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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關閉,如幽幽清夢,消散乾淨。
這座宅子記載了他從少年到青年之際的無數個日夜,春秋冬夏,一轉是一個四季。在他的心裏,它是永遠不會消散的禮物,他的認識中綠榕宅就是他父親給他的另一個家,而現在,有人毀了它。
宅子完好無損,壞掉的是人。往日和諧氣氛已經遠走,照顧他幾多年的長輩已經不見蹤影。
張珂笙抿着唇在宅子裏逛了一圈又一圈,生活的痕迹沒有被抹去,漆黑的眼眸染上點點惆悵,再有人看過來時,又是清清冷冷。
微風一吹,樹葉搖晃。
大樹下他躺在躺椅上,頭看着天,無邊又無際看不見盡頭。他在樹葉光影的細縫中瞧見了某樣事物,細眸微眯,他盯着看了幾秒才看清,高高的樹枝幹間被人放着一封信件,露出個邊角。
吳坼半晌見裏面的人沒出來時才又跟了進去。
他抬眼望去時,青年正踩在有桌子疊加的凳子上,因地面不平所以人踩在上面令它有些搖晃,青年就站在上面朝樹榦伸出手,嚇的吳坼眼睛有幾秒的抽動。
然後他跑了過去,祖宗,你摔下來死的是我呀!
張珂笙拿到那封信,因為日晒雨露的原因,不如開始的嶄新與乾淨,他拿到手裏時感到絲絲的不安。他對上在下面扶着桌椅的吳坼道:“你怎麼進來了?”
吳坼:“時間久了,老闆擔心出意外。”
張珂笙從桌椅上下來,信摺疊放進褲袋裏,淡淡的“哦”了聲,不再說什麼從他身邊走過。他似毫不在意被人看見那封信,但也沒有要跟他說的意思。可是吳坼早有所悟,也裝着什麼都沒看見似的挪開了視線。
待他要踏進自己的屋子時,他回頭叫住跟上來的吳坼:“你去外面等着,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是不想讓他跟着,吳坼猶豫一下,在青年越發清淡的眼神中頓住腳步,稍稍側開然後點頭向外面走出。
走到半途,他回頭望去,只來得及看見人影消失屋門被輕輕帶上的畫面。
當白皙的指尖抵上門那一刻,一聲輕不可聞的聲響發出,黑暗中一隻手飛快的把人帶到了房樑上,溫熱的呼吸噴洒在他的面龐上不免心驚肉跳。
一聲輕笑,讓張珂笙的睫毛微顫:“噓……”
來人輕佻的摸摸他的臉,帶着安撫的意味道:“怕黑嗎?”
張珂笙眉頭一動,被來人的動作騷/擾的極不舒服,抵開那隻亂動的手,他稍稍退開些許不讓那溫熱的呼吸再次噴在肌膚上,“是你?”
黑暗中,來人的眼神顯得分外明亮,聞言他猛地將青年又抵在梁桿上,迎着窗外那一縷明亮的光線,頗為邪肆道:“又見面了,珂笙。”
一股不安的心緒漸起,張珂笙總覺得面前的人給他一種若有似無的同類感,明明是溫和的笑容,卻總掩藏不住一抹危險的惡意,迎上他帶着放肆打量的視線,他冷淡道:“是你抓走了張叔容嬸?”
許是他本是狂妄至極的人,向執嘴角的笑越發深了,他連反駁都沒有,退開些許坐在房樑上用讚許的口吻道:“真聰明,你是怎麼發現的?”
見他不再靠近自己,那股逼厭的壓力減緩讓張珂笙稍稍鬆了口氣,他看向向執手中指間夾着的信:“他們在哪兒?為什麼要抓他們。”
向執挑眉,帶着笑看着他:“不聽話,你還沒回答我問的呢。”
他笑的好似溫柔的不得了了,可是張珂笙卻敏銳的感覺到他眼底那淡淡的不耐。
一股殺氣襲來,當赤琰咬上手腕時向執以飛快的速度跳到下面的桌子上,地上已經滿是毒蛇如同蛇窟了。
毒液蔓延在身體,傷口上的疼痛如火在嫩肉上燒,冰在肉上刺一樣,向執冷着眼瞪過去時,張珂笙人已不在原先呆的位置上了,他掃一眼發現已經站在地上被蛇圍成一圈的青年,森然道:“小看你了。縱然不是本家出來的,也能養出這樣厲害的小東西。”
身處蛇地卻鎮定無比的張珂笙毫不理會他的諷刺,“你也是養蠱人!”他篤定道,眼中已有深深戒備:“我不曾招惹過你,你為何要抓走張叔容嬸?”
他心中是驚訝的,現在突然想來,那股同類感大概就是指的他們同為養蠱人的熟悉感了。只是沒想到,被赤琰咬了一口,向執竟然只是嘴唇發紫,傷口處已經立馬潰爛,可是滴下來的血卻是黑色的!
