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番外二 入鬼畫2
樓卿山帶着姜邑跑到了一戶小院前。
“這是哪兒?”
“李保田的家,今晚要在這裏過夜。”
姜邑剛要問他是怎麼知道的,接着就聽對方道:“我在這裏過了一天一夜。”
姜邑驚了:“……我們不是同時進來的嗎?”
樓卿山打開院門:“畫裏的時間和外面不一樣,進來的細微先後順序,在這裏面可能就是幾天的時間。”
姜邑皺皺眉,他知道這一天一夜的時間樓卿山一定經歷了許多事,心裏難免擔憂,可以防萬一,還是先和他架着老人抓緊時間走進去。
李保田的房子比姜邑預想中要大一些,除了堂屋,還有三間正屋,一間放糧食,一間空置,東邊屋子有一張很舊的床,放滿了老人會用的東西,顯然是李保田平時睡覺的地方。
院子也不小,最讓姜邑出乎預料的是,竟還有一口井。
傍晚回村時,他其實仔細注意過路邊那些小院大敞的幾戶人家,都沒有單獨的水井,也看到幾個年輕人結伴在村口的水井前排隊打水……
他當時以為全村人都共用一口井。
為什麼獨居的李保田家裏會有一口井?
把昏迷的李保田弄進堂屋,樓卿山起身點了油燈,昏黃的光影里,失去意識的老人閉目坐在椅子上,兩邊是站立着的的青年。
姜邑還惦記着之前遇到的異樣,餘光瞥着外面。
樓卿山移過來一把椅子,看他坐下后,才道:“那東西已經走了。”
他們做了那麼久的神仙,哪怕現今成了畫裏的凡人,依舊對鬼怪邪祟的氣息有着直覺上的敏銳。
姜邑心不在焉地點頭,心裏其實還有些在意院子裏的那口井,可看來看去也看不出異樣,壓着滿心疑惑扭臉去看樓卿山。
男人將身上的孝衣脫下去。
“你的身份是陳家兒子?”姜邑問。
“嗯,現在叫陳卿山。”
姜邑念叨了下這個新名字,搖頭:“還是原來的好。”
樓卿山盯着他看,眼裏隱隱多了些笑意。
“其實真正的陳卿山早在河家村出事前就離開了。”收拾好孝衣,男人並不坐,他站在姜邑身後,雙手微扶在椅子兩邊扶手上,像是這樣把人圍住才安心,“來之前我用那邊山裏的藤蔓查了一些關於河家村的事。”
姜邑倒是忘了這件事,道:“快說來聽聽。”
“陳家一共兩個兒子,大兒子陳大勇和小兒子陳卿山,非同母所出,但小兒子很多年前就離家出去經商了。而李保田,其實根本沒有外孫,只是他自己非常想要抱外孫,對此有很大的執念。畫外的河家村出事前,李保田還險些把別人家的孩子當成自己外孫抱走,那時候或許已經神志不清了。”
“所以我們這兩個外來者,都是填補河家村原有或一些人想要有的人物?”
樓卿山頷首。
姜邑思忖着說:“鬼畫裏的鬼會化身成村裏的人混入其中,要想捉住馬腹,就要找出這個人……”突然看向樓卿山,這人他閉着眼睛就能識得,貼過去笑着問,“我在席上聽說這裏死人還要在墳坑守靈,你之前一直在墳山?”
