮導一共就說了這麼幾句話,他到底哪一句真,哪一句假?
它怕黎諄諄傷心:“這驗心鏡是修仙世界的東西,沒準對南宮導不管用。”
她沒說話,慢吞吞掀起眼皮,看向南宮導:“最後一個問題,你愛過我嗎?”
他皺着眉,看着她毫無波瀾的樣子,潮濕陰冷的風撲面吹來,緊繃的頸忽然鬆了松。
激怒她做什麼,對他又沒有好處。
南宮導垂下眼眸,淡聲道:“愛過。”
鏡面依舊是刺眼的紅。
見她不語,南宮導將面前的驗心鏡推開,目光不善:“你問這些做什麼,你懷疑是我害了你?”
黎諄諄好似沒聽見一般,收起了驗心鏡:“好了,你可以走了。”
26見過各種各樣倒霉悲催的宿主,但好歹她們的前任再渣,也曾經對她們交付過真情——儘管短暫。
黎諄諄是它見過最慘的一個,分個手搞得傾家蕩產,變成植物人不說,三年感情就換來一句‘愛過’的謊言。
26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不要為一個渣男傷心,他不值得……”
黎諄諄:“我為什麼傷心?”
“那你為什麼問他還愛不愛你……”話說出口,26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是在用這個問題測試驗心鏡對南宮導管不管用。
也就是說,黎諄諄早就知道他沒有愛過她。
26悻悻然地閉上嘴,想起之前她一定要進蜘蛛窟拿驗心鏡,總算知道她要取驗心鏡要幹什麼了。
它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如果驗心鏡對他真的管用,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要是她摔成植物人真跟南宮導有關係,她就這樣放他回去了?
黎諄諄挑眉:“急什麼,他還欠我十萬塊錢沒轉賬。”
26:“……”真是掉錢眼裏了。
它想起她還不知道怎麼讓他回去,提醒道:“把召喚他的圈擦掉就行了。”
黎諄諄聽到這個離譜的召回方式,挑起眉:“那假如別人不小心擦掉這個圈,他也會回到現代去?”
“一般來說,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你畫的圈,只有你能擦掉。”
26解釋道:“除非有比系統力還強大的存在。”
黎諄諄:“比如?”
“比如天道。”
提起天道,26將這兩日閑來無事整理的原書劇情跟她提了一嘴:“天道是這個世界的主宰神,彼時天地混沌,鴻蒙初開,是天道創造了現在的六界萬物。”
“人界的凡人們將天道稱作老天爺,而其他五界之人則稱天道為先神。”
除此之外,天道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本文的男主。
天道的存在凌駕於仙界之上,他擁有不死不滅的永生之身,更是制定萬物規則的先神。
六界傳頌着有關他的各種傳說,更是傳出“一念生,一念死”這樣的諺語。
意思便是——世間所存在的萬物,生死存亡皆在天道一念之間。
人人畏懼天道,人人尊崇天道。
然而大多數時間,其實天道都在六界外凈地的神殿裏沉睡着,極少過問六界的事。
沒人知道他的行蹤,但董謠是萬人迷和好運雙層BUFF疊身的女主,她在夢裏夢到了天道誕生於修仙界的化身——天道在沉睡期間,會留存一絲神力降世為人,護六界安寧。
或許是因為算到魔頭黎不辭會衝破封印,再次禍害蒼生,這一次守護六界的不止是天道的一絲神力,還注入他神識中的一魄。
也就是說,此次降世為人的守護者,其實是天道本人的分.身。
但為了防止自己的化身過於強大,擾亂了六界正常的秩序,天道將化身的記憶和神力一併封印。
在封印破除前,天道的化身在修仙界裏,就是個正常投胎轉世的普通人。
“董謠是個狠人,她翻遍了整個修仙界,最後在鹿鳴山的外城找到了天道的化身。”
“化身在鹿鳴山過得不太好,父母雙亡,宅屋被人欺占,身邊有個重病的妹妹,他自己還是個啞巴……”
不等26說完,黎諄諄就已經腦補完了接下來的劇情。
在全世界都欺負男主時,董謠化身為天使降臨,保護他,幫助他,用自己的善良和愛感動了男主,成為男主的逆鱗,成為男主黑暗深淵裏的一束光。
在男主封印破除,恢復記憶和神力后,董謠想要跑,卻被男主狠狠壓在牆上,紅着眼親到腿軟。
南宮導等着回去,見黎諄諄站在原地失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黎大小姐?”
