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討厭孩子
“大凱旋門開工於3785年,在3792年‘民族覺醒日’那天竣工。它的設計靈感來自始皇帝,尤其是始皇帝在‘奮鬥年代’繪製的那些草圖。”
遊覽巴士上的乘客們趕緊埋頭記下這一重要信息,接着紛紛站起來,涌到巴士的一側,帶着讚歎的表情望着那座巨大無朋的雄偉建築,而此時辛德勒和羅莎琳德卻興緻缺缺,辛德勒再思考案件,而羅莎琳德比起那些雄偉的建築很明顯更對她手中那本基因編輯技術更感興趣。
導遊是位中年婦女,穿着帝國旅遊部的深綠色制服,叉開腿倚靠在擋風玻璃上。她的聲音冷冰冰的。“凱旋門用花崗岩建造,總體積是兩百三十六萬五千六百八十五立方米是原先盧泰西亞凱旋門的36倍。”
有一下子,凱旋門高高聳立在他們頭頂上,緊接着旅遊巴士就駛進了像隧道一樣的門洞。這條門洞比足球場還要長,有五十層樓那麼高。頂燈和探照燈照亮了門裏面的八條
“大凱旋門的高度是一-百八十米,寬一百六十米,深一百九十米。在它內側的牆上,刻着神聖戰爭時期為祖國犧牲的三百萬戰士的名字。”
女導遊打了個噴嚏。遊客們盡職盡責地伸長脖子,想看到那三百萬人名的片言隻字。這些遊客里,脖子上挎着“尼康”相機;一對大大咧咧、一望而知是聯邦的夫婦,帶着一個歲數和皮利差不多的小孩;-大群拓居者模樣的東方農民,大概來自奧斯特蘭或者鐵幕
辛德勒瞄了一眼那些犧牲者,他們的名字會永遠的刻在上面,但是辛德勒這種工作者的名字永遠不會出現在公共場合,據說在中央情報局裏面有一面牆,上面有大量五角星,每一個五角星都代表了為帝國情報事業做出犧牲的特工,不過書記處就沒這個待遇了,畢竟誰會紀念一雙破舊的白手套呢?
巴士駛出了長長的門洞,重新回到鉛灰色的帝國首都的鐵穹之下。
“戰爭販子...”辛德勒突然好像聽到羅莎琳德的低語。
“什麼事。”
辛德勒想要確認一下,但是羅莎琳德冰冷的表情讓他制止了這個想法。
“離開凱旋門后,我們就進入了勝利大街的主要路段。這條大街由帝國內政部長閣下主持設計,3787年全部竣工。它有一百二十三米寬,是世界上最寬的現代道路,它的長度是五點六公里,是西法尼亞大街的二點五倍。現在在你們左邊可以看到內政部和交通部大廈,右邊是經濟部、糧食部和殖民部...”
更大,更高,更寬,更長,更貴...甚至神聖戰爭之後,這個古老的帝國的人民也仍然有-種自卑感,帝國不會創造,只會生產和模仿,模仿羅馬時代,文藝復興時代的東西,而且所有的東西都要拿來同外國人擁有的同類東西故比....
觀光巴士經過了一段高級商店、影劇院和飯店林立的繁華街道,穿過一座圓形廣場后,又進入了一群建築誇張至極的建築群當中,這裏是皇區,也就是說這裏所有的建築都是帝國政府的。
“軍人會堂”,女導遊照本宣科地背誦道,“是帝國最大的戰爭博物館,裏面陳列了帝國在戰爭中繳獲的大量外國戰利品,包括大量的藝術品,具有代表性的武器,包括那個從帝皇號戰列艦拆下來的680毫米三聯裝主炮,畢竟現代戰爭,大艦巨炮的時代過去了
在軍人會堂的對面,是巨大無朋而又雜亂無章的“帝國元帥府”,包括“空軍司令部大樓”,
計劃經濟總部、帝國林業總監府等等和舊帝國元帥邁耶的私人府邸於一體。
這座建築在邁耶死亡之後就被空置,謠傳說公共安全委員會的首席即將接管它,把公共安全委員會的總部遷移到這裏。
女導遊略過了這座建築,沒有加以介紹
“在你們的正前方,”女導遊帶着略為炫耀的自豪語氣介紹說,“勝利大街的最北端,是世界第八大奇觀,大帝的居所,人民殿堂!”