“嗯,這是河家村的規矩,村子裏的人一旦橫死,死者的家人守靈要守兩處,一處是屍體,一處是將來要埋得墳坑。”樓卿山還是沒忍住,在那張臉上啄吻了下。
“奇怪,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規矩。”
“和畫裏發生的事情有關,陳才義死後詐屍了一次,先是在靈堂詐屍,村民被嚇到后合力把屍體釘死下葬,可第一天陳才義又在墳里起屍……最後一些老人說是因為對屍體不敬才發生那些怪事,想了個兩邊守靈和賓客親自告別的規矩,想用這種方法讓陳才義安息……”
姜邑欲言又止。
這時,躺在椅靠上的老人一抖,然後用力咳嗽起來,咳得胸膛劇烈起伏,直至一口血猛地被咳出來。
那血呈黑紫色,沾到地面就立馬消失不見。
很多邪祟逃出凡人軀體會用這樣方式。
姜邑趕忙過去,李保田幽幽轉醒,迷茫地抬眼看向他們:“你……誒?卿山怎麼來了?你不是還要……”
“那邊已經守到時間了,”樓卿山端詳了下老人的眼瞳,神色如常,彷彿真的在這村裡生活了多年,“家裏這幾日忙不過來,我想請邑兒過去幫忙。”
“哦,這有什麼,都是鄰里鄉親,有什麼需要的你儘管找他!”李保田嚴肅地朝姜邑瞪去,“快跟你卿山哥去吧,別偷懶……不對,”老人“嘶”一聲拍拍自己的頭,雙眼渾濁起來,“我記得守在外面的夜裏不能回家,卿山,讓你爹魂魄看到還當你不尊重。算了,這麼晚了,你就現在我家休息吧,西邊那屋子我給我這外孫提前收拾好了,也夠兩個人睡,擠擠吧。”
樓卿山嫻熟地道謝,看老人有些糊塗地往東邊屋子走,和姜邑對視一眼,跟過去。
李保田緩慢走進屋內,脫鞋的時候才注意到門外那兩道人影,問:“怎麼了?”
“姥爺,”姜邑說,“你不洗洗再睡嗎?院子裏有水井,打水很方便。”
“胡說什麼!”李保田猛地吼了一聲,“那井不是給你打水用的!叮囑了那麼多遍你怎麼老是不當回事呢!”
姜邑還要再問,李保田就氣急敗壞地過來關門攆他:“那井是專門找來大師做的法陣,可不能亂動,而且井口封死了,你開也開不了……就是有了那井,咱們村才會有神靈庇佑,不會被鬼怪糾纏!反正好好下葬以後肯定不會了……你快去睡!我這把年紀了也不怎麼出汗,不需要洗,你要是洗自己去燒水吧,水缸有水。”
眼前的木門被重重關上。
“……”
回了西邊屋子,他們簡單清洗了下,夜深了,兩人上床躺下。
姜邑睡在裏面,一直忍不住往窗外看。洗澡的時候他就從樓卿山口中大概了解了那口井的來歷。
那井在真實的世界裏就已經存在了,好像是幾年前陳才義出錢找大師來建的,說是一口辟邪照福井,至於為什麼選在李保田家裏——
李保田唯一的女兒嫁了出去,妻子早逝,又完全沒有再娶的意思,據大師說,這樣無後的人更容易增強法陣。
作為神仙的姜邑自然知道世間完全沒有這樣的法陣,如果不是騙子,那口井問題就很大。
偏偏進入畫裏后,李保田還被附身過。
這個話題沒有長久持續下去,姜邑想起棺材裏那具屍體,他細細問着樓卿山這一天一夜的經歷,很快就解開了部分疑惑。
那些人口中陳才義幫忙尋找的人,其實是個名叫楊靜芝的少女,正值豆蔻年華,數日前突然消失不見。
陳才義則是在幫忙找人時被深山中出現的老虎咬死……
然而事實是——
“真實的河家村裡,楊靜芝很多年前就因為逃婚離開了村子,在別的地方和一個獵戶成親,孩子都兩歲了,”樓卿山側身牢牢環着他,“可這個村子裏的時間並沒有停在多年前,村民也會聊一些時下的新鮮事,只是記憶和認識與畫外的世界有別。”
姜邑想了下,說:“鬼畫只會構建一個世界,但不能操控每一個人,可是全村人都被拖入畫裏,主要記憶又處於楊靜芝離開的那段時間,是不是說明楊靜芝的離開對全村人來說都很重要?對了,楊靜芝當年逃婚對方是誰?”
“陳才義。”
“???”
