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執酒共白首8
糯糯叫的大爺爺就是許懷謙的大伯。
至於許懷謙的爺爺,早就去世了。他去世的時候,許懷謙沒奔喪也沒有守孝,得知消息的時候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連一份喪禮都沒有置辦。
在他心裏,這些人從來都不是他的親人。他們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的路人,可能連路人都不如。
路人死了他還會掉兩滴眼淚,但是他們一家死了,他內心連悸動都沒有。
爺爺去世了,大伯還活着。
這可能就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吧,壞人往往要比好人活得長久多了。
這個大伯連同當初賣他的堂哥都還活得好好的,也就大伯母早年間因為許懷謙陳烈酒越爬越高,心中的不甘越積越多,最後自己把自己活活給鬱悶病了,藥石無醫死了。
而這兩人根本沒有什麼不甘的怨懟,有的只是許懷謙忘恩負義!
早年間許懷謙和陳烈酒在的時候,他們畏懼兩人不敢說,後來許懷謙和陳烈酒去了京城,不再回來后,兩人可算是找到發泄口了。
整日在村裡說許懷謙是白眼狼,要沒有他們當年把他賣給陳烈酒,他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嗎?親爺爺去世都不肯回來的人,這種薄情寡義之人,你能指望他是什麼好人。
還說許懷謙年紀輕輕就爬這麼快,定然手中沾染了不少不幹凈的東西,肯定不像外界說的那樣,是個什麼清白好官,指不定私底下貪了不知道。
睡黃金床,枕白玉枕,過得比皇帝還要好。
造謠又不需要成本,那是張口就來,怎麼誇張怎麼說。
村裏有人看不下去,給許懷謙寫了不少信,許懷謙都說讓他們說去吧,他是不是那樣的人,過的是不是那樣的日子,打開陳府的大門就清楚了。
他要真隨了他們的意,把他們給整治一頓,倒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以前離得遠肯定沒什麼,他說他的,他們過他們的日子。
但是糯糯想着他這不是回家了嘛,他回家這早就斷了親的一家人,究竟要不要去看。
不去看怎麼都有無情無義六親不認的感覺,但去看了糯糯心裏又有點不得勁。
他們都不拿他爹當親人,他憑什麼要拿他們當親人?
“不去不去。”垚垚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后,使勁搖頭,“這樣的親戚,爹爹都不會理會,我們去理會他們做什麼?”
“就是。”陳千帆也點頭,“這種人就跟那癩皮狗一樣,不沾還好,一沾上就甩不掉了。”
其他人也紛紛勸說糯糯:“你別這麼心好,把別人的言語看得太重,這個世上希望你過的好的人有,希望你過的不好的人也大把的有,就算你做得再好,一樣有人對你有所不滿。”
這話太上皇聽了舒服:“這話說得對,像皇爺爺我,自認也是個不錯的皇帝了吧,早年間說我不好的人還不是多了去。”
“別看現在沒什麼人說了,但你們信不信,私底下罵我的人還有不少。”
信,怎麼不相信。
這一路上他們私底下也聽了不少罵朝廷,罵高官,罵許懷謙和陳烈酒的人,當然也不少了太上皇的。
只不過他們罵的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別說太上皇了,就連糯糯他們都不當一回事兒罷了。
“那就不管他們了。”原本糯糯有點擔心他這麼回去不去看他們,他們不知道又要編排出什麼話來,他自己倒是沒什麼,這不是有太上皇在這兒,怕他聽了對他兩個爹不好。
現在連皇爺爺都說了不管他們,他瞬間沒了心理負擔,那就不管了。
