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佔領黃家嶺
且說，徐開地接收了梁大牙和潘石這十幾個人后，還對他們進行了仔細的盤問，想要從他們口中得到了城外周圍鎮子中農戶受壓迫的情況，但是這些混跡市井的潑皮，平日裏並沒有功夫去了解這些事情，徐開地也因此並沒有如願問到想要的消息。
不過，這番盤問下來他們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起碼梁大牙說出他有個遠房親戚，曾經進城向他借過幾次錢，倒也跟他念叨過一些關於地主佔地的事情，並且他願意帶路領徐開地等人前方他那個遠房親戚所在的黃家嶺，正在東城門外十數里地的位置。
徐開地因此便將黃家嶺作為了他們下一步行動的目標，吩咐手下的人做好準備。
在這段時間中，黃疤子領人道碼頭上找到了船隻，陸十三幫着完成了將糧食裝船的任務。
貨船就此啟航，馬車被人拉回到了常熟城縣令府中，赤旗交到了孟斌手中，徐開地讓底下的兄弟們裝滿了糧食，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東城門附近區域，見到幾位守衛被踩踏得不成樣子的屍體，沒有人得空去理睬，反而是撿了他們的兵器，才從東城門奔騰而出。
從潘家宅事變到他們出城將近過去了兩個半時辰，他們出城的時候，已經臨近午夜，城中大多的人都已經撤走，徐開地策馬奔出一段距離后，再回首，城中只剩下一片火光和遮蔽星月的濃煙。
逃亂出城的百姓，也早已經散去，常熟以東至太倉州的所有官道上，用以照明的火把流光蔓延似數條交織在一起的長龍，沿途不缺有巡檢司的官軍上來問話，但這些流民中，知道城中實情者甚少，大多來自以訛傳訛，事情傳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眾說紛紜，誇大其詞者甚多，官軍聽了也是慌張，他們人數本就不多，戰鬥力也幾乎等同於零，上去找他們拚命這種頭腦發熱的事情，巡檢司的人當然是做不出來的，還是要去找附近的衛所處理。
另外一邊，十多公里的腳程，對於徐開地一眾人，不過兩三刻鐘的時間，夜深人靜的時候，黃家嶺這邊，由於流民引出的動靜，在如此午夜時分，還有院落閃爍出朦朧的火光，馬隊列這火把到此之時，偶爾聽得幾聲犬吠。
這裏與其說是一個墟鎮，不如說是一個大型的村子，屋舍院落，看起來有百多兩百戶人家，周圍被良田圍繞，北邊是山嶺，沒有任何的巡檢司衛所一類的官軍設立的防禦設施，外面的人若是想要夜訪，策馬直入幾能暢通無阻。
“王老大，就是這裏了，這裏就是我說的黃家嶺！”梁大牙他們由於沒有馬，支撐坐再糧包之上，或者跟着馬隊長途跋涉，到了這邊，累得氣喘吁吁。
王虎帶人沖在前頭，兜馬迴旋幾圈，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問道：“你那遠房親戚在何處？待我過去！”
“我知道！王老大......請跟我來！”梁大牙理順了些氣息，擠出一個笑容，當即衝上前頭帶路。
他雖走得快，但也比不上王虎坐下的馬匹，而且領着王虎他們直入鎮中，兜轉了幾次，別說是什麼遠房親戚了，連他那遠方親戚的毛都沒摸着一條，門戶也沒有找到。
王虎見他大口喘息滿頭是汗的模樣，脾氣頓時上來，免不得大聲數落道：“梁大牙，你他娘的不是說有遠房親戚嗎？人呢？你敢戲弄老子？”
“不......不是，王大哥，你聽我說，他肯定就住在這個地方，我記得非常清楚，但是我就小時跟着老娘來了一趟這裏，之後再也沒有來過，過去這麼些年，這裏也變了模樣，我......王大哥，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肯定能找出來！”
“你奶奶的變了模樣，看老子不一刀劈了......”王虎舉起朴刀，卻是沒有拔開刀鞘，作勢要砍。
梁大牙當即想要逃竄避開，可就在這個時候，興許是周圍的屋舍中，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除了傳出幾聲驚叫，還有一間屋子門戶稍稍推開了一條縫隙。
林立屋舍中間的道路中，王虎和他底下的老兄弟，舉着七八根火把，將外面照得敞亮，木門後頭的人得以看清梁大牙的模樣，幾乎是出自本能的反應，那人推門出來，驚叫道：“表哥......你怎麼在這裏？”
梁大牙和王虎一等人，兀然轉身，同時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當見一衣衫襤褸之人人站在門口發愣，前者如見救命稻草，一時喜得說不話來，“是他，就是他，王老大他就是我的遠房親戚......他就是！”
說完話，他還未來得及等王虎再下命令，當即從人群中衝出去，沖向那站在門口的人，那人被嚇得一跳，當即要往屋裏躲進去，梁大牙又是一聲大叫，罵道：“阿牟，你站着，跑什麼，你不是要銀子嗎？我們是過來找你辦事的，辦完事就有銀子拿！”
說話間，王虎一眾人也是策馬朝那屋舍的門口聚攏過去，梁大牙沖入屋子中，將那被他喚作“阿牟”的親戚扯了出來。
梁大牙也是頗為緊張，背脊、額頭、手心中全是汗水，笑容也是十分僵硬，將黃牟硬扯到王虎身前：“王老大，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們肯定造做。”
“你是這鎮子上的人？”
“問你話呢？！”梁大牙見兄弟畏畏縮縮不敢回答，踹了他一腳，大聲罵道。
“是是是......”
