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7
說完那句話,姜邑看他還是一動不動盯着自己,便把咯吱窩還夾着的那把劍抽出來,走過去,戀戀不捨地遞到他手上:“它自己飛過來的,我怕它傷人,就先控制住了。”
趙允隋:“……”
破魂劍是靈氣與他的心頭血所鑄,已有了靈,怎會隨意傷人?
回到主人手中的劍似乎也在抗議,晃動幾下才利落回鞘。
還了東西,姜邑低下頭開始找自己的髮帶,找不到,嘆了口氣,準備去喊人過來先把屍體抬走,才動身,突然就被那抹雪白攔住了。
“請留步!”對方聲音緊繃,臉上依舊陰晴不定,“你……怎知它會出現在這裏?”
“它”,自然指的是邪祟所附身的劉富。
而眼前這個僕役,上午搭脈試探時,並無任何特殊之處,哪怕此時,趙允隋也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靈氣與修為。
姜邑彷彿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我不知道,我就是來等世子的。”
對方眸色微變,等他繼續說下去。
“世子應該記得,我就是被關在鑲秋苑柴房裏的那個僕役,您當年對我有恩,上午又為我解了圍,讓我免於江夫人懲戒,我心存感激,又想起世子來時說要住在這兒,想着當面致謝,”姜邑揉搓着手上的血,轉着貓瞳似的眼珠努力構思,構思好就繼續胡扯,“等了一個多時辰,本以為世子不來了……沒想到會遇到劉富詐屍。”
聲音有些含糊疲憊,好像真的等了很久。
趙允隋衣袖被風吹得微微鼓起,人依舊瓊枝玉樹般佇立不動,目光卻始終落在他臉上,鋒利如刀,似乎要把他一寸寸剜開,看個透徹。
殊不知另一道聲音正在姜邑腦中叫囂着吐槽。
系統:“頂多一盞茶的時間吧?!”
系統:“而且你來之前明明知道他在扶雲榭!”
系統:“不過這樣一來,痴情炮灰人設好像有了耶!宿主,為了任務,你可得繼續這麼不要臉!”
姜邑自動屏蔽腦內的聲音,開始神遊。
如系統所說,他自然知道趙允隋的動向,也一直知道對方身在扶雲榭。
起初來鑲秋苑前,是想試試這邪祟的能力。
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姜邑基本可以判定邪祟無實體,無法主動攻擊,所以才需要欺騙凡人,再在凡人回應的瞬間找到對方神識缺陷侵佔其中,也就是附身。
其實上午離開鑲秋苑時,他就在思考一件事:既然邪祟沒有實體,更無肉身,好不容易找到劉富這個軀殼,又在他這個徹夜待在鑲秋苑的凡人身上失了手,怎會輕易放棄?畢竟事情鬧大了,普通人也不會再靠近鑲秋苑,邪祟再想找軀殼,就很麻煩了。
他從高敬王那些話里就發現這邪祟似乎只能在鑲秋苑內害人。
於是,姜邑想到了一個試探的方法。
如果邪祟真的還在鑲秋苑內,他這個肉/體凡胎的出現一定會吸引邪祟的注意,屆時對方絕對會用各種方法哄騙他跨進鑲秋苑;如果邪祟已經不在鑲秋苑,院子自然就不會有任何吸引他進去的異常。
來之前,他也是做過一番危險判斷的。
但凡有七情六慾那就有神識上的缺陷,而姜邑想擺脫天命、想回主世界……他自認自己的神識缺陷不會比劉富少,但不同的是,他可以在預判這段時間會有邪祟迷惑自己的情況下,控制自身不做出任何回應。
所以等在這裏聽到腳步聲、聽對方喊自己名字、哪怕冰涼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時,他都沒有回頭。
反而在心裏記了一筆:
原來邪祟可以依靠凡人軀殼離開鑲秋苑活動。
當時,正好系統地圖裏的紅點出現轉變。
趙允隋正在往這邊趕來。
姜邑一瞬間就更加放鬆了。
他原來的計劃是,等趙允隋到了,他做出受害者姿態尋求庇護,如果能因此留在對方身邊獲得更多邪祟相關信息,那就是一箭雙鵰了。
反正這會兒只要他不回應,邪祟就要不了他的命,忍住就行。
可凡事都有意外。
比如邪祟為什麼要拽他頭髮?