糜姜縣,杏花村。
經過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發展,現在已經由當初的一個小山村發展到現在一個大村子了。
直接從縣裏走寬闊的黑水裏就能一路直達到杏花村,許大人和陳大人的家門口。
當年陳烈酒從嶺東修了一條黑水路抵達京城,寬敞平坦地路比煤炭渣子路還要好走,轟動了全國。
向來以路好為準則的杏花村村民們,當即就召集了人開了個小會,大家集資也要把黑水路修來杏花村。
然後他們就湊了錢,聯繫到陳烈酒買了黑水,把村子周邊的路都變成了黑水路。
讓昌南擁有了第一條黑水路。
還是名副其實的昌南第一大村。
此刻村裡,房屋交錯,家家炊煙裊裊,不管是從房屋的樣式還是門前晾曬的衣物來看,這裏的百姓生活得都十分好。
太上皇一行人不受阻攔地就抵達到了陳家院子。
隨着許懷謙和陳烈酒的名氣越大,來杏花村看他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人就越多。
他們兩輛馬車抵達的時候,村子裏的人都見怪不怪了。
只是這次有些不同。
以前旁人來都是在院子外面轉轉就走了,而這次這一行人下了馬車左看看右看看后。
只間為首的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拿出鑰匙,對着院門上的大鎖,在進行開鎖。
“哥,你確定這是我們家沒有錯吧?”垚垚看着面前爬滿了爬山虎以及各類藤蔓花點綴的得十分精緻的院子,再三向糯糯確認,這是不是他們家。
畢竟他們誰也沒有回來過,院子長什麼模樣還是聽許懷謙和陳烈酒描述過。
但他們當時描述的時候,也不長這樣啊。
況且許懷謙他們都多久沒有回來過了,這房子不應該要壞不壞嗎?怎麼看上去還跟新的一樣?
煤炭瞎子院子,四間正房,左邊一個廚房,右邊一個關牲畜的房子沒錯啊。
況且這周圍的院子都有人住,只有這家院子籬笆上着鎖。
糯糯覺得這是他們家錯不了。
“可是爹也說他有種花啊。”垚垚看着院子裏被人砌起來的花壇里開出的各色艷麗的花朵,這怎麼也不像是沒人住的樣子啊。
“試試嘛。”糯糯耳朵也有點紅,他沒回來過,他也不知道對不對,他只能拿他阿爹給他的鑰匙試試。
一把鎖不可能這麼多年不壞,但陳氏族人幫他家看着呢,每次鎖生鏽了,壞掉了他們就會換一把鎖,把新鑰匙給他們送來京城。
就怕他們回來了沒有家門鑰匙。
糯糯回來前,家裏才剛換過鑰匙。
他拿着鑰匙剛開始也怕是別人家沒有打開,後來穩了穩心神,一下子就打開了。
“開了開了。”糯糯看着彈開的鐵鎖,驚喜地對垚垚道,“是咱家錯不了!”
“欸欸欸!”
但當他們打開鎖,正要推門進去的時候,村裏有人出來阻止他們了。
“你們是哪兒來的人啊,怎麼這麼不懂規矩,不知道沒有主人家的允許,不可以隨意進旁人家裏嗎?”
雖說村裡人也不會每天守在許懷謙和陳烈酒的家門前,替他們守着房子,但每當來人了,他們都會探頭探腦地出來看兩眼。
可別叫外地不懂規矩的人給人家把房子破壞了。
以前的人都還挺懂規矩,至多就是在門前多探望探望,有那要考試的學子對着門口拜拜,想沾點文氣。
後來大家覺得人還沒死就這麼拜拜的不太好,就在房子的籬笆下種了許多的花。
這樣想沾文錢的人,摘一支花走,也能塗個好彩頭。
就像那詩文里寫得,杏花村無所有,聊贈一支花嘛。
但從來沒有遇到今天這麼不懂規矩的,看了不算完,竟然還要進院子?!
糯糯一行人被這突然的大嗓門給嚇得不輕,他拿着打開的門鎖和鑰匙向吼他那人道:“這不是別人家,是我家來着。”
“——你家?”這人嗤之以鼻,正想說,你知道這是誰嘛,你就你家你家的。
但幸好他的話還沒說完,他先前的大嗓子引起了村子裏不少人的注意。
有那在家裏煮飯插科打諢的全都跑出來看了。
看到糯糯一行人,又看到他們把院子給打開了。
有人回味過來了:“是不是糯糯回來了啊?”