“世界第八大奇觀”它也的確無愧於這個稱號。在薄霧中,遠處一座巨大的建築物巍然聳立,在一群像戰列艦一樣的灰色建築之上,是一座半入雲端的巨大穹頂。
周圍的拓居者們紛紛交頭接耳。“天哪!那簡直就是一座山!”一位農婦模樣的婦女用拳頭掩住驚訝的嘴巴。
她和丈夫還有四個孩子坐在一起。這個家庭可能從去年冬天就開始省吃儉用,籌措這次“大旅行”。
帝國旅遊部的宣傳畫冊把首都宣傳得如同人間仙境:蔚藍的天空,鮮花的海洋,身穿盛裝的人群,整潔的街道,豐盛的食品,金髮少女在馬路前獻禮...在寒冷蕭索的遠東轄區或者鐵幕區很少能見到的美好景象。
“通過快樂獲得力量”這個組織已經從帝國勞工部劃到了旅遊部,它針對帝國東部的眾多移民推出了一攬子旅行項目。
移民們乘坐兩小時的噴氣客機,或者駕着自家的“金天鵝”轎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三天,就可以來帝國首都觀光旅遊一番。
“帝國人民殿堂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築物。它的穹頂高度超過四公里。在某些日子裏比如今天,它的頂端會沒在雲霧之中。穹頂的半徑是一百六十米,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只有它的十六分之。
他們這輛車來到了勝利大街的盡頭,停在廣闊的大帝廣場上。廣場的右邊是國防軍總司令部,旁邊則是帝國議會大廈,不過如果這個建築與人民殿堂的對比一樣,議會同樣沒什麼權利。
廣場的左邊是首相府邸,理論上是辛德勒原先的頂頭上司,不過辛德勒知道真正的權力在距離這裏不遠處的公共安全委員會大廈里。
首相府邸建築入口處是一排柱廊,用采自北極之地的紅色花崗岩修成,每根柱子腳下都裝飾着阿特拉斯神和大地女神特勒斯的鍍金雕像。
在它之上是潔白的基座,再往上就是那震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青銅穹頂。
女導遊還在喋喋不休:“這座大會堂可以容納十八萬人,只在最隆重的典禮中才會對外開放....”
巴士慢慢地駛過首相府邸的正面入口。
廣場周圍環繞着一圈平台,真正的入口還在它上面。
花崗岩基座,大理石,青銅雄獅..整個府邸宛如一條盤繞在廣場西邊的睡龍,四名近衛隊榮譽衛隊士兵紋絲不動地站在入口崗亭前,頭頂上是巨大的恆星與查理曼鷹組成的國徽柱廊後面,整個這面牆上沒有一扇窗戶。
旅行的最後一站是帝國戈滕蘭火車站,這裏是帝國最大的交通樞紐,無時無刻都擠滿了人,舉家旅行的市民;回家休假的軍官;拖着行軍包和女友手挽手的士兵;提着簡陋行李的外國勞工;剛剛結束兩天兩夜的火車旅行、被首都嘈雜喧鬧驚得目瞪口呆的東方移民。
到處都是制服,黑色的,灰綠色的,海軍藍的,咔嘰黃...火車站就像-座巨大的工廠吞吐着人群,那種嗡嗡的聲音聽起來也像工廠。到處都立着警告標誌:“隨時保持警惕!”“看見可疑行李立即向有關當局報告!”“警惕恐怖活動!
“你想去哪?”辛德勒瞄了一眼羅莎琳德:“指定的酒店還是?”
“不,我要去見一個孩子。”羅莎琳德攔下一輛汽車:“去西北大街366號。”
“孩子?”
“你不必跟去,你的作用已經完成了,我會自己找到旅館的。”羅莎琳德看了一眼辛德勒就上了車。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辛德勒在心裏提醒自己。
“抱歉女士,沒有首都人陪同,我不能載你。”出租司機很抱歉的說道:“治安部把反恐等級調到了最高。”
辛德勒微笑着看着羅莎琳德。
“請上車,我需要你的幫助。”與辛德勒預料的傲嬌行為不同,羅莎琳德幾乎沒有任何負擔的就對辛德勒發出了請求。
“好吧,好吧。”原本還想逗逗羅莎琳德的辛德勒頓時興趣全無。
.....二十分鐘後車輛在一處小別墅前停了下來,當然那昂貴的車費還是辛德勒支付的。
“來這裏幹什麼?”辛德勒有些好奇。
“見一個人。”羅莎琳德淡淡的說道。
叮咚
羅莎琳德按下了門鈴
門開了,一個孩子站在門口。他穿着嶄新的先鋒兒童團制服:黑襯衫,海軍藍短褲胸口還戴着一枚先鋒兒童徽章。
砰!
還不等羅莎琳德說一些什麼,門就被狠狠的關上了。
“我討厭孩子。”羅莎琳德臉色十分陰沉,再次按下了門鈴,這下開門的不再是那個孩子,而是一位中年婦人,他身穿勞動婦女聯盟的灰綠色長裙,手臂上綁着代表聯盟的袖標。
“斯托特博士,很抱歉剛才孩子對您的冒犯。”婦人滿臉疲憊的給羅莎琳德鞠躬。
“沒關係。”羅莎琳德臉色略微緩和。
“這位是?”婦人看向辛德勒。
“我是維利?勃蘭特,羅莎琳德的朋友。”辛德勒趕緊自我介紹道。
“導遊。”羅莎琳德看了一眼辛德勒糾正道。
“兩位請進。”婦人微微一笑讓出了過道。
“茶?咖啡?”