“楊靜芝的父親楊中德曾經試着做過小本生意,結果賠得厲害,從陳才義那裏借了不少錢救急,後來還不起,為了消掉那筆錢,要將女兒給陳才義做妾。”
“……將女兒送給老頭抵債?陳才義不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嗎?”說完便嗤笑,飯桌上他也將陳家家底打探了一番,陳才義往上幾代都是這裏的地主,雖然到他這裏已經敗得差不多,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到了村子裏,不少人也不會將他當普通村民,甚至會習慣性地叫他老爺……這世道老頭納幾個年輕漂亮小妾的事並不少,確實很少有人因此名聲地位大損,想到這裏更覺得可笑,“就算楊父是畜生,為了消掉那筆錢,也只會依着債主意願做事,一般人首先會想到適齡的年輕人才對,陳才義又不是沒兒子,要把女兒許配給老頭,其實就是陳才義自己的意思吧?”
“是,”樓卿山毫無遲疑,“我在畫裏是陳才義的小兒子,而畫外的陳家小兒子當年離家出走便是無法忍受父親每隔幾年就娶新老婆,甚至有的年紀與他一般大……”
“鬼畫會放大人的**和弱點,明天回陳家,我們分頭行動,說不定能問出一些東西來……不然在全村裡找出偽裝的馬腹,範圍太大了。”
樓卿山親了親他額角,下頜貼着他頭頂:“嗯,睡吧,明早我叫你。”
一進畫裏就趕路,確實有些累了,姜邑含糊應了聲,聽着對方均勻平穩的呼吸閉上眼睛。
半夜他在睡夢中翻滾幾下,完全脫離男人臂膀,可不消片刻,就又被那隻結實的臂膀緊緊撈了過去。
一覺睡到天明。
姜邑被喊醒時,外面已經出了太陽,空氣卻有些陰冷,他被樓卿山從被窩裏抱起來,迷糊地抬手抬腳,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對方穿上衣服時,呆了下。
樓卿山習慣每天起床后親他,抱着人親了半晌才下床給他穿鞋。
姜邑摸摸鼻子,在對方穿鞋時情難自禁地低頭,在對方側臉吧唧一口。
樓卿山動作停住,抬頭。
姜邑又在他唇上吧唧一口,這次很響亮,舌尖也碰到了:“等會兒直接去陳家?”
男人垂睫,鞋子終於穿好了,他起身將白色的孝衣快速披上,耳朵微紅地嗯了聲:“陳才義是後天下葬,他是被馬腹咬死的,或許能從他屍體上找到一些線索。”
開門出去清洗,李保田已經做好的早飯,是清粥和青菜。
“快來吃,吃飽了好去幫人幹活。”
姜邑並沒吃多少,他沒什麼胃口,看樓卿山那邊斯文吃着,看得胃口好了一些,又多了兩口青菜。
李保田要在家裏曬穀物,自從昨晚邪祟脫離后,人看着一直沒什麼異樣。
他們出去便直奔着陳家去,大清早,陳家人不多,只有幾個幫忙的村民,陳大勇獨自站在靈堂里,守在棺材前面。
那隻酷似白貓的朏朏趴在院子裏昏昏欲睡,所有人進來都還是一副微笑臉。
姜邑跟着樓卿山過去,一同控制着臉上的神色。
聽到動靜,陳大勇轉身看過來,眼底青黑一片,顯然整夜沒睡,卻還是微微笑着:“卿山,你是……李大爺家的那個外孫邑兒?”