“許大人和陳大人前段時間不是說了,糯糯要回來一段時間。”
這麼一說大家都想起來了:“對對對,隔壁村,章老夫子也說,他曾孫女要回來看看,整天跑村子口看。”
“那是我曾爺爺!”雪花小雷達,耳朵可靈了,一聽到章老夫子的名字,忙不迭地出聲道。
“哎喲,這小姑娘長得與么妹一模一樣。”大家聽到雪花的花向她看過去,看到一張與陳小妹差不多的臉,忙開口道,“性格也像。”
“哪個是糯糯,哪個又是陽陽啊。”見了陳雪花,村民們自是不會把陳金虎和陳烈酒的孩子錯過。
糯糯陽陽本想低調回家,沒想到惹出了這麼多人,不得已站出來自我介紹:“我是糯糯,我是陽陽。”
“哎呀,像,像,像!”大家向糯糯陽陽看過去,看到糯糯那張十分神似許懷謙的臉,連連點頭,“糯糯長得跟許大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糯糯抓了抓頭髮,大家都覺得他跟他爹長得很像,恐怕連他爹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吧。
也就嘴上那麼一說。
至於陽陽——
他基因突變了,有點王婉婉和陳金虎的影子,但又比他倆都要好看。
“哎喲,陽陽不愧是是探花啊。”他們考了去年進士的在村裡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這模樣長得可真俊。”
陽陽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他這個探花還不是因為前面兩個都是女孩子,太上皇覺得,女孩子的容貌不管怎麼點都容易被人拿出來說三道四,最後想也不想地把探花按在了他頭上。
他沒覺得自己是探花,就覺得自己是第三,乍然聽到別人叫他探花,他還怪尷尬的。
一陣兵荒馬亂的認親過後,陳氏族長出面了,新族長,老族長去世了。
“娃娃們剛回來。”他跟糯糯一行人寒暄了幾句,得知糯糯他們是帶着朋友雲遊到這裏,忙把其他還要上來問東問西的村民們給攔住了,“一路上想必也累了,讓他們休息休息,再來問話。”
“哎哎哎!”村民們滿口答應下來,各自忙活道,“我家有新彈的棉被,我給他們拿過來,蓋新棉被舒服。”
“我家也有剛買的毛巾帕子,還有水盆,我也得回去拿去。”
“鍋子,柴禾要嗎?這回來了,得在家裏開頓火,以後才能紅紅火火。”
糯糯他們阻擋不了熱情的村民們,原來打開院子,進到房子裏,原本除了一些傢具,什麼也沒有的家,很快就被各種各樣的東西填滿了,把糯糯他們驚呆了下巴。
新族長跟糯糯他們說:“原本你爹和你阿爹他們還留了些衣服什麼的,但這些東西,放不住,後來都被清理了出去,只有這些傢具還勉強用得。”
“族裏偶爾到這房裏開開會,有個人氣,房子也不至於垮掉。”
老房子久了不住人,就會潮濕坍塌。
反之只要沒人搞破壞,保存得完好,能傳幾代人呢。
陳烈酒當時修這個房子的時候,就想好了要傳給下代,他沒有下代,陳金虎和陳小妹總要有的吧,用料和修建的時候都是廢了心思的。
這麼多年又有杏花村和陳氏族人的維護,這房子看上去一點都不舊。
“謝謝大家了。”糯糯和陽陽代表他們各自的父母向新族長道謝。
“謝我做什麼。”新族長笑道,“要沒有你們父母,我們也沒有現在的好日子不是。”
不說許懷謙和陳烈酒為村裡做得事,就說陳金虎跑商賺到錢后,也曾回來帶過不少村裡人出去走南闖北,讓村裏的娃娃有書讀,年輕人可以出去闖蕩,老人在家種地日子也過得逍遙自在。
