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英雄從不在乎錢
結晶森林冬日雪暴吹襲的聲音,就像是孩童的哭嚎,撕心裂肺中透着不講道理。
在這樣的天氣中,森林中所有的動物,哪怕是那些有着厚厚皮毛的,位於食物鏈頂端的魔獸都會停止覓食,它們會蜷縮在各自的巢穴中,舔舐着他們的利爪,老老實實的,等着雪暴過去。
但是人類不同,與絕大多數都還在依靠皮毛和利爪生存的魔獸比,他們太過於頑固,也過於聰慧了。
人類頑固的在苦寒的土地上建立起了城鎮,又聰慧的將城鎮的房子全都蓋成了半埋式,就是為了抵禦冬季的雪暴。
藍巴斯-艾雷諾從這樣一座半埋式的弧頂屋中小心翼翼的鑽了出來,凜冽的風雪讓他快速的關上身後的門,將屋內溫暖的空間與外面的風雪地獄隔開,快速的將一大桶泔水潑向遠方后,又以更快的速度打開門,縮回弧頂屋中去了。
潑出去的泔水,在落地前,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熱量,凍住了。
屋外的雪夜冰冷兇險,艾雷諾的狩獵驛站中卻溫暖寂靜。
足有一人高的爐子填滿了砍柴人賣給藍巴斯的木柴,火焰正在熊熊燃燒,橘色的火光帶着熱氣瀰漫到驛站中的各個角落,倒掉關店前最後一桶泔水的藍巴斯坐回到石頭雕刻的厚重櫃枱的後面,用尖角獸皮製作的抹布抹了抹檯面后,慎重的對坐在他對面的最後一位客人說:
“我們要關店了。”
他雖然希望眼前的客人趕緊結賬走人,但是語氣卻依然平緩且平和,原因無他---他覺得眼前這最後一個客人,可能不大好惹。
在壁爐火焰的光影之下,坐在藍巴斯面前的人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衣着不算光鮮,一身本地很普遍的獸皮裝的風格讓他看起來像是獸人多過於人類,少許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能看到結實無比的肌肉如同石塊一般隆起,似乎蘊藏着無匹的力量;一頭白色的短髮如同懸崖上的冰凌一般豎起,配合他那刀削斧鑿一般的容貌,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不過,讓藍巴斯心平氣和的和這個男人說話的根本原因不在於他的容貌---艾辛巴赫的男人大多都是這個造型,不,讓藍巴斯心平氣和的關鍵,在於男人眼中時不時閃過的如同肉食猛獸一般的利芒,以及他背後背着的那把造型奇特的重劍。
來往於艾辛巴赫,進入密林中狩獵的獵人或者冒險者,大多都以遠距離武器,陷阱和魔法為主要攻擊手段,近戰一直都是最後手段。
【只】帶着一把笨重的重劍,放棄遠程攻擊直接肉搏的,要麼是傻子要麼是強力的戰士。
所以他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很客氣,這就和他白天對賣柴火給他的砍柴人很刻薄是一個道理,他從不賭博,只打安全牌---老邁又沒有背景的砍柴人可以隨意起伏,而眼前的戰士則要小心對待。
然而,這個男人下一刻說出的話,就讓藍巴斯臉上平靜的表情消失了:
“我有些東西想要出售給你,用來支付我的酒錢,以及白天你應該支付給巴尼-羅斯的柴火費。”
一句話,兩個意思,每一個都讓藍巴斯警覺且生氣:首先,眼前的男人似乎沒打算付錢;其次,他似乎想幫那個白天被他打發走的砍柴人巴尼-羅斯出頭。
人類,聰慧且頑固,藍巴斯聰慧的理解了他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狀況,卻頑固的拒絕接受現實。
“我們這不接受以物易物,
而且,雖然我不知道巴尼-羅斯那傢伙跟你說了什麼,但是我為我的柴火付過錢了。”
“但是,鎮子上的政務廳門口掛着的建議物價表上寫了【木柴:10銅幣1市斤】,可是,艾雷諾先生你拿走了20市斤卻只支付了羅斯先生50銅幣,不是么?”帶着重劍的男人抬起頭,平靜的看着藍巴斯。
“這就是市場,不是么,”藍巴斯一邊慢條斯理的回答着,一邊抬手,用酒杯在吧枱上頓了頓,“皇帝陛下那些大臣們制定的指導價格,並不能準確地反應艾辛巴赫這樣的小地方的情況啊。”
“是啊,市場,呵呵,”男人嘴角泛起一個譏諷的紋路,那模樣看着就像是撲殺獵物前的貓科動物,“那麼回到之前的話題上吧,我希望出售一些東西,來支付我的酒錢,以及巴尼-羅斯……..”
