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閃耀的夜

黑暗如泥沼，向唯一光亮奮力出發。

……

“呼呼呼”

陳修從床上驚醒，大口喘息着。

這次沒有疼痛，以身肉搏沒撐過第2回合，死前就像被一百二十邁的拖拉機衝撞，好在暈了過去。

他臉色微紅，腦海中回憶起方才的一幕，自己恐怕像個妄圖挑戰巨人的小矮子吧。

蹦躂再高，連人家腳脖子都摸不着。

“屬性提升沒有想像的高，不知道我哪來的自信……”

陳修苦笑，眼下屬性提升似乎和循環掛鈎，理論上只要經歷足夠多的循環，他的實力總能超過林雨菲。

40次換來一次提升，這還只是最理想的情況，萬一下一次需要80次呢？

屬性提升了，等級卻沒有絲毫改變，不知道對以後會不會有影響。

拋開對此的擔憂，陳修並沒有思考太長時間。

他已經有了大致的思路。

原來要電話的方法肯定行不通，那會喚醒她最不堪的經歷。

她幾乎所有的理智都用來維持人形，如果她主動放棄人形，也許可以延長拖延時間。

問題在於，讓她放棄人形，又不能徹底失控，應該怎麼做。

某次循環里，林雨菲曾提到回憶美好的事，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對不起……”

陳修默默說了句，在系統聲音出現的時候，快速起身超外走去。

幾十次循環，換來和林雨菲談話的機會，陳修並沒有太多時間了解她。

但這一次，陳修決定了，至少嘗試了解她心中的美好。

他的對不起，是和那些無辜的居民說的，儘管他們聽不到，儘管這一次循環的結局也註定是悲劇。

但，既然有無限可能，那就試着放緩腳步吧。

……

時間流逝，血腥味淡然。

淡薄繚繞的霧氣中，緩緩走出窈窕身影。

“我知道你在等紅三。”

陳修等待了許久，他知道林雨菲聽到紅三的名字，意識會清醒。

林雨菲冷漠的眼中起了波瀾。

“紅……紅三……我我……我，我做了什麼……”

她抬起雙手，潔白光滑，但她看到了無數斑駁的鮮血。

“你失控了，我剛才給紅三打了電話。”陳修點亮手機，看了眼時間，低聲道：

“她馬上就到了。”

林雨菲眼中閃過詫異，她什麼也沒問，什麼也不想問，目光越過陳修，夜色中的樓宇安靜而沉默。

黑暗，像是眼前所有一切的顏色。

“我……”

她停頓了好一會，再看向陳修時，眼中隱約有淚花閃動。

“紅三要到了，她總能找到我……”

如夜鶯般輕柔聲音中，淡淡的哀傷在夜色中瀰漫。

陳修靠着圍牆坐下，他拍了拍身旁，示意林雨菲坐到身邊。

林雨菲猶豫一下，最終輕輕坐在陳修身邊。

她身上有很淡的香味，陳修知道那是茉莉花香，他對香水沒有任何研究，現在茉莉花香已經刻入骨髓。

林雨菲身上已經沒有了霧氣，臉蛋光滑，看起來已經徹底清醒。

她穿着略顯陳舊的白裙，裙擺有泥土的污漬，卻沒有鮮血痕迹，如果不去思考這些不同尋常，倒像隱居田園的美貌少女，手裏捧着大把茉莉花。

陳修沉吟着。

在這之前，他反覆思考該如何開口，又刻意晚幾分鐘給紅三打電話。

對話依然出奇的短和乾脆。

樓下依然只有黯淡的路燈，警方並沒有來人。

這一次，林雨菲沒有蜷縮在角落，沒有自怨自艾，她只是收斂起所有危險，安靜的像鄰家少女。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也知道你現在心中充滿悔恨。”陳修打破了沉默。

“對你而言，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認真看向林雨菲，話語一轉認真道：

“但對我而言，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改變。”

“是嗎……”

林雨菲沒有看過來，她低頭看着冰冷顏色的水泥地，輕聲道：

“你就是個普通人。”

她長長吸了口氣道：“呼……真的很奇怪，渾渾噩噩的時候我特別著急，我拚命告訴自己要醒過來，不要殺人，不要殺人，但什麼用都沒有，現在呢……”

“我現在很清醒，我也很後悔，手上沾染了那麼多無辜人的鮮血，可是呢……我仔細想想呢，又覺得，好像……好像我從一開始就背負太多罪孽了……反正最終都要下地獄呢。”

陳修聽着，那些話像說給他聽，但更像是說給林雨菲自己聽。

“等到了地獄，有的是時間，我讓他們惡狠狠的出氣，哪怕抽筋扒皮吃我的血肉，我也絕不反抗，我也沒有絲毫怨言……”

“還有……”她抬起頭，白皙的臉頰有兩道淚痕，勉強超陳修笑道：

“我對你沒什麼疑問，就算有我也不想問，我也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可能不理解，但……”

“你想把最後的時間留給自己，回憶曾經的美好，以美好的姿態離開人世。”

陳修借過她的話，看着對方那雙寫滿震驚的眼睛，平靜道：“我很理解。”

聽到陳修的話，林雨菲沉默了，她一直試圖假裝平靜，試圖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

因為，沒有時間了，這是她最後還能作為林雨菲，作為活生生的人的時間。

隨着一句我理解，所有的情緒如火山般爆發，林雨菲先抿了抿嘴，接着撲向陳修。

陳修先是嚇一跳，但感受着臉頰的冰冷，耳畔回想着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他遲疑一下，還是抬起手，輕輕在林雨菲肩膀上拍打。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好後悔啊啊啊啊~”

哭聲和嘶喊聲飄向夜空，無人問津。

無人問津卻並不嚴謹，因為，很確切的說。

有一隻手輕輕搭在了林雨菲肩膀上，和林雨菲身上的冰涼不同，這隻手格外柔軟和溫暖。

紅，火焰般猛烈的紅色。

那是紅三，不知何時出現。

她依然是紅色的風衣，一隻手攥着摘掉的手套，一隻手輕輕搭在林雨菲肩膀上，一頭短髮在夜風中微微蕩漾，眸子裏如星辰般閃耀着光澤。

整個夜空，都彷彿在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