只是幫他們看看房子怎麼了,就算是房子塌了,再起一間一模一樣的房子都沒有問題。
新族長又問了問許懷謙和陳烈酒他們在京城裏好不好啦,有沒有什麼難處,得知糯糯陽陽說“都好”后,沒什麼要問的了,起身告辭了:“都好就好,那成,你們收拾收拾休息吧,我家就在這邊不遠處。”他給他們指了個位置,“有什麼事,儘管到家裏找我就是。”
“哎,好。”糯糯陽陽應着,把人送出了院子,這才攏上院門,看到外頭還有得到消息,探頭探腦朝這邊張揚過來的人,兩人皆是一笑。
在京城都沒有這麼收歡迎過。
他們忙着應付,其他孩子早把房子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爹爹阿爹住的房間吧。”垚垚走到四間正房的最右邊的一間上,往裏頭打量。
裏頭除了一張床和幾個柜子一張桌子以外什麼都沒有。
可以想像得到,就算裏面填滿東西,裏面也是清貧,擁擠的。
但是一想到爹爹阿爹都是溫柔的人,即使是清貧、擁擠的,想必屋裏也是溫馨的。
“我娘的房間在這兒。”陳雪花還記得她娘跟他說過,她的房間挨着許懷謙他們的房間
所以參觀完許懷謙和陳烈酒的房間,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旁邊的房間,迫不及待地說。
裏頭的陳設都差不多,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什麼好看的。
陽陽倒是在他們討論的時候,挽起了袖子,拿起帕子打擾起,他爹娘的那間房。
向其他人說道:“你們與其討論這些,不如想想今晚怎麼睡?”
他們這麼多人,可房間卻只有三間房,怎麼住得下。
是。
他們可以附近村民家中借宿。
可是他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連自己家一晚都不住,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糯糯出主意道:“車上有油紙,我們打地鋪吧。”
他剛看了看,床也朽的朽,壞的壞,要睡覺還需要修床,太麻煩了。
他估計他們一提出修床,村子裏的人又得忙活,反正也住不了多久,這會兒也入夏了,睡地上又不冷。
陳家的地板許懷謙成親哪會兒鋪了煤炭渣子,後來他眼睛恢復了,家裏又有錢了,他又鋪了嚴絲合縫的石板。
這會兒只要把石板擦拭乾凈了,鋪上油紙被褥其實是一樣的睡。
“可以可以!”大家長這麼大,還沒有睡過地板呢,聽糯糯這麼一說,全都同意了。
“爺爺和奶奶一間房。”長樂掰着手指頭算,“女孩子一間房,男孩一間房——”
她的目光停留在垚垚身上:“垚垚怎麼辦?”
把垚垚放在男孩一間或者女孩一間都不好。
而太上皇和皇後年紀大了,睡眠輕,讓垚垚和他們睡也不太合適。
垚垚左右看了看,指着空出來的堂屋說:“要不我睡堂屋吧。”
“不行。”孟清歡搖搖頭,“我爹說了,小孩子不能睡堂屋,會衝撞祖宗。”
堂屋自古有會客吃飯的作用,還有停靈,放香火,祭拜祖宗的作用。
沒成婚的小孩是不允許睡在堂屋的。
“那咋辦?”垚垚抓頭髮,他總不能拿根繩子把自己給掛起來吧。
“垚垚跟我睡吧。”糯糯說話了。
“就睡我旁邊。”糯糯道,“我們挨着牆不就行了。”
眾人看了看他倆,覺得也是,都是一塊從小長大的兄弟,長大後房間小住不開,躺一起睡一會兒怎麼了?
可能因為糯糯垚垚從小一塊長大,大家都下意識地忽略他們是干兄弟的事,覺得他們就是親兄弟!