“我們不接受以物易物,”藍巴斯拔高了嗓門,“而且,你最好也不要為巴尼出頭,我告訴你,艾辛巴赫這,我這,柴火就只值這個價!”
伴隨着藍巴斯話音落下,驛站老闆身後的門打開了,他的底氣---一個穿着法袍的青年女性緩步而出,她金色的頭髮束於腦後,膚色白皙如雪,碧藍的眼睛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一對來自於她精靈母親的尖耳朵輕輕的顫抖着。
塞雷娜-艾雷諾,藍巴斯的女兒,寒假回家探親中的帝國2級法師。
以及,狩獵驛站的臨時客串的安保人員。
“這位先生,還請不要讓我父親為難,”塞雷娜一邊緊身的保持着施法者的距離,一邊盡量平和的勸說著,“我們真的不接受以物易物,而且先生大概只是路過的艾辛巴赫小鎮,不是么?您又不能保護巴尼-羅斯一輩子。”
法師塞雷娜也不大喜歡他父親的某些行為,但是如果讓她在維護父親和維護正義之間選一個,她會果斷的選父親。
所以這時候,法師的意思很明確---你一離開,無依無靠的巴尼-羅斯,還是要生活在這的,到時候,那位弱勢的砍柴人,可能就會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了。
“女士,我覺得,你父親,一定會樂意買下我這些貨物的。”
男人咧嘴一笑,接下來,讓塞雷娜差點驚掉下巴的事情發生了---眼前這個像獸人狂戰士多過像人類的男人,抬起手,就那麼憑空一抓,如同一個法師打開法師空間一般,從空中掏出了一把起來破爛無比的戰錘!
眼前的男人是個法師?!不過為何沒有任何魔力波動?!而且就算他是等級很高的戰鬥法師,哪個法師會在法師空間裏存放這麼破爛的一把鎚子啊?!
“現在就讓我來清理一下包裹,讓咱們來談談生意,我希望向您出售的,是這把【有堅不催之力】,售價2金幣33銀幣70銅幣,謝謝。”塞雷娜眼看着那個男人眯眼笑着將那把大鎚子推到了她父親面前。
開什麼玩笑,這麼一把破鎚子賣兩個金幣?!自己的父親怎麼可能會接受這麼一筆買賣…..
“小店可沒有那麼多錢。”藍巴斯冷笑道。
“沒事,”男人搖了搖頭,“你要知道,我賣東西從來不在乎店家錢夠不夠,相信你自己,你有錢的。”
隨着男人話音落下,讓塞雷娜覺得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了,她那精神正常的父親,而且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法師一般的父親,抬起手在空氣中一抓,居然憑空抓出兩枚金幣,四枚銀幣,和七個面額10的銅幣,交到了那個男人手上。
“10銀幣用來支付我得酒錢和飯錢,1銀幣50銅幣留給老巴尼—這是差價,”男人笑眯眯的將一大把錢幣放在吧枱上,一邊數着一邊念叨,“我自己留一個金幣,剩下的就給你們,算是賠償給你們的心靈損失費,可好啊?這樣大家Happy的啦,老巴尼明天有錢買必需品能活下來,你們賺到了錢,我得到了樂趣,好不好?”
說罷,男人把一部分錢,又推回到目瞪口呆的藍巴斯面前。
“等等,我,這錢,怎麼回事…….”藍巴斯看着眼前這他完全無法理解的一切,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他完全不能理解,他是怎麼憑空抓出那麼一大把錢的?