許是因為將要回到現實世界去,他冷冰冰的嗓音聽起來有了些溫度。
黎諄諄回過神,走到之前畫圈召喚他的地方,伸出腳在地上扒拉了兩下。
但她昨天畫了太多圈,一時間有些分辨不出哪個才是最後一次召喚他出來的圈,只能憑着感覺將附近地上的圈都擦一遍。
黎諄諄擦到一半時,察覺到蜘蛛窟上有異動,似乎是有人在喊叫着‘黎殊’。
她隨手將驗心鏡的碎片用布料包裹好,藏進了衣袖中,加快了腳下的動作。
來的人不少,以防他們看到南宮導,她掃了一眼黑蛛王的巢穴:“那邊石頭多,你先去躲躲。”
這句話是命令,不管他想不想去,身體已經動了起來。
花危他們的速度比她想像中要更快些,南宮導剛走進巢穴,花危已是率着天山門人從天而降,十幾人像是雨點般砸了下來,落足在黎諄諄的不遠處。
花危髮絲凌亂,衣衫上儘是乾涸的泥點,面色幾乎可稱上慘白。當黎諄諄轉過身,只感覺一陣風捲來,還未回過神,人已經被他緊緊扣進了懷裏。
她怔了一下,腦袋貼在他胸膛上,竟是連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跳很快,快得像是要躍出來,砰砰有力,紊亂的溫熱呼吸縈繞在她鼻息間,她聽到他顫抖的嗓音:“黎黎,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黎諄諄仰起頭,正巧看到他泛紅含淚的雙眸。她挑了挑眉,視線透過他的側肩,看向黑蛛王巢穴的方向。
南宮導正在看着她。
她自然而然將那直勾勾的眼神,理解為了催促。
看在他十萬塊錢還沒轉賬的份上,她沒動什麼壞心思,一邊應付花危,一邊用腳尖在地上不動聲色地擦圈圈。
也不知湊巧擦掉了哪個圈,上一瞬還在黑蛛王巢穴外徘徊的南宮導,眨眼之間便消失不見了。
黎諄諄確定他離開后,抬眸看向花危:“萎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花危聽見她的聲音,理智漸漸回歸,他怔愣於自己下意識的失態,緊扣住她纖薄肩臂的手臂慢慢鬆開。
他垂眸想要掩飾眸中的淚意,視線卻還是不住朝着她身上掃去:“你有沒有受傷?”
黎諄諄搖頭。
她狼狽的模樣不亞於花危,赤紅色的長裙被勾的破破爛爛,蒼白的臉上滿是乾涸的血跡,青絲凌散着垂落在身側。
這是她方才銷毀A4紙時,順便給自己補的‘妝’。畢竟在蜘蛛窟里待了一晚上,要是乾乾淨淨站在這裏等着他們來找,只會落人話柄,惹人生疑。
26見花危心疼的眼神,激動道:“黎諄諄啊啊啊,你快掉個眼淚,你看他眼睛都紅了——”
“不會哭。”黎諄諄回了它一句,視線越過花危,看向周遭的來人。
董謠竟然沒來。
“師妹怎麼樣了?”她叩住他的手臂,一臉急切,彷彿很擔心董謠似的。
“她手臂被灼傷了,還在仁和館療傷。”
說起來,花危根本不知道董謠的手臂是在什麼時候灼傷的。他和董謠一起陷進泥漿后,再醒來時,便身處在一個機關暗道里。
那時候董謠的手臂就已經開始潰爛,花危一心記掛着蜘蛛窟里的黎諄諄,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率人趕回此地,也沒來得及關心董謠傷勢如何。
黎諄諄一聽見灼傷,立刻瞭然。
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卻清楚——她踢飛出去的那顆腐爛程度還算新鮮的腦袋,上面沾着黑蛛王的毒液。
她向來是睚眥必報的性子,董謠搶了黎殊的未婚夫,搞壞了黎殊的儲物戒,害得黎殊為了自證清白,捨命進蜘蛛窟去尋什麼驗心鏡。
原文中的黎殊可是因此落下一身沉痾,臉也被黑蛛王的毒液毀了容。
董謠既然招惹了她,那就休想全身而退。
來尋黎諄諄的人里,還有花危的父親,天山掌門花悲。
花悲從人群中走出,雙目打量着黎諄諄,意味深長地問道:“師侄女,你一個人,在蜘蛛窟里待了一整夜?”