“行吧。”聽糯糯這麼一安排,大家都覺得很合理,同意了。
就這樣,收拾了一通,晚上洗漱過後,垚垚主動躺到靠牆根挨着糯糯的床位邊去了。
“你不用靠那麼遠。”糯糯笑他,“地上很寬,大家一人一床被子,睡得開。”
這就是打地鋪的好處了,地有多寬,地鋪就能打多大。
他們男孩就三人,加上垚垚也才4個人。
一間屋的地鋪呢,再來幾個都不是問題。
“我這不是怕打擾到哥哥們嘛。”垚垚抓了抓頭,有點愁,他要是跟他哥一個性別就好了,這樣他想怎麼跟他哥睡就怎麼睡了。
“沒事,打擾不到。”糯糯搖搖頭,“我們就像小時候那樣就行了。”
小時候他倆經常擠一塊睡。
雖然許懷謙和陳烈酒不允許,但是他倆私底下經常在一塊睡。
不是糯糯跑到垚垚房間,就是垚垚偷偷溜到糯糯房間,反正不叫大人知道就行了。
許家下人又不圍着他們轉,他們也沒有貼身小廝,兩大人還真不知道。
“那行。”垚垚沒了心裏負擔后,快速躺下了。
躺下后,還拿今天白天拍得照和糯糯一塊討論:“爹爹他們肯定想不到家裏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把這些照片寄回去給他們看,他們肯定大吃一驚。”
兄弟倆頭碰頭挨在一起,像小時候那樣不分性別挨在一起討論事情。
“嗯。”糯糯聽着聽着就犯困了。
最後兩人什麼時候睡過的也不知道,阿稚起夜的時候,看他們還頭碰頭挨在一起像是說話說著說著就睡著了,也不知道他們兄弟倆都待一起十幾年了,怎麼還有這麼多話講,搖搖頭,起身把他們頭上點着的油燈給吹了。
糯糯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了,身上都有股子陽光的味道了。
但是眼睛卻沒有感覺到一點亮光,他顫了顫眼睫睜開眼,入眼的就是一雙幫他遮住陽光的一隻手。
然後再入眼的就是兩顆綠色寶石。
“嘿嘿嘿,哥!”垚垚收回了手,朝糯糯笑,“你終於醒了。”
糯糯回了神,看周圍已經沒人了,問了一聲:“他們人呢?”
“早走啦!”在陳家住了一晚,給他們房子增添了一點人氣后,孟清歡、盛聞燦、陳雪花、裴泫珠他們就各自回家去找他們的親戚敘舊去了。
陳雪花的爺爺章硯良聽說他們回來了,更是第一時間就把陳雪花給接走了。
章老夫子今年都九十多歲了,馬上就要快過百了,是周圍附近年紀最大的老人,沒幾年活頭了,就等着看曾孫女呢,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寶貝疙瘩。
“怎麼不叫我,我也該去給師公磕磕頭才對。”糯糯起身道。
“哥,你忘了,我們要去祭拜爺爺奶奶呢。”陳烈酒和許懷謙的父母他們都得去祭拜呢。
這麼多年兩人不回來都是找別人祭拜的。
現在他們的子女回來了,去燒點紙看看還是要做的。
“哦,對!”糯糯拍拍腦袋,清醒了點,打着哈欠出門去洗漱,超走邊問垚垚,“你吃早飯了沒,哥你弄點?”
糯糯廚藝大概是繼承到了陳烈酒,不如許懷謙那般好,至多能吃,至於色香味俱全,就不能強求了。
“不用不用。”垚垚等他洗漱過後,把他帶去了堂屋擺着的各類吃食的飯桌上,“陳族長一大早就帶着人給我們送早飯了。”
他想着都是京城裏的少爺小姐,讓他們下廚怕是有些難。
於是一大早就在村裡找了兩個廚藝好的,給他們把朝食給做好了。
糯糯洗漱過後又喝了幾口粥感覺自己又重新泛發了。
見屋裏沒有人,問了句垚垚:“季爺爺還有阿稚他們呢?”