“紅茶,一片檸檬,三分之一勺糖。”羅莎琳德毫不客氣。
“好的。”婦人此時更像是一個服務員,對辛德勒和羅莎琳德格外恭敬。
“一杯水就好。”辛德勒連忙說道。
“請稍等。”婦人再次鞠躬,離開了起居室。
而之前關門的孩子乖乖坐在起居室內的沙發上,羅莎琳德詢問一個問題就回答一個問題,而羅莎琳德本人則不停地在pad上勾畫一些東西。
面對如此尷尬的氣氛,辛德勒也不好繼續待下去了。
來到外面的走廊,上面掛滿了照片,每一幅照片都是一家三口,他們顯得非常快樂,孩子開朗,婦人貌美,男人俊朗。
“需要什麼幫助嗎?”婦人的突然開口給辛德勒嚇了一跳。
“沒什麼,我就是逛逛。”辛德勒連忙解釋道。
“那是我的丈夫。”婦人走到辛德勒身邊看着照片,眼神中滿含懷念:“那時候我們還很幸福。”
“請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辛德勒小心的詢問道。
“我的丈夫參與了三期軍用義體改裝變成了賽博瘋子,我的兒子他患有進行性神經系統功能障礙,斯托特博士免費為他緩解癥狀,不過估計也撐不了幾年了,最後的命運估計和他父親一樣都是被安樂死吧。”
“我很抱歉。”辛德勒微微低頭。
“沒關係,我只希望最後幾年他能快樂成長。”婦人溫柔的看着起居室里的孩子。
羅莎琳德詢問完成之後離開了起居室,在書房裏開始計算一些東西,而婦人也開始準備晚餐。
“你叫什麼名字?”辛德勒小心翼翼的走進起居室。
“米利,馬克?米利。”男孩沒有看辛德勒,只是用很小的聲音說話。
又陷入一陣沉默....
“哥哥,你是異見分子嗎?”馬克突然問道。
“異見分子?”辛德勒歪了歪頭,在一個孩子口中聽到這個問題確實奇怪,異見分子在帝國是距離反皇,叛國一步之遙的罪名,不參加社會團體,不“自願”捐錢就會被認定為異見分子。
“斯托特姐姐就是!你跟着她一起來也是!”
“你從哪聽說斯托特姐姐是異見分子的?”辛德勒挑了挑眉。
“艾里西叔叔是這麼說的,他在保衛局工作,是一個忠實的保皇派和專職官僚,他說斯托特姐姐開帝國玩笑,不對大帝敬禮。”
“他怎麼知道的?”
“在保衛局,他說有一份檔案記錄了斯托特姐姐的事情,只要上級允許,馬上就可以抓住她。”
“孩子,你愛媽媽嗎?”辛德勒認真盯着馬克。
“當然!”馬克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你希望你母親快樂嗎?”
“當然!”
“那斯托特姐姐來到之後你的母親有什麼變化嗎?”辛德勒詢問道。
“....在我生病後媽媽一直都很消沉,但是斯托特姐姐來了之後媽媽好像好了一些。”馬克小聲說道。
“那讓你媽媽從悲傷中走出的斯托特姐姐是不是好人?”辛德勒一步一步引導道。
沉默...
“好好想一想,你是個男子漢,帝國有幾千萬人乃至幾億人去保護,但你的母親只有你。”辛德勒拍了拍馬克的肩膀。
“那我配合斯托特姐姐,媽媽會開心嗎?”
“當然。”辛德勒點了點頭:“我向你保證,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療,你母親絕對會開心。”
“拉勾哦~”
“好。”辛德勒伸出手指勾住了馬克小小的手指。
拉勾勾,拉勾勾,與君相守樂無憂。
毀約腹內生萬針,食化烈炎不到口。
拉勾勾,拉勾勾,君未食言我無愁。
毀誓先吞不老葯,妻離子散無人守。
父母兄弟凌遲死,冤魂夜夜來相咒。
天雷地火相擊破,萬道金箍鎖君頭。
“馬克!吃飯了!”
“好!!!”
辛德勒拍了拍馬克的屁股,示意他先去廚房。
而羅莎琳德也從旁邊的書房走了出來。
“怎麼樣,馬克的病如何?”
“以你的學識,說了你也不懂。”羅莎琳德瞥了一眼辛德勒。
辛德勒感覺自己拳頭硬了。
“你不說我怎麼能懂?”
羅莎琳德沒有理會辛德勒,徑直前往餐廳。
晚餐對於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而言已經是十分豐盛的了,豌豆濃湯,黑麥麵包,人工肉香腸以及三四種芝士和奶酪。
辛德勒的評價是,這比那該死的營養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