姜邑點頭,叫了聲陳大哥,不再多話。
樓卿山道:“你去休息吧,我來守一會兒,他們說白天沒事。”
陳大勇應該是真的困得不行,疲憊地拍拍他肩:“就一個多時辰,中午我就來換你。”
“不急。”
陳大勇走了。
樓卿山好像知道他沒吃飽,去裏面找了些準備明日用作貢品的糕點給他。
姜邑拿過慢慢吃着,注意着外邊的院子,或許是覺得靈堂那邊的棺材很不吉利,人基本都去院外做事,院子裏倒是沒有人一直逗留。
等院子完全沒人的時候,姜邑立馬擋在靈堂門口,明明一句話沒說,男人卻與他心有靈犀,第一時間推開棺材,掃了一眼,神色微變,抬眸示意他過來。
“怎麼……”剛上前,姜邑嘴裏的話就斷了,他死死盯着棺材裏,好久才開口,“有人動了屍體。”
屍體依舊殘缺不全,但上半身明顯被破壞了,尤其是那雙手,血跡斑斑,形狀畸形,指骨都像被刻意扭曲,這樣的手,怕是詐屍也無法抓人了……待看清棺材內的一切看后,姜邑又搖了搖頭:“不,不是別人。”
對方聲音沉下去:“他自己把手扭斷了。”
棺材兩邊的內壁全是血糊糊的指痕,明顯用勁兒非常之大,有一塊都被摁壓得外凸了。
這可是上等的好木,那厚度,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徒手弄出這種痕迹。
察覺外面有腳步聲,他們飛快合上棺材。
院子裏的人來了又走後,姜邑認真道:“如果是起屍害人,想出棺也是推上面,而不是兩邊,若是旁人動屍體,也沒必要用這種困難的方式摧毀他的手。”
樓卿山:“陳大勇有問題。”
無論是屍體自發行為還是被旁人動了,整夜守靈的陳大勇不可能毫無察覺,可他們不久前所看到的陳大勇,非常正常,正常得過頭了。
來的村民漸漸多了起來,姜邑在幾個長輩來找樓卿山唉聲嘆氣聊死者生平時,給男人遞了個眼神,悄悄溜往後院。
幾個穿着白衣服的年輕女人在角落裏說說笑笑,看到有人進來,忙止了聲音要走。
“姐姐們,請問陳大哥在哪兒?”姜邑也不追,只在後面喊着問,“外面有些事要找他。”
幾個女人停住,其中一個低笑:“是遠親吧?居然叫我們姐姐……應該叫嬸嬸吧?”
“陳老爺那年紀,咱們被叫奶奶也不是沒有過。”
“……”
姜邑知道她們應該就是陳才義納的小妾,按照村裡排的輩分喊了舅媽,那些人忍着笑,指着拐角盡頭一間小屋:“大勇這幾天在那兒睡呢,你去找他吧。”
道了謝,即刻往所指的方向走去,心裏對那群女人的懷疑少了**分。
控制鬼畫的邪祟一般來說會選擇變成方便接觸全村人的身份,這樣也更好在畫裏慢慢地無形吃人,可被陳才義用各種手段納來養在後院的幾個小妾基本不怎麼能出門,接觸的人自然十分有限。
按照這個邏輯,可以先排除一部分人了。
正想着,姜邑已經走到了那間小屋前。
敲門的手才抬起來——
“我昨夜離開靈堂犯了大忌,這是因為誰?還不是為了去找你?你現在又說這種話做什麼?真會變臉!”
“大勇,小聲點兒,你爹還沒入土呢!別被人看到了……”是個女人嗔怪的聲音。
“難不成你還真對我爹有感情?”這句話帶笑,卻沒幾分嘲弄的意味,好像真的很想知道一樣,“以前倒是看不出來。”
“你……你真是越來越混賬了!”
之後的話都是在說陳才義,姜邑急忙屏住呼吸繼續聽,誰知裏面腳步聲一轉,驟然靠近:“外面是誰?”
幾乎在腳步聲響起的同時,他飛身躲進拐角後面,同時四下掃視,餘光瞥到屋頂有隻貓在睡覺,撿起一顆小石子小心扔過去。
那貓被石子的聲音驚到,“喵”一聲跑了。
那邊推開門的陳大勇抬頭望屋檐看去,神色微松:“還好……是只貓。”
可還是不放心往四周走動着看去。
姜邑悄無聲息地溜走了,跑到靈堂時,樓卿山已經送走了那群老人家,看到他,立馬上前。
兩人一碰面手就下意識觸到一起,樓卿山很高,姜邑微微墊腳挨着他耳朵說:“陳大勇昨晚出去了一段時間,屍體的異樣可能就是他不在的時候發生的。不過他好像對他爹的小妾有心思……”
樓卿山蹙眉,進了靈堂裏面,趁着沒人看到將人抱住,好像渴了喝水一般,抱完神色才鬆弛些許,隨即鬆開,往他手裏塞了一樣東西:“今夜我要在墳山守最後一夜,會有村裡老人看着,你夜裏隨身帶着火摺子,如果遇到麻煩,把這個點燃,我在墳山能聽到。”
姜邑低頭看了幾眼,是炮竹,想也是從陳家拿的,塞進袖中:“嗯。”
門口偶爾會有人經過,人多嘴雜,兩人沒再繼續說這件事。
河家村的習俗是,到死者下葬當天,村子裏所有人都是晚上一起吃飯,據說是給死者壓陰氣。
這次姜邑和楊靜芝的父親坐到了一桌。
楊父有些沉默寡言,可不像是為女兒失蹤痛苦,倒像是感到丟人。
自然不會有人當著楊父的面討論陳才義之死,一頓飯吃得比昨晚還要安靜。
散場時,姜邑沒跟着李保田回去,站在院子外等那邊和陳大勇一起燒紙的樓卿山。
他其實沒有等很久,但可能是頭髮微卷的原因,又被夜風吹了幾下,在夜幕里佇立,看上去彷彿被吹了很久,楚楚可憐。
樓卿山走過來看到後腳步一頓,旋即大步上前,先理理他頭髮,又摸摸那張臉,還好不是太涼:“怎麼沒回去?”