“都去看章老夫子去了。”縉朝能夠活到九十多歲的人太稀有了,都這是長壽星了,是人就沒有不想長壽的,所以太上皇他們都過去了。
“哥,我們祭拜完爺爺他們,我們也去章老爺爺家吧。”垚垚也想去看看。
“好。”糯糯沒有異議,吃了飯就帶着香燭紙錢準備找人問問,他家爺爺奶奶的墳埋在哪兒。
推開院門就看到陳千帆回來了,糯糯問了一聲:“陽陽哥,你去哪兒了?”
“我讓人帶我去找爺爺他們的墳去了。”
陳千帆就知道,糯糯他們醒來准要找墳,因此一大早吃了飯,就讓陳族長帶着找墳去了。
村裡人埋人都埋在一片山上,加上許懷謙和陳烈酒雖說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回來,但還是找人幫忙看着的。
他倆現在能有今天的地位,村裡人都認為是他們父母的墳埋得好,墳上冒青煙了。
因此村裡人有人去世都願意挨着他們各自的父母,墳塋這片時常都有人打理。
連顆草都沒有呢。
糯糯垚垚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的爺爺。
先祭拜的是許爺爺許奶奶,他們比陳爺爺陳奶奶去世得晚,埋得要下面一點。
兩人拜上香火紙錢,還有一些在昌南買的糕點水果,一邊燒紙一邊絮叨。
“爺爺奶奶,我和垚垚來看你們了,爹爹他現在生活得很好,你們不比挂念,有什麼需要就給我們託夢……”
糯糯也沒祭拜過先人,不知道說什麼,就如此嘮叨了些。
看香燭和紙錢燃燒得差不多了,不會引發火災什麼的,這才帶着垚垚和陳千帆一起去祭拜陳爺爺陳奶奶。
“爺爺奶奶,我們一塊來看你了,爹爹和阿爹很好,很相愛,我們也很好,你們安安心心的……”
等燒完紙錢,一行人這才下山,在村民們的指引下去往章老夫子家。
此刻,陳雪花正在給章老夫子獻寶呢。
“曾爺爺,你看看這個輪椅!”陳雪花推着坐在輪椅上的章老夫子,“這是雪花給你改良的輪椅,這樣你平時沒事的就可以自己推着輪椅去村裡聊天了。”
原來章秉文給章老夫子做的那個輪椅也可以推着走,就是章老夫子現在年紀大了,手上沒勁推不動了。
陳雪花了解到情況后,又給他改了改,使他更能省力。
“好、好、好!”章老夫子在院子裏推着輪椅,像個小孩一樣,玩得可開心了,嘴裏不停地念叨着好。
也不知道是說輪椅好,還是陳雪花好。
反正就是很開心。
“雪花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要給曾爺爺你呢。”回了家,雪花就徹底放開了,看他曾爺爺如此開心,恨不得把她帶回來的東西,都一股腦的拿出來,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他爺爺的臉色很不好。
“雪花,有沒有爺爺的啊。”章硯良見雪花給了他爹一堆東西了,什麼都沒有給他,不由得問道。
“有的!有的!”陳雪花這會兒才注意到她爺爺,忙不迭地又去翻出一堆東西來。
“都是雪花給我帶的。”章老夫子還跟他兒子置氣呢,把雪花的東西搶過去,“你來搗什麼亂?”
章硯良的東西被搶了,氣惱得吹鬍子瞪眼,但他又不敢跟他爹置氣,只能自己氣自己。
周圍的人看這一堆活寶老父子,樂得不行。
太上皇說了:“老人家,你福氣好,四世同堂,難得兒孫都這般孝順。”
“是哩。”章老夫子點頭,雖然他老跟他兒子置氣吧,但也就是鬧著玩兒的,他這輩子的心愿,他孫兒也替他超額完成了,還給他生了個這麼乖巧可愛的孫女,確實福氣好,他看太上皇面善,孫兒孫女都陪在身前,又摸了摸他的手,“你福氣也不差,我把我的福氣也給你蹭點,我倆福氣都好,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太上皇也跟着笑了起來。
“章爺爺,師公。”糯糯和垚垚這會兒進來的,給兩人見了禮。
“你倆也回來啦。”章老夫子是見過糯糯垚垚的,章秉文成婚的時候,他去京城見過,這會兒看到兩人也不意外。
他仔仔細細看了兩人一圈,拍拍他倆的手:“哎,好,好,都長大啦!”
