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伍

慘白的天際，逐步被灰濛填滿每一個角落。

那陰沉倒映在他深邃的綠眸之中，蒼茫的世界變得黯淡起來，密集的雨點證明了一切。

他所直視的這個世界，從來未曾澄澈過，只是蒼茫得不見邊沿。那些光輝耀爛，全部都只是天際中的碎影，甚連真假都未能分清的影子。

那道光芒使這場戰爭止步，然而要想勝利，並非是只一次將威斯克擊倒在地就可以的。

無論如何要戰鬥下去，只有戰鬥才能取得勝利，才能挽救尚未失去的一切。雷伊想着，用僅剩的力氣，迅速向威斯克發起猛攻，然而攻擊又一次失敗。

“怎麼會…”他無力地喃喃着，恐懼佔據了全身，墨綠的眼瞳中，那份恐懼不斷地擴張延伸。

“失敗者的結果，只有死亡。”威斯克冷笑一聲，手中凝聚的黑光朝他衝來，那道光芒竟再一次顯現，迅速拉起雷伊，離開了天蛇星。

繆斯仰頭望了望天，舒了一口氣。

沒事就好。

只是那道光芒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有人知道。

“謝謝。”雷伊低着頭，無力地說著，臉色異樣的慘白。

這些失敗像是無止境，一次又一次將他打入深淵。連展翅翱翔的機會都無。

他不敢回去，不敢去面對那些人群，還有在秘境裏等待着他的師傅。已經毫無臉面再去見大家了。每一次的失敗，結果都去逃避了。

“你在恐懼什麼？”

雷伊有些愕然，他抬起頭來，本想望清楚那少年的臉龐，這樣快的速度，儘管不是眺望也難以見得清晰。只是覺得很熟悉罷了。

佈滿雙眸的是灰濛的天際，渾濁得令人窒息。

“是畏懼死亡么？”少年見他沒有作答，繼續問道。

“嗯……或許是。”雷伊苦笑一聲，淡然地回答着，無神地望着天空之下的光景。

“那麼，要回去么？”他皺了皺眉頭，輕聲道。

“不了，那裏太吵了，我想找個安靜些的地方。你是，布萊克？”雷伊一怔，嘴唇稍稍張了張，淡淡地說道。

少年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再說些什麼。湛藍的眸子直直注視着前方。

究竟他還是在躲避，無法去面對那樣的事實，亦不敢嘗試去解開自己心中緊扣的那把枷鎖。

那些雨水，不停地落下，打落在他身上，絲絲縷縷的寒意侵入心扉，本身還不夠涼的么？只是無妨了，早就已經麻木。

“現在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是秘境，你想去哪？”少年停了下來，躍到地面上，帽檐壓得很低，雷伊還是沒能夠望清他的面容。

“你家在哪？”雷伊望了望四周，分明是回秘境的路線。只是他不想回去罷了。

“早就被邪靈組織佔領了…”少年望着雷伊，神情說不出的嚴肅。而雷伊望不到。

他不語，靜靜地站在原地。只是真的難以去面對，去承受在聯盟秘境裏所有人對失敗者的辱罵，僅剩恥辱的現狀。

雨還是停了，泛黃的天際帶着最後一縷白光也褪去，留下一片彷徨的夜色。

路燈下被拉得很長的兩個影子，就這麼站了許久。

“應該不會吵了，回去吧。”良久之後，少年淡淡地發話了，於是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布萊克，等等，你去哪？”雷伊竟喊出這樣的名字來。

“不知道，大概，是回家吧。”少年竟也應聲作答，指尖輕輕劃過一道暗淡的紫黑光芒，躍起，消失於天際。

雷伊仰頭淡望着，那個身影遠離了視線，僅有一片黯淡無光的天空。

大家，還在么？

或者在他身邊一直與他談話的。從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而已。除了那個真正的布萊克。

少年所說的家，應該是格雷斯星吧，那個守護光明的星球，同時又是黑暗的起源點。

“其實大家，都還好么…”雷伊喃喃自語着，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走着。

猛然間傳來一聲巨響，路旁的建築物紛紛破碎倒下，他來不及反應，被壓倒在地面上。

墨綠的眼眸里映出模模糊糊的幾個身影，一片狼藉的場景，隨即暗了下來，在視線里失去了所有光亮，只有無盡的暗色，籠蓋着一切。

少年卸下米白色的斗篷，湛藍的眸子似淡然地望着面前的一切，然而那雙眼瞳如潭水一般深不可測。

“最後連這裏都毀了。也許沒有什麼再值得留念了，雷伊，恐懼是戰勝不了一切的。”少年蹲下身子說著，儘管雷伊聽不見。

所以都是只為著活下去，選擇投靠黑暗勢力，從而造成所謂的‘適者生存’么？

少年苦笑一聲，又一次躍起。

茫茫宇宙中那個暗無天日的星球，在少年眼裏已經不會再是從前的家了。甚至是連曾經的模樣都遺忘了。也或者是並不想再去回憶。

所有的一切都已黯然。

“又能怎樣呢……”少年喃喃自語着，靜靜地望着那個星球，那個已經遙不可及的星球。

暗淡的燈光下，一灘血隨着未乾透的雨水染紅了地面。雷伊躺在那裏，臉上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慘白至極。

意識里是因為恐懼拚命地掙扎，要麼這麼死了也無妨吧，至少不用那麼累。

蒼茫的天空下看不清些什麼，那些垂死掙扎的人，那雙深不可測的藍眸。

只是都是為了同樣一個勝利的信念活下去，這樣便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