屋內昏暗,窗外的光線被站在桌上的男人遮擋,顯得他的身形格外高大修長,他明明嘴唇紫黑,額頭已經冒汗,手腕上流出的黑血不斷目光卻依然森然有神的盯着青年。張珂笙聽到他一聲輕笑,心中才有遲來的驚覺,這個男人都不是他以前遇到的人。
他的蠱術已經在他之上了。
“笙少?”隔着屋子幾步之外突然傳來吳坼略帶猶疑的聲音。
張珂笙神情微動,他稍一抬眼變對上向執漆黑森然的雙眼。不能叫人……不能叫,一有端倪葉崢嶸的心腹就會死在這兒。
他從男人眼中看到了死亡的危險氣息,向執似乎頗為得意張珂笙對他的畏懼。他終於在他眼中看見了與平常見到他不一樣的神色,雖然不是笑,卻也讓他頗為滿意。
怕不是很好嗎,人人都怕他,向執昂首示意他回復門外彷彿只要一得不到答案就衝進來的人。
“什麼事?”頓了片刻,張珂笙緩了緩情緒道。
“老闆要我過來問一聲,要是待好了就回去。申少和葉少這時候已經放學了,正在家裏等您。”吳坼一邊說一邊打量屋內的情境,雖然站在外面看不見,但還是死死盯着,不放過一絲令人懷疑的地方,他支着耳朵仔細聽,就怕出了什麼意外。
接着,熟悉的青年的平淡嗓音傳來:“哦,我拿樣東西就走,你到外面等着吧。”
吳坼的耳朵抖了抖,他以前乾的都是極危險的一行,現在也是。聽話聞意這點還是很在行的,拿東西?什麼東西要這麼久還沒拿到?到外面等,他不已經站在外面了還要去哪個外面?有鬼。
“可是老闆那兒……”他嘴上說著話,手已經摸着腰背上的槍一點一點悄無聲息的接近屋門。
張珂笙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門,讓黑暗遮住他的臉龐看不出神情:“他不願等就先回去好了,我自己也能找到地方。”同樣嘴上說著話,手卻悄悄放在了背後。
“是。”外面的人一口應下。
聽見腳步離開的聲音,向執笑看着黑暗中的青年,一臉深意。眼眸中危險的風暴從剛開始的微弱的一點,已經越積越多。看見他這幅樣子,張珂笙卻突然感覺一陣不安,不對……
他還在想哪裏不對時,桌子上的向執已經同樣來到地上了,他腳踩在蛇上面,地上的蛇毫無反應,張珂笙一驚這才發現哪裏不對!他喚出來的蛇對向執一點威脅也沒有!更讓他臉色微白的是,這個危險的男人朝他走過來時,每一步踩在蛇身上,腳下就會腐爛一地的蛇屍!
“你!”他是怎麼做到的?張珂笙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越接近黑暗,男人有深意的看了屋外一眼,對上青年微微慌亂的眼睛,又走近了一步,滿地的腐爛的屍臭味讓人噁心:“你在想什麼?想你喚出來的小東西怎麼對我沒有用?珂笙,你真天真。”他故意湊近了許多,在他耳邊輕柔又放肆的說道,明明是這樣的語氣卻透着股讓人害怕的戾氣。
黑暗中他的手悄悄的伸出將要環上青年的腰,突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笙少!”屋內的一片昏暗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毫不猶豫的侵佔。明亮的讓張珂笙在黑暗中呆久的雙目感到一時的刺眼。
“你是誰!?放開笙少!”吳坼持槍呵斥。映入他視野的,是滿地的不知從何處爬進來的蛇,因受到驚擾和光亮而噓噓索索的開始到處爬開,而他也因此更加清晰的看見還有被人踩扁了腦袋身子而腐爛的蛇屍畫面讓他作嘔氣味讓他噁心,吳坼心中湧起陣陣驚異!
向執迎着光亮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兀地,他根本不給吳坼任何反應,一把抓住張珂笙藏在背後的手,手勁兒疼的青年支持不住一下手軟了,地上落滿了白色粉末和一個小囊。地上觸及到白色粉末的蛇以肉眼可見的血骨速度飛快的融化着!許是知道那東西的厲害,其他同類紛紛爬離這屋子。
“這……”門口的吳坼倒吸一口冷氣。
向執冷哼,沒見過世面的,他一把摟過張珂笙,掐着他的穴位讓他全身鬆軟麻痹,緊抱着他的腰身在吳坼還在對滿地蛇屍觸目驚心時撞垮了牆壁。吳坼一下驚醒,見張珂笙要被人帶走了,手中槍響不斷,他追到牆壁外一陣風吹過來,入目的竟然有上百隻飛蟲擋在他與吳坼和張珂笙之間!飛蟲上妖異的顏色讓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他一時措手不及,再反應過來時後院的門已經被人打開了。
而前院聞聲而來的葉崢嶸站在屋內的牆壁邊,摸着手上的殘缺牆壁,手指稍稍用力一扯就能扯出好一大塊地方。這是假牆,易跨易碎。
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劫持,像是專門等着獵物上門。
他身邊站着面如死灰的手下,“是向執,鍾老醫生的關門弟子。”
男人目光沉沉的望着失去他心尖上人的地方,眼中的狂風暴雨像颶風越卷越大,手中攥着的殘壁碎成小小一塊,任誰都看得清他額上暴起的青經。
“去找,把那老東西找來,快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