從章老夫子家回去,糯糯垚垚整天帶着太上皇他們在村裡逛,要把他們記憶里缺失的家鄉刻在腦袋裏。
而許家老宅那邊,還等着糯糯回來去看他們的許富貴父子,見糯糯回來好幾日了,一點行動都沒有。
不由得急了。
這不是把他們給忘了吧?
恰巧這天,他們向陳烈酒家的方向望過去時,正好看到出來散步的太上皇和太后兩人。
兩人老了,沒年輕人那麼愛折騰,杏花村氛圍很好,可能因為外地人接觸得多,也不愛刨根問底。
得知兩人在京城是做生意的,因為兩家孩子交好,所以他們也跟許懷謙和陳烈酒交好,對他們特別好。
在村裡轉一天,有不少人給他們東西:“老人家,我家的生薑剛生的嫩姜,可好吃了,拿回去煮着吃吃吧。”
“還有我家的雞蛋,剛下的,聽,母雞都還在叫呢。”
“你們沒有種菜吧,我那門前種着蔥,要吃隨時來掐哈。”
老太皇和太后兩個人應着,兩人攙扶着走在村子裏的大道上,看着這農家田園的生活,生活都好像得到了洗滌。
偏偏還沒等他們享受多久,許家父子就找過來了:“你們是從京城來的人啊?”
太上皇和太后兩人還不知道,這就是許家父子點了點頭:“嗯。”
“京城好吧。”許富貴說道,“讓許懷謙和陳烈酒兩口子都捨不得回來。”
這句話就讓人很不舒服了,太上皇淡淡地回了一句:“還行吧。”
“什麼叫還行,肯定是特別行。”許富貴道,“行到許懷謙和陳烈酒兩人都忘本了。”
太后皺眉:“這話怎麼說?”
“怎麼說,哼哼。”許富貴道,“你們知道我是誰不?”
“我是許懷謙他大伯。”許富貴不等太上皇兩人問,就說道,“你看看,陳諾回來多久了,別說來看望我這個大伯了,走到路上連問候一聲都沒有。”
“這不是忘本是什麼?”
說著許富貴委屈道:“若我們是旁支的也就罷了,但我們可是他嫡親大伯啊,他都如此涼薄。”
若沒有在車上聽過糯糯說他這個大伯爺和大伯叔對許懷謙做過的奇葩事,太上皇恐怕還真要着他的道。
但太上皇已經事先聽過了,而且他弒父囚兄也實在算不算什麼孝順不忘本的人。
所以他對此淡薄得很:“我聽說這入贅的兒郎,都是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不算本家人了,因此許大人這也不算是忘本吧。”
一句話把許富貴給噎得慌,是,入贅就跟嫁出去的沒什麼兩樣了,但是許懷謙他是普通人嗎?
他不是,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一品大員,他能是普通贅婿嗎?
他不能?
“這百善孝為先,不管是嫁還是娶,都要講個孝字不是。”許富貴道,“這許大人地位比別人高,就更應該把孝順做到極致,才能成為天下的人表率不是。”
真是一別三日應當刮目相看,以前的許富貴可是說不出這種話的。
這幾十年過去他也是不是完全沒有長進,這口才可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但可惜他對上的是太上皇:“孝也分情況,若不孝生自己養自己的父母,那就是不忠不孝之人,若父母做得殘忍不對,任由手足相殘,或者昏庸無道,一意孤行,不聽勸阻,這樣的父母,殺之,取之而代也不無不可。”
“……殺、殺、殺?”
許富貴嚇壞了,他所認為的壞孩子就是對父母不聞不問,不給錢也不贍養,偶爾還拿父母撒氣。
這樣的兒孫都是要被人千夫指,被唾沫星子給吐死的。
他今天竟然遇上一個竟然要殺害自己的父母的狠人,可給嚇壞了。
怪不得許懷謙出去了就不再回來了呢,看看他交得都是什麼朋友?!