王虎沒有去理會對方的慌張，“那你可知道你們這鎮子上的財主和地主住在什麼地方？”
火把光芒照耀之下，黃牟不敢去看王虎的眼睛，只能看向了梁大牙，卻見後者抬腳又要踹過來，忙着閃避開，急聲回應道：“知道，知道......”
“帶我們去！”王虎哈哈大笑一聲。“潘老爺讓我們來給他傳個話。”
此情此景之下，黃牟根本沒有半分迴旋的餘地，加上這番交流下來，也看出梁大牙跟這些凶神惡煞的人應該有些關係，雖然不多，但起碼暫時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於是乎也只能照做。
與此同時。
鎮子入口處，徐開地也開始了行動的部署：“孟隊長、周隊長，將旗幟交給潘石，你們兩個各自帶着手下的人，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守在鎮子周圍，攔住想要出逃的人，記住不要傷人性命，明白了么？”
“明白！”
“要記住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還要將他們趕回鎮子上，否則我唯你們兩個是問！”
“是！”
兩人各帶人馬離隊而出，徐開地轉身看向身後同樣緊張的潘石：“會趕馬車嗎？”
“會，在潘家的時候學過！”接過那面赤旗的潘石，重重地點了點頭。
徐開地向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很好，那你帶着其他的人趕馬車隨我進去。”
此間，黃牟帶着王虎一等人已經趕到了一個寬大的宅院外頭，梁大牙主動上前去敲門叫喚。
“是誰啊？這麼晚......”
叫喚幾聲過後，屋子中傳來陣陣聲響，漸漸的，宅院中也掌明了燈火，院子裏的人又那會想得到門外是何等危險，值夜的僕人也是權當應付，應了幾聲。
“開門，城裏的潘家老爺叫我等前來傳話！”
聽到了對方搬出了潘家老爺的名號，僕人似乎明白了什麼，很快便有人上前來開門，門還未徹底打開，裏面的人已經急不可耐地問道：“潘家老爺讓你們來穿什麼話？糧不是一早便......”
門開。
兩名僕人目瞪口呆。
只見正立大門之外的王虎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大呼一聲道：“潘家老爺說他在黃泉路上欠個伴，讓你家老爺下去陪他走一遭！動手！”
王虎聲音落下，段玉成帶着幾位早已經翻身下馬的老兄弟，一擁而上，僕人這個時候好像要闔門，哪裏還來得及，當即被段玉成等人賞了一腳，踢倒在地上，眾人徹底推開大門，沖入院落中去。
身後跟着梁大牙後來加入隊伍的幾名兄弟，見此一幕，只覺頭皮發麻，但氣氛已經到了這處，也是只能硬着頭皮，跟着沖了進去。
“表哥......這些都是什麼人啊，他們這樣做不怕官府......”黃牟被梁大牙扯着沖入宅院中參與這場行動中來，但他的雙腳一直在打顫，走路都難，又怎可能做得了殺人放火的事情。
“官他奶奶的府，縣令的頭都被砍了，還有官府嗎？我們是在造反，造反知道嗎！”梁大牙一手抓着在路上撿來的鐵鏟，一手扯住黃牟的衣領，幾是喪失神智般抵臉大喊。
“造反？！那可是要殺頭的......”