桌上的菜都不好吃,姜邑嘴裏吃着從桌上拿的餅,只有那餅味道還不錯,他吃得聲音有些含糊說:“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送你回去,路上說。”樓卿山深深看他一眼,回屋內找了件自己的袍子,過來給他裹上,“晚上冷。”
姜邑瞥了瞥他另一隻手提着的水囊,以為是他要去墳山守靈喝的,就沒問。
他們並肩往前走,村民們都走得早,路上已經沒有別的人影了。
“既然大家的記憶都停留在楊靜芝離開那段時間,那馬腹所化作的人大概和楊靜芝有着密切關係,”姜邑吃得一半臉頰微鼓,沒發現男人盯着自己看,神色極其認真,“我看到桌上一些走得近的人走出陳家后,關係會明顯冷淡一些——朏朏是幫人解憂的,馬腹之所以拖這個瑞獸進來,是不是沒有那隻獸,村裡人的關係會十分惡劣、爭執甚至打架的事經常發生?”
邪祟將一群人拉入鬼畫其實就和人類養豬差不多,因為無法一口氣全部吃掉,所以拉入自己能夠操控的鬼畫裏,為這些人建立一個和真實世界相差無幾的世界,然後再慢慢一個個吃掉,甚至生育後代。
邪祟當然不想裏面的人在他控制範圍外死去,畢竟死人和活人是不一樣的,死人只剩一副軀殼,活人還能吸食/精氣,邪祟自然不能讓這群人顧自鬧出人命。
“為什麼全村人會關係不好?通常情況只是個別幾家有矛盾,尤其是村裡,最需要互相幫忙的關係,不可能每個人之間的關係都箭弩拔張,”姜邑將餅全部咽下去,“我想,只有一種可能。”
樓卿山聆聽時擦去他嘴角的碎末,似乎和他想到了一處,替他道:“所有村民都是競爭關係。”
“就是這個意思!”說著又有點苦惱,“可村子裏,能為什麼東西競爭呢?”
樓卿山看他開始擦嘴吧舔唇角,停下將水囊打開,送到他嘴邊。
姜邑微愣,隨即大口喝了幾口,一下子神清氣爽:“卿山哥,你真好。”
“……”對方盯着他的唇,似乎也渴了,順着他喝過的地方喝了點兒水。
到了李保田家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到院子傳來老人的自言自語:“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喲,唉,還是不能認老,外孫以後娶媳婦我得看着……不能認老……”
樓卿山停在門口的樹下,看着他低聲道:“進去吧。”
姜邑轉身要走,還沒轉過去,又被用力抱住了。
樓卿山在他唇上親了親,下頜線緊繃,面上卻還是端莊自持的模樣,又道:“進去吧。”
姜邑沒進去,他被親得美滋滋,轉眼回過神,靠近對方耳朵,蹭了蹭,又小聲說:“我剛剛忽然想到,錢財之類的身外之物很難讓全村人都為此競爭,畢竟每個人想要的都不一樣,但人命不是。”
樓卿山一動不動看着他,心裏早已不能平靜。
恨不得把眼前軟乎乎蹭自己耳朵的人揉進血肉。
“好聰明。”他說。
聰明死了,可愛死了。
所有人都會有在意的東西,在意的也各不相同,但在意的前提,是至少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