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本王絕不受嗟來之食
離桃源縣還有十里的時候，道路上多了一個建築。
是一個小木房子，房子冒着熱騰騰的白煙。
朱棣發現難民自動到小木屋前排隊。
他和朱高煦好奇地加入了這條長長的隊伍。
大雪紛飛，穿着單薄的朱棣和朱高煦凍得渾身發抖，鼻子上掛着兩根冰溜子，餓得也是雙眼昏昏。
離得近了，朱棣和朱高煦看到有老百姓捧着飯碗，蹲在地上吃飯。
飯碗裏是白色的波浪狀麵條，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令人食慾大增。
咕嚕。
朱棣與朱高煦齊齊吞口水。
咕嚕嚕。
二人肚子瘋狂叫喚。
朱棣面色一變，冷冷道:“本王絕不受嗟來之食。”
朱高煦跟着點頭，昂起孤傲的頭顱，閉上眼睛，不去看難民手中熱騰騰的面。
一刻鐘后。
“誒嘛真香啊！卧槽！爹，這裏面還有肉。”朱高煦捧着飯碗狼吞虎咽，看見碗底有一大塊豬肉，高興壞了。
“食不語。”朱棣瞪了朱高煦一眼，隨後埋頭，把碗裏的面大口大口往嘴巴里扒。
“爹，原來難民吃得這麼好啊！比皇宮裏吃得都好，皇爺爺當年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朱高煦吃完五大碗之後，摸着肚子，感覺人生達到了巔峰，開始質疑皇爺爺說當年討飯很苦的真實性。
“肚子吃飽了，身子也暖和，要是有女人就好了。”朱高煦美滋滋想着。
朱棣皺眉不語。
他記得父皇說過，嗟來之食難以下咽，今日他體驗一下父皇當年的苦難。
可這哪裏是苦難，這分明是幸福的味道啊！
一時間，朱棣三觀在動搖。
“兄弟，這是什麼面啊？卧槽太上癮了。”朱高煦跑到煮麵的大胖子面前詢問。
“這叫方便麵，我們縣令親自發明的一種面，可以干吃，也可以煮着吃，而且一炷香的時間就能煮好，此外，還能隨身攜帶，極其方便。”大胖子笑呵呵介紹鍋里的面。
“桃源縣縣令真乃神人也。”朱高煦豎起大拇指，頓時對桃源縣縣令產生了濃郁的興趣。
他跑到朱棣身邊，把方便麵的事說給朱棣聽，還把桃源縣縣令給狠狠誇了一番。
忽然，一輛馬車馳騁過去，速度飛快，絲毫沒有顛簸的跡象。
朱棣若有所思，連忙蹲在地上，用手扒拉地上的積雪。
“這是……”朱棣瞳孔一縮，看着地上的青磚，呼吸急促起來。
“青磚！”朱高煦也瞪大眼眸，覺得不可思議。
用青磚鋪路，就是京城也只有皇宮有這般待遇。
朱棣站起身來極目遠眺，他甚至都看不到桃源縣的城牆。
也就是說，桃源縣把青磚鋪到城外很遠的位置。
“嘿嘿！你倆倒是有眼光，我們縣令說了，要想富先修路，所以就把路鋪到縣城外十里之地，這樣往來富商都願意來我們這裏做生意。”大胖子笑道。
朱棣眼神一亮，仔細回味要想富先修路這句話，感覺這句話蘊含深刻的哲理。
是啊！要想富先修路，待他取得天下，一定要取消海禁，讓鄭和下海，把海上的路打開，這樣異國富商皆來大明天朝做生意。
“這路有多寬？”朱棣連忙問道。
“大概……十米吧！我也不清楚，反正縣令說等戰爭過去之後，就把路擴成二十米。”
“嘶！”朱高煦倒吸一口冷氣。
朱棣瞪大眸子，怪不得剛才那輛馬車敢不要命了跑？尋常路段那麼跑怕不是早就人仰馬翻了。
“爹，京城都不敢這麼鋪，這桃源縣縣令簡直就是卧龍鳳雛，得之可得天下啊！”朱高煦趕緊建議朱棣拿下這等天縱之才。
朱棣微微點頭，他挺起胸膛，嘴角微微揚起。
本王一向任人唯賢，禮賢下士，頗有美名，想必一番推心置腹，便可將此人才收入囊中。
屆時，黑衣卧龍與桃源鳳雛皆在我朱玄德之手，何愁取不了天下？
……
“永樂大帝啊！你可千萬別來我桃源縣，咱桃源縣家小業小，百姓衣不蔽體，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個銅子的稅都交不起啊！”
銅雀台里，王野打了個噴嚏，他一邊念叨，一邊打開桌子上的木盒子，抓出一把金瓜子，朝花魁身上撒了過去。
……
傍晚，難民隊伍到達桃源縣城門口。
高聳入雲的城牆把朱棣和朱高煦看傻了。
他們甚至忘記了寒冷，杵在城門下，抬頭望着不見天日的城牆，感覺自己像個鄉下老幾。
“爹，京城的城牆都沒這麼高吧？”朱高煦聲音顫抖，饒是見過大場面，也是被眼前的城牆給震撼地頭皮發麻。