姜邑的頭髮天然微卷,又長又密,每次為了梳出整齊的頭型都很費勁。
邪祟蠱惑半天見他不應聲也不動,便狠狠拽住他的頭髮,那一下,直接把姜邑好不容易梳整齊的頭髮拽散了。
那一剎那,理智猶如潮水般嘩然退去。
等他再回過神來,劉富的屍體已經開始慘叫了。
他當時謹記不能回應,因此始終雙目緊閉,只將對方當作一件徹徹底底的死物對待。
聽到屍體天靈蓋破碎的聲音后,姜邑確實身臨其境地以為自己捏碎了一顆果子。
……至於那把劍,起初橫空而至,他那時候又在專心致志“捏果子”,聽到劍風,以為是刺向自己的,騰不出手,下意識就用胳膊緊緊夾住了。
那劍不俗,後來看一眼他便認出,正是三年前他在幻境摸過的、趙允隋背上那把堪稱寶物的好劍。
通體發寒,蘊含靈氣,動起來仿若活物,可被他夾住后不知是不是認出他是人的緣故,很快就如真正的死物那般不再震動,連劍光都收了起來。
高敬王等人趕到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地上那不堪的屍體。
猝不及防看到這樣極具衝擊力的畫面,高敬王頓時頭暈目眩起來,幾個年紀小的侍從直接背過身乾嘔,陳忠強忍不適地擋在高敬王前:“王爺受驚了,這次屬下親自來處理。”又朝趙允隋拱手,“這次多虧了世子在,否則也不知會害多少人……”
“不是我,”趙允隋回了神,視線從姜邑臉上撇開,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是他。”
眾人看向世子所指之人,這才發現樹下居然還站着個滿臉臟污的少年。
陳忠立刻畢恭畢敬地走近,想問閣下大名、師從何方,結果一看清那張臉,梗住了:“這……”
身後的侍衛們也跟着看清了,一個個嘴巴張得快要吞雞蛋了。
周圍雅雀無聲。
片刻后,侍衛們情不自禁地嘀咕起來:
“這不是昨夜關在柴房那個僕役嗎?”
“對,二公子的那個書童……”
“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子,怎麼可能制服詐屍……”
“聽說他和劉富關係一直不好,會不會是劉富根本沒有起屍,他想報復人,偷了屍體鞭屍……”
這些人還要再說,突然被一陣清冷劍光震得冷汗漣漣,不敢動彈,艱難回頭間,只見趙允隋執劍道:“劉富屍身確實被邪祟入體行兇,我天資愚鈍,學藝不精,幸而這位小友才沒誤了大事,邪祟本體已逃回鑲秋苑,我會日夜守在鑲秋苑,直到將其收服。”
眾人啞然。
……他們沒聽錯吧?
從出生起就萬事順風順水,無論是修行天賦還是才學,世上再難找出這樣一人,當年的京城才子都望其項背,領走他的那位仙師更說他仙人之體轉世,未來的成仙之路不過是他一念間……
往日連大能都不放在眼裏的人說自己天資愚鈍?學藝不精?
然而這還沒完,就在高敬王恍恍惚惚的同時,他們那一塵不染的世子腳步一拐,抬手攥住那個渾身血污、披頭散髮、還疑似神遊中的僕役上前道:“父親,今日起,我與他同進同出,任何人不得妨礙。”
高敬王夢遊似地看他一眼,又看了姜邑一眼,習慣性點點頭,點完立馬瞪起眼:“什麼?!”
趙允隋似乎並沒有徵求他意見的意思,話落已帶人閃身進了鑲秋苑。
“隋兒!”高敬王趕忙追過去,可才靠近院門,一道禁制驟然降下,再不能前進分毫。
……
除了那個僕役,他們所有人都被趙允隋牢牢阻隔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