梁大牙繼續大吼道：“殺頭？！殺什麼頭？殺誰的頭？我們是來殺他黃老爺頭的......阿牟，你不是說黃老爺害死了你爹娘，還搶了你家妹子嗎？現在有王老大這些好漢相助，你還不敢向他們動手嗎？啊！”
“你們是什麼人？”兩人正說話間，別院衝出來一名頗為健碩的僕人，一邊朝他們大吼，一邊飛撲過來。
“殺！”
梁大牙臉色驚變，從原本的驚惶，頓時變作了猙獰，把手中的鐵鏟當做長刀，舉起便狠狠地朝來者的臉面拍下去，那人還未近得梁大牙的身，便被一鏟子拍得腦袋開了花。
面容盡毀，紅白之物迸射出來，嚇得黃牟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哇哇大叫，也不知是覺得害怕，還是覺得噁心。
“大爺的，你若要留在這裏等死，那誰也管不了你。”梁大牙又罵一聲，將手中的鐵鏟扔給這位表兄弟，然後再顧不上他，轉身跟着段玉成一眾人，朝着深院不斷有火光亮起的房間中衝殺進去。
沿途一路進入，黃家的家奴紛紛蜂擁上來，也有二三十人，聲勢規模一點不比潘家宅院的家僕差，可是戰鬥力和質量，卻是有着天壤之別，都是黃家仰賴欺壓當地農戶的貨色，空有一身力氣，又如何能是經過訓練的段玉成一種人的對手。
只見段玉成沖入家奴側方，單手持刀來回揮砍，這些家奴多是從夢鄉中初醒過來，哪裏見得有人遇刺勇猛，根本不敢與他正面相對，又見得這些人個個都能獨當一面，根本毫無破綻可言。
情急之下，見敗勢已定，個個腳底抹油，慌忙奔竄，直入後院開門便跑，梁大牙剛沖入戰場，見得這一幕，當即大喊：“段大哥，院裏有後門！”
“守住後門！把黃老爺找出來一刀剁了！”
“殺呀！”
梁大牙只感覺今天晚上的勇氣已經達到了生平最巔峰的狀態，情不自禁大喝一聲，帶着身後未經戰事的兄弟，直入後院中去，就這樣，十多個人沖入黃家，硬是把養了二三十個家僕的黃家捅了個對穿。
梁大牙從入後院，令手下的人守住後門，自己領了兩個人就近踢開後院中一扇木門，正是見到一個精瘦如猴的老漢，摟着三個衣不遮體的女子在床上，更是怒火中燒，衝上去將那老漢拖下床來，一頓拳打腳踢，嚇得三個面容姣好的女子齊聲尖叫。
“大爺的，老子活了三十個春秋，娘們大腿根都沒有摸過，你他娘的一下睡三個女人，我讓你睡三個女人，讓你睡......”
“不要對孩子動手！”待段玉成沖入後院中去，這黃家老爺家中的女人和孩子已經被這些新人按在地上拳打腳踢。
段玉成急急上前將他們推開，大罵道：“你們打這些孩子做什麼，隨便教訓一下就算了！”
......
“黃老爺死了！”過不多時，段玉成衝出大門向王虎彙報。“……王大哥，梁大牙他們打死了一個孩子！”
緊接着進得這院落的兄弟，一個不少地重新回到門口，看着王虎，表情頗為複雜。
“死了便死了，甲哥怪罪下來，記在我的頭上，你們都給我記住這條規矩，以後都不可再犯！”
王虎看了他們一眼，臉上見不到任何的表情，只是大聲道：“把那小子抓出來，帶我們去找其他的地主財戶！”
“你們幾個，還記得甲哥兒交代的口號嗎？”
“記得！”
“一邊走一邊大聲喊出來！”
“殺地主，分錢糧，赤軍來了再不納糧！殺呀！”
“殺地主，分錢糧，赤軍來了再不納糧！”
王虎那邊在高聲呼喝，徐開地這邊同樣也是，他們總鎮子正面沖入，攔住了想要逃跑的鎮上百姓，與此同時，繞行到了東西兩側的孟斌和周奎同樣如此效仿，這都是他們事先準備好的計劃，三個方向的人到位后，皆是將想要逃離的人往鎮子中心驅趕過去。
黃家嶺徐開地他們只用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便初步佔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