朱棣也是瞠目結舌，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他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見識，在這一刻被無情碾碎。
城門大開着，門口站着兩排士兵，個個龍精虎猛，面掛橫肉，在大雪中裸着上身，卻絲毫不畏懼寒冷，懷裏還摟着一把鬼頭大刀，令人望而生畏。
難民排成一條長隊伍，城門口有一個老先生在伏案提筆。
很快，朱棣便來到老先生面前，這時，他注意到老先生身旁還有一個畫師，手法極快，片刻間就將他的大概輪廓勾勒出來。
“姓名。”戶所官郭有禮看向朱棣。
“王二狗。”
“年齡。”
“四十。”
“難民想要入城有兩個選擇，一，服徭役，包吃包住，月俸十銀，贈有戶籍。二，參軍，送一套房子，亦有戶籍。”
“我選一。”朱棣表情平淡，內心卻無比震驚。
徭役一個月十兩銀子？還包吃包住？
這合理嗎？
當年他爹修建皇宮的時候，徭役都是強制的，哪有月俸一說，有飯吃就不錯了。
這桃源縣哪來的底氣給徭役月俸的？
一人一月十兩，這麼高的城牆，少說得一萬人，一個月就是十萬兩。
又是築牆，又是鋪路，又是給徭役月俸，小縣城哪來那麼多錢？
“怕不是空手套白狼吧！”朱高煦覺得這太過匪夷所思，便出聲質疑。
“這是十兩救濟金，拿好了，進去吧！”郭有禮似乎沒有聽見朱高煦的質疑，只是隨口吩咐一旁的下人給朱棣遞了一個小布袋子。
朱棣接過袋子，打開一看，果然十兩銀子，內心不由掀起驚濤駭浪，啥都沒幹就給十兩銀子，桃源縣這麼猛嗎？
朱高煦尷尬地臉都紅了。
“姓名，年齡。”郭有禮接着看向朱高煦。
“王狗娃，二十歲，俺跟俺爹一樣，服徭役。”朱高煦不等郭有禮介紹，便選擇服徭役。
“嗯！”
朱高煦領了錢，來到城道里等候他的朱棣身邊。
“這桃源縣出手這般闊綽，必有貓膩。”領到錢，朱高煦又開始質疑了。
要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免費的午餐。
“爹，這桃源縣進去之後，怕是出不來了。”朱高煦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北平城群龍無首，他們父子二人若是久困於此，怕是大計成空啊！
“敢問這位老先生，我們能現在就離開這裏嗎？”朱棣覺得朱高煦言之有理，便來到郭有禮面前問道。
“可以，但是救濟金不能重複領。”郭有禮只是平淡地回了朱棣一句，便繼續忙活自己的事。
朱棣頭腦一陣轟鳴，頓時老臉一紅，羞愧難當。
他們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慚愧，太慚愧了。
“後生啊！進桃源縣不容易的，我們是難民，才有特權，那些士紳想在這裏找工作很難的，要想落戶更是難如登天，你莫要衝動啊！”
之前的老漢見朱棣想出去，便過來苦口婆心勸說。
朱棣與朱高煦二人點頭如搗蒜，嘴裏嗯嗯啊啊。
老人走後，朱棣惱羞成怒，一巴掌扇在朱高煦臉上，怒斥道:“小人。”
朱高煦摸着臉蛋，眼眶委屈的淚水瘋狂打轉。
此時，一長髯大漢邁着闊步，從城門外朝入城裏走，身後還跟着一批衙役。
突然，他停在朱棣父子二人身旁，旋即扭頭，目光鎖定二人。
朱棣二人心頭一緊，此人好強的壓迫感，這氣場即便是踏着萬千白骨成長起來的將軍都不遑多讓。
“你小子可願跟在我身邊做事？”鍾厚目光最終落在朱高煦身上，眼神中滿是欣賞。
“小子，你有福了，這是我們桃源縣四大金衙之首——鍾厚，跟在他身邊，前途不可限量啊！”郭有禮呵呵笑道。
朱高煦看着比自己高整整一個頭的男人，內心久久無法平靜，他一直自認自己是戰場惡虎，然而在此人面前，他卻感覺自己是一隻小貓咪。
朱棣默默看著鐘厚，內心也想問一句:你小子可願跟在本王身邊做事？
“喲！鍾厚，看上人家了？”
此時，一道清亮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下官拜見王大人。”
“卑職拜見王大人。”
“草民拜見王大人。”
只見眾人停止喧嘩，紛紛放下手頭的事，齊齊朝着緩緩而來的男人躬身行禮。
難民更是伏地叩首，對這個男人極其敬畏。
一排排聲音此起彼伏，把朱棣和朱高煦震得腦殼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