他要有這大變真金白銀的本事,他還開什麼狩獵驛站啊,他不早就跟女兒一起上首都住着去了,他不早就把他老婆從精靈那接回來了?
藍巴斯驚訝,她女兒塞雷娜更驚訝,作為一個法師,她可比供他讀書的老爹有知識多了,據她所知,這偌大的世界上,放眼望去,七大國那麼多法師和鍊金術士,還沒有人能夠在一點魔法波動沒有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事兒來的。
她那個考魔法學徒7年都沒考上的爹,怎麼可能會的?
他連五年魔法,三年模擬都不會做的。
所以,不可能啊!
不過,現在倒是可能有了動手的理由了…..
“帝國嚴禁未經官方授權的法師對貨幣施展法術,如果是黃金煉成的話,那更是明令禁止,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是既然看見了,作為法師我就不能坐視不管,”塞雷娜雙手從袖子中抽出,點點火星從指尖滲出,彷彿有螢火蟲在飛舞,她面色嚴肅的看着這個男人,說,“請你跟我去最近的法師塔一趟!”
“哦,原來是禁止事項啊,”男人點了點頭,“難怪老巴尼被我嚇的不要不要的,他又沒說清楚,真是的,看樣子以後交易系統不能隨便用了啊,切,白瞎我10點點數,失策失策。”
交易系統?點數?塞雷娜聽着男人嘟囔出她無法理解的詞句。
“但是今天這事兒,你不說,我不說,也沒人知道,就這麼點錢,算了吧?”男人將那些錢像藍巴斯又推了推,笑得滿臉社會人。
“先生幫老巴尼討要柴火錢的時候不是很有原則么,怎麼現在這麼沒原則了,這錢我們不能要,你也得跟我們走一趟!”法師塞雷娜杏眼圓瞪,嚇得正想把錢收起來的藍巴斯一縮脖。
“現在的我可沒什麼原則可言,錢你們不要可以,我也不攔着你們,我這一金幣都能交給你們處理,但是跟你去法師塔一趟,那就免了吧,”男人聳了聳肩,眼中重新透出猛獸一般的光芒,“你們自便,我隨意,先走了。”
說罷,男人起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星星點點的火光在空氣中凝聚成火焰的長鞭,向著男人捲去。
二級法術,烈焰囚徒,塞雷娜會的法術中,唯一有禁錮效果的。
下一刻,就在火蛇舔上男人之前,一個不停旋轉的綠色的光罩突兀的出現,覆蓋了男人整個身體。
烈焰撞到那個綠光閃爍的罩子上,如同水流撞到了岩石上一樣,火光四下飛濺,然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塞雷娜能感應到,自己的魔力,被憑空掐斷了。
猛地一回頭,令人窒息的冰冷與血腥的氣息從男人身上冒出,血腥的讓塞雷娜覺得她嘴裏彷彿充滿了鮮血的味道,冰冷的讓年輕的法師覺得她體內和周圍所有的熱量,似乎都被什麼東西抽走了一樣。
爐子內熊熊燃燒的火焰,驟然變成了一種冰藍色,而血色的光則在男人眼中沸騰。
塞雷娜大口地喘着氣,那陰冷血腥的氣息如同刀割,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胸膛欺負之間,法師覺得她的心肺彷彿都在結冰,血腥的氣息則在她口中徘徊,讓她幾欲作嘔。
下一刻,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氣,眼中的血光消失,火焰的顏色也從冰藍變回了桔色,看着跌坐在地,滿臉驚恐哆嗦個不停,跌坐的地方已經滲出一大灘水漬的女法師,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居然…..這何苦來哉,那邊那位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說罷,男人推開門,走入風雪之中。
風雪在身邊呼嘯,卻無法傷害到他分毫,背着大劍的男人一邊向遠方走去,一邊回想着一周之前的那個選擇,忍不住罵了一句:
“MLGB,要是有影帝該多好,那多有親和力,不過,這樣的話,那個女法師應該會傳播一些很好玩的傳言出去吧,這樣的話,樂子,不就有了?嘿嘿……..“
男人一邊嘟囔着,一邊隱入黑暗之中。
只剩下那把大劍上的幾個符文,在黑暗中隱隱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