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豈是一個亂字了得!

150豈是一個亂字了得!

陳廷敬終歸是沒弄頭驢送密折回京,他真的遣人在集上買了五六匹骨瘦如柴的老馬,一路上十里一換,百里一謝,這份摺子比之以前的,送到康熙手中足足晚了七八日之久。

康熙以手撫額,咂咂了兩聲,叫李德全兒把乾清宮的燈火挑的明了一些,遂嘆了口濁氣“情勢所逼?還是朕過於縱容了?是不是該把他叫回來了?”

李德全兒在康熙身邊兒撥弄着一籠的龍涎香,聞言一愣,屋裏沒人,皇上這話是自言自語還是跟自己說呢?這話兒可答不得!

李德全兒躬身退在一邊兒,康熙也沒理會,顯見也不是要他答話兒,李德全兒剛舒了口氣,外頭的更鼓就響了兩遍。

“皇上,該歇息了!”按照慣例侯在外頭半天的內侍太監聽了這話,便捧着個托盤姍姍走了進來,跪着將托盤捧過了頭頂,那盤子裏盛滿了各宮嬪妃的綠頭簽兒。

康熙瞧了眼托盤兒,略顯疲憊的看了看,拿起一個看看又放下,隨手又拿起一個,目光並沒有投在那簽子上,面上也沒有**一刻的喜悅之情,反而有些凝重。

康熙近日心裏煩躁,加上陳廷敬這五日一報的緊急軍情,心裏越發的沒着沒落,本來心裏對胤礽就不太放心,這才叫了陳廷敬這個老臣還有胤礽的對頭老八一同過去,一方面是讓這兩個在人情世故上修鍊成精的人,能夠在適當的時候給胤礽一些提點。可誰承想,康熙的想法是不錯,可這二兒子怎麼就能如此出其不意,但怎麼也不會到了罔顧祖宗家法,官場之道這步境地。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哇!如此一來,福建官場一亂,京中也勢必會嫌棄軒然大波,即便胤礽這一擊即成,立了頭功,可要朕怎麼堵住這些衛道夫酸儒的悠悠之口哇!難道你想學老四那樣,甘心做個孤臣嗎?

康熙隨手拿起了一枚綠頭簽兒丟在盤子上,李德全兒卻忽然噗通跪在地上“萬歲爺~~您不能再翻牌子了!已經連着五天了,龍體為重啊!”

康熙眉頭一皺,憤而抬手將托盤掃在地上,唬得那小太監篩糠一樣抖着匍匐在地上,簽子灑落了一地。

李德全兒卻呼了口氣,示意那小太監趕緊退下去,自己則躬身行到康熙一側,伸手將扶着康熙站了起來。

“朕還不想睡,御花園兒裏頭走走吧!”

“嗻~”

夜盡闌珊,同樣引燭趨光的除了康熙以外還有與紫禁城不遠之隔的忠貝勒府邸內苑……

日間繁花似錦的園子,這會子都蒙在月夜之中,白日的悶濕之氣退去,蒸騰出一園子的異香、在最僻靜的一處池塘邊兒上對月站着個人,一襲素色的對襟兒長袍,頭上輕挽髮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住,並無其他裝飾。

忽的在西北牆垣上閃過一個黑影,落在園中的后草甸子上,沒發出一點兒雜音。這素凈的人兒一聲輕嘆,移步朝那邊兒走去。

月色下,一名黑衣男子立在樹下,聽見身後的響動,嘴角兒一挑“這幾日,主子多番帶信兒給你,怎麼都沒個回話兒?”

“哥哥該知道,府上規矩大,沒有福晉的准許,咱們是不能隨便出府的。這些日子福晉身子不好,我哪兒還敢去討這個話兒!”

那男子輕轉過身,面上並未罩着面巾,一雙黑亮的眼睛定了定,透出一絲笑意“我也是這麼跟爺回的話兒,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不合適在外頭走動,這就親自過來了,這些日子可有什麼消息沒有?”

“爺只是在剛去的頭個月帶了信兒回來,之後就沒有別的消息了,福晉也正是為此,才憂心成疾,哥哥該知道這些!”