她聞聲看過去,不用26提醒也猜出來了這人是誰。這父子二人模樣生的極像,只是花悲看上去更成熟穩重,那雙眼眸里是歷經滄桑后的深黯、淡漠。
“師叔,你看那處……”黎諄諄伸出沾滿血污的玉指,指向不遠處地上暗色的血泊。
她只清理了A4紙和文件夾,南宮導遺留在此處的西裝外套和皮鞋都還在原地。
光是看血泊中的殘肢斷臂,便也知道此地在不久之前經歷了怎樣的殘酷廝殺。
花悲敏銳地注意到蜿蜒血河中,那長得像是鞋履,又像是小船的物什,還有地上沾染血跡的殘破布料,看起來不像是六界之物。
“昨日萎哥被董謠師妹拉進了泥漿里,師妹喊叫聲太大,引來了黑蛛王。師叔也知,我元神已毀,看到那龐然大物撲來,驚駭過度暈厥了過去,直到剛剛才醒來……”
黎諄諄說的煞有其事,情緒跟隨着語氣波動,雖沒有落淚,那發顫的嗓音,明明恐懼卻強忍着解釋的模樣,只讓人看一眼便覺得不忍。
見花悲還要繼續詢問,花危皺着眉:“爹,黎黎受了驚嚇,有什麼事情先離開此地再說。”
說罷,也不等花悲再說話,他微微俯身,彎下腰:“黎黎,我背你回去。”
修仙界雖有男女之防,卻不如人界那般規矩多。有個免費的勞力背她回去,黎諄諄自然不會拒絕,她假裝猶豫了一下,非常勉強地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花危聽到這如此客套的語氣,剛想說他們之間不必這般禮數周全,卻倏忽想起他們兩人已經退親。
他抿了抿唇,按捺住心底莫名的失落,待她攀上他的后肩,點足離開了蜘蛛窟。
花悲本想上前查看一番,黑蛛王的巢穴里忽然傳來一聲刺耳銳利的叫聲。
他多少知道些黑蛛王的習性,知道這吼叫是憤怒的意思,眼看着地縫裏鑽出數不清的紅蜘蛛,急忙帶人撤離了蜘蛛窟。
也虧他撤離及時,幾乎是在下一瞬,滿地遍野都被紅蜘蛛侵佔,單是掃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紅色都覺得頭皮發麻。
花危想將黎諄諄送回天水閣去休息,但她堅持要去仁和館探望手臂潰爛的董謠,他拗不過她,便帶她過去了。
董謠不愧是萬人迷屬性,不過是手臂受了點傷,仁和館內外都圍滿了人。
花危一來,那些湊熱鬧的門人們都自動閃開了道,為他讓出路來。
董謠的手臂剛剛包紮好,她看到他后,見他連衣服都沒換,情緒多少有些低落的樣子,嘴角微不可見地揚了揚。
蜘蛛窟里有成千上萬隻紅蜘蛛,怕不是連黎殊的屍骨都沒尋着。
她早就知道,黎殊不是她的對手,還妄想從她手裏拿走三千極品靈石,如今卻是性命都賠了進去,真是讓人唏噓。
董謠壓下唇角,擠了兩滴眼淚出來,看到花危后便沖了上去:“師姐,師姐怎麼樣了?”
花危還沒來得及說話,黎諄諄便從他身後走了出來,不緊不慢道:“師姐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