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求賢
太倉東門一戰,赤軍佔盡天時地利人和,開戰不到半個時辰,鎮海衛方面便潰不成軍,王虎領五十騎奮起直追,沿途一路追殺,順勢將鎮海衛營地佔領了下來。
徐開地與段玉成商討完整編和招兵的事宜,後者領命而去,徐開地吩咐手下,叫來破城的功臣——賀樓。
“你前天晚上做得很好,赤軍營中,向來賞罰分明,破城至今,你沒與眾人同慶反而一直忙碌,我都看在眼內。”說罷,吩咐底下的人,“從我私銀中拿一百兩銀子來,賞!”
賀樓受寵若驚,他本是一個靠着叔伯關係,才勉強擠入巡檢司的混混,從來都不受待見,更是從未想過能得到賞賜。幸福來得觸不及防,他頓時便紅了眼睛,哽咽出聲道:“能為徐老爺赤軍效命,是上天賞賜的福分,徐老爺賞賜,屬下不敢收。”
徐開地從底下人手中接過銀子,親自傳遞給他,賀樓推讓幾次,見徐開地賜意已決,只能收下。
“聽聞你這些日子,張羅了不少人前來投誠,可有清點過人數?”
“小的正要向徐老爺彙報這件事情,是攏了不少人,早起剛剛清點過,一百六十四人,都是有氣力的苦民,聽得我說徐老爺的威名,個個搶着要來從軍呢!”
“那就全部留下來,每人賞賜五兩銀,既然是你招攬進來的,那就都交到你的手下吧,組成一官編製,你來當官長,選四個人當甲長,我再給你派四個人當副甲,輔助你訓練。”
賀樓聽得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幾日之前他還是一個受人唾棄的草兵,現在竟然能被任命為官長?他當然知道,在赤軍中,官長是何等的地位,進城之前,似王虎、段玉成這些翹楚之輩,也才是個官長啊!
他深深慶幸自己當初的正確選擇,鼻涕、眼淚垂流,手中接過的銀子,都掉落地下,欣喜若狂地跪地不起。
徐開地也不再去強求跪地這種禮節,他也想明白了,在這些無依無靠的民丁心中,膝蓋有時候不僅僅代表禮節,剛代表他們整個個體的尊嚴,和最為崇高的信任。
“徐老爺厚恩,賀樓縱萬死難以答謝,自此小的一定勤加苦練,成為王將軍和段將軍那樣的人才,徐老爺叫打哪裏,小的就打哪裏......”
說到最後,實在詞窮,又是一個勁的磕頭。
徐開地將他扶起,勉勵他幾句,放他去了。
佔領太倉第三日,城中徹底穩定,兵甲糧草充足,三軍也以賞賜完畢,招兵令也發放了下去,接下來,就是求才令。
徐開地算是殷切感受到了曹老闆那等求賢若渴的痛苦滋味,現如今赤軍隊伍中,多是鄉鎮招來的苦民,讀過書、識的字的都鳳毛麟角。日後無論是軍隊後勤、下城管理,還是出謀劃策,賢才都無比重要。
先後遭遇了謝玉案、張縣丞兩次打擊,徐開地對當世文士大失所望,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親自提筆,參照曹老闆的《求賢令》起草了一份文章,根據先前兩次失敗的經驗,這一次徐開地打算不再去求那些德才兼備之輩。
只求才高於德者,畢竟縱是一代梟雄曹操,也降服不得荀令君這等賢臣,他不敢以曹操自比,但也不自我貶低,招來賢才才是當務之急,德低而才高者,加以律令約束,將他們帶在身邊,也能使用。
徐開地不指望立即有人來投,畢竟當世文士多已參與復社、東林這等組織,但他需要在民眾心中留下一個尊文重儒的形象,而非空口白談的寬仁,輿論一旦傳開,就會亮化他們的形象。
太倉城富庶,少不了青樓妓院,赤軍中雖說多是有婦之夫,但也有單身三四十年的光棍漢,徐開地倒也不阻止他們去風月之地玩樂,但不能強玩,要給銀錢,也支持他們贖身買妻,前提是不能耽誤訓練事宜,違者加以重罰,省的他們溫飽思淫,擾亂百姓。
拿下鎮海衛,城中事宜安排妥當,就回到了他們真正的練兵時間,選好守城隊伍,命游騎遠探,北西兩門,佈置好戰備物資,根據徐開地早先與王虎、段玉成商討、又徵求周奎、孟斌、梁大牙等人的意見,他們重新編排了軍隊。
三日之內,赤軍隊伍漲至近兩千人,王虎和段玉成榮升千戶,其餘舊將論功各升一級,城中守城官軍和東門戰事招降官軍,攏共五百餘人,立了三官,全都交到了王虎手下,補充先鋒陣營。
正在城中準備迎接張巡撫來攻之時,堂外親兵來報,城外有人自薦,來投求賢令,徐開地大為詫異,貼榜不過一日,這個時候消息應該都還沒有傳遠,會是什麼人來投?
他親自上馬,又讓王虎多牽一馬,策騎來到城門迎接,見梁大牙隊伍中間,是一個身穿直裰,儒生打扮的中年,三十歲上下,背着包袱,嘴唇乾裂,像是遠行之人。
梁大牙夾馬上前報道:“頭領,這幾個人,從松江方向來的,不知從那處聽到我們的求賢令,叫嚷嚷半天,沒辦法只好帶過來。”
那人走上來,上下打量着徐開地:“你就是這些義軍的頭領?”
王虎兜馬迴旋,上下打量這人,沒有說話,徐開地笑臉相迎道:“不錯。看先生長得文質彬彬,定是腹有錦繡之人,今日來投,定能使我如虎添翼。還沒請教上下尊諱。”
那人聽得徐開地說話,點了點頭,拱手扯大嗓門應道:“腹中錦繡不敢說,在下項楚,人稱項公子,剛從松江參加文會回來,可能討一碗水喝?”
徐開地感覺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應該在哪裏聽過,但第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下徐開地,請入城中說話吧!先生可善騎?”
項楚不多說話,直直走到馬前翻身而上,徐開親自上前,引入府衙中,賜座之後,項楚喝一口水。
“先生既是剛從松江參加文會回來,想必是復社之人,為何現在又轉投我赤軍旗下?”
項楚擦擦嘴角,溫怒起來,性情與在城外也大不相同,“狗屁的復社,本公子把他踢了,不捧他們的臭腳,那求賢令是你們那個寫的?”
“不才,正是在下。不知項公子何以教我?”
項楚顯是早有準備,也不慌張,哼哼道:“破城之事無非三點,一則撫民,二則籌糧,三則招兵。”
如此輕易而居說出這三點,可見他腹中確有才學,徐開地沒有干擾,繼續聽他道說。
“太倉富庶,籌糧之事,自然無須擔憂,從方才進城情況看來,撫民、招兵之策想必也已經安排妥當,懂得抄用曹賊的求賢令,倒也算你聰明,但此令卻難解當務之急吧?”
“項公子有良計?”徐開地聚精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