男子點點頭“王琰是不是每日都來?”

“他是萬歲爺欽點的太傅,爺之前就跟萬歲爺請了旨,讓這位太傅平日裏教習世子格格們功課,他每日來也就是做這個。”

“瓜爾佳氏去嗎?”

“福晉偶爾過去,多是與太傅寒暄上幾句,說的也大都是世子格格們的事兒,福晉對爺的事兒還是秉持着本分的。”

“哼!妹妹,你這盡信於人的性子還是沒多少改進啊,那瓜爾佳氏她娘家裏頭可是不簡單,就說她阿瑪,上居從一品的都統之職,領兵三萬,那可是嫡嫡親的皇戚,這會子適逢福建亂時,按說萬歲爺該是派石文炳去,對胤礽來講才該是最得心應手,可萬歲爺卻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明升暗貶的奪了石文柄的兵權,把他派駐到了蒙古邊境上去當差。你說這是為什麼啊?

她瓜爾佳氏身子不好,依我看,也不單單是為了你們家爺吧!”

“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萬歲爺在防範爺?”

“哼,你也甭這麼擔心,皇上雖防範着,可也不能不說是在給他鋪路啊!不過,你可仔細着,別忘了誰才是咱們的主子!”

“我……我自然記得……”

“記得就好!能助主子成事,才是咱們的本分!你也該知道,若是沒有胤礽當初的明哲保身,棄卒保車,咱們也就不會由旗人變成了下三門的奴才!!

你要弄清楚誰是誰非!若非是怕會對主子有牽累,我倒是更願意讓你一刀把他給解決了,才是痛快!!”

“可是當初他也曾救過我啊,而且這些時日相處以來,我覺得二阿哥並沒有外人說的這麼不堪……”

“清音!!你這話我全做沒有聽到,你也最好不要再想,你別忘了,誰才是對你有再生之恩的主子!”

清瘦小人兒身影晃了晃,並未吱聲,只是垂着頭看着地上。

“大哥……阿瑪額娘可還好?”

“額娘很想你,等這回辦完了差事,大哥帶你江南老家去!”

“我哪兒能走得了呢……額娘那兒,還請大哥待我多盡些孝道吧……”

“這麼些年,委屈你了,不過這回該是個頭兒了!夜了,你去休息吧,主子那兒我會給你說著話兒,只是瓜爾佳氏那裏,你要多留意些,尤其是王琰來的時候兒。”

輕點點頭,目送那黑影離去,兀自嘆了一聲,也將身影隱在黑暗之中。

隔日的快近午時,康熙正端坐在乾清宮明黃御案之後,看着李德全兒指揮着御膳房的小太監們布菜,腦子裏還在想着怎麼化解這很可能會震蕩朝野的福建政局動蕩的事兒,忽然舒術打外頭走了進來,李德全兒剛給康熙呈了碗開胃湯捧過去,一眼瞅見舒術,心裏咯噔一下。

這舒術不是內朝的人,平日被派在外頭負責守衛乾清宮的安全,從不輕易進來求見,這一露面,必是有什麼大事!

眼見康熙這些日子就沒怎麼進膳,這會子還是由十七十八兩位小阿哥陪着哄着,才有些笑模樣,可是前朝的事兒,自己左不得,若是耽擱了,那真是有個十個八個人頭也不夠砍的。

李德全嘆了口氣,示意舒術在外頭先等一會兒,自己閃身回了乾清宮殿上,看着兩位小阿哥哄着主子爺康熙剛吃進了幾口菜,卻也不得不出聲打斷。

“皇上~舒術在外頭求見!”

康熙果然神情一頓,遂撂了筷子,“宣!”康熙這般忽然的變了神色,縱使是十七十八兩位小阿哥也覺出了不對,也跟着收了笑臉,躲到一旁候着去了。

舒術進了殿行了禮數,李德全兒早就聰明的將一干人等都轟了出去,臨了兒,自己也引着兩位小皇子出了大殿,在外頭合上了殿門兒。

“皇上~隆科多差人送了消息,說是…說是阿哥們今三日派了自己的人出城,去向不明!”

康熙心裏一沉,朝前傾了傾身子“阿哥派了人出城?去向不明?”