許富貴被嚇着回了家,思量一番,覺得這件事更是可以拿出來擺許懷謙一道的事。
好了傷疤忘了疼地又在村子裏吹起牛來。
“許懷謙在外頭學壞了,好的朋友不交,交壞的朋友。”
“最近來的那個商人季老爺知道吧,他那天跟我說,如果覺得父母不好,殺了就是。”
“聽聽這是人話嗎?世界上哪有教唆別人殺父母的,這也是我二弟兩口子去得早,要是還在世,那還不得被他這些狐朋狗友教唆得連自己的父母都敢殺。”
一時間,村子裏流言蜚語地說不清楚。
因為殺父母這事在村民們心裏確實是一件很惡劣的事。
但他們顧忌許懷謙,對兩老人的態度還是沒有變,只是偶爾會偷偷打量一下,真是許富貴傳得那樣嗎?
看上去不像啊?
太上皇是一點都沒有收到流言蜚語的影響,每天該怎樣就怎樣。
整好這裏入夏了,村子裏的人在忙活着種東西,許懷謙家不算垚垚,加上陳小妹一共七口人,一百四十畝地,全種了花椒樹。
沒辦法,他們常年不回來,地又不能荒着,就全部種花椒樹,隔上兩年村民們會幫他們採摘出售。
現在因為種花椒樹的人多了,花椒的價格也都下來了。
從原來多貴的一斤,變成了平民百姓也能吃得起了。
兩年下來的收成跟種莊稼的收成差不多。
阿稚想提升收成:“一塊地就種花椒,還需要兩年才能收穫,不如我們試試看看能不能用花椒樹套種些其他作物,這樣地里的收成也能多點。”
窩在村裏的孩子們一聽行啊,說干就干,正要去買種子回來實驗。
這個時候,靡姜縣的縣令來了。
他也是最近才得知消息,許大人的孩子回村了,還帶着他的哥哥姐姐們。
他的哥哥姐姐一查,都是昌南幾個大官的孩子。
加上昌南的官員大部分都被洗了一次,孟方荀又在這兒,想讓人猜不到太上皇在這兒都難。
縣令也是坐了一番心理思想的,他知道打擾太上皇不好,可他科舉時見過太上皇,太上皇還跟他說過話。
他是太上皇的忠實粉絲,錯過這個機會,他以後恐怕再也不能看到太上皇了。
所以他來了。
來時,他還刻意交代自己,一定不要打擾太上皇雲遊。
但是皇權已經在他腦袋裏深深地烙印住了,於是他看着拿着鋤頭,使出力吞山河的氣勢,正要挖土的太上皇時,他腦袋一抽,想也沒想地就跪了下去。
“下官叩見太上皇,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上皇一鋤頭還沒有下去:“……”
而其他聽了許富貴話,來看太上皇是不是真有許富貴說得那樣殘忍的村民:“???”
靡姜縣的縣令跟別地的縣令不一樣,他們時常下鄉,勸課農桑。
所以村民在震驚過縣令對着一商人下跪,口呼太上皇時,立馬反應了過來,這別真是太上皇吧?
不然縣令能對他下跪?
頓時在周圍看熱鬧地村民都跟着跪了下去:“草民叩見太上皇,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本還翹首以盼,還等着人多的時候,再給村民們宣傳一遍這位季老爺提倡殺父母的殘忍言論,好讓更多的人站在他這邊詆毀許懷謙的許富貴。
跟着其他人跪下的時候,整個人抖如篩糠,這這這這這怎麼就成太上皇呢?
是了。
太上皇能夠上位就是殺父囚兄來着。
因為報紙的緣故,現在的杏花村村民們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消息閉塞了,朝廷的事情大概都知道了。
正是因為知道,許富貴才害怕,這太上皇可是連自己的父兄都可以殺害的殘忍主,他在村裡到處說太上皇的壞話—
他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