啪!的一聲,康熙的大掌一下子拍在桌子上,隨即忿然起身“不用跟朕隱晦着說,不明!哼!還能去哪兒!他們還能去哪兒!!趕着去給胤礽找晦氣,給朕找晦氣罷了!!!一群忤逆子!!!”隨着一聲吼,康熙伸手將身前的菜肴掃了一地。

舒術不敢答話,只垂首站在當下,任康熙漸漸壓下了脾氣。

“是哪幾個阿哥?”

“回萬歲爺,前兒個十阿哥先派了人出去……後來九阿哥也派了人去。”

“老十?他也派了人去?”

“昨兒個十四阿哥也叫人出了城……”

“哼!怎麼,還不放心老九老十的人么!哼!”

“今兒個早上,四阿哥也……”

“什麼??老四也派了人去??逆子!逆子!!”

康熙愣了片刻,又看了眼舒術“怎麼,隆科多是今兒才給你的消息?”

“是!是在皇上早朝過後,給卑職的!”

“哼!去問問他,為何非要等到老四也派了人,才給朕傳消息!去告訴他他主子是誰,老八看重的是佟國維,不是他!!混賬東西!!”

“嗻~”

“你也去!只在暗裏頭就成了!另外,若有必須,就將調動江寧樞機處的令子給胤礽,讓他便宜行事!”

“嗻!”

忠貝勒府

瓜爾佳一身的絳紅色袍子昭顯了她無與倫比的貴氣,端坐在榻上,一改往日的慈笑,眉宇間儘是化不開的憂愁,聽了腳步聲,抬眼兒看見門口閃進的人影,瓜爾佳氏連忙起了身迎上。

待侍女退了出去,這才顯了慌張的神色“太傅,您差人來說這個時候兒過來,可是有什麼大事兒?”

王琰拄着拐,在椅子上落了座,“老臣得了消息,說近幾日幾位阿哥都派人出了城,我料想他們這是奔着福建去了!”

“是皇上另外派了差事嗎?頭些日子不是才剛剛派了八阿哥跟陳大人過去嗎?”

王琰搖了搖頭“附近想的簡單了!我只怕他們在這個時候兒去會對二阿哥不利啊!”

瓜爾佳氏大驚,忙又站起身“太傅何出此言啊?幾位阿哥雖不親近,可也總不至於…”瓜爾佳氏沒敢直說,王琰沉了臉色,輕輕搖了搖頭。

“明着自然不敢,可這麼些年背地裏少給二阿哥使絆兒了嗎?估摸着這回去也無非是想探聽消息,從中尋尋二阿哥的錯處。唉~~畢竟這回二爺做的是有些過分了!”

“朝上的事兒我不懂,可差事是皇阿瑪派的,眼下又是這個舉步維艱的時候兒,難道真的反了,他們還能得力不成?”

王琰搖搖頭“福晉吶~唉~有些話,我也不好與你說的詳細了,只是福晉你想想,就說早先的大阿哥與裕親王征討噶爾丹的時候兒,若非失和噶爾丹又豈會逃掉,平白的叫我大清三千將士葬身荒野啊!

再說這些年舉凡皇上交代的差事,二阿哥是辦不好嗎?不是!還不是幾位爺從中作梗,以至於才讓二阿哥漸漸在皇上跟前兒失了寵的!

如今二阿哥眼見又要重獲信寵,他們又豈肯放任行事!唉~凡事不得不多想啊!”

瓜爾佳氏也是無奈,嘆了聲“那依着太傅又能如何?”

王琰看了看瓜爾佳氏,在桌上倒出些茶水,用手指蘸了在桌上寫了幾個字,瓜爾佳氏一聲驚呼“這不可能!歷來祖上沒這個規矩,皇阿瑪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王琰重重嘆了一下,也站了起來,“福晉吶~我又不是讓二阿哥謀反,只是只有這樣才能站穩了呀!眼下皇上多番讓二阿哥領兵,而二阿哥在軍事上也確是能見出奇功!不出此異策,怎麼能及早站穩呢!”

“這事兒…還得等爺回來才好說啊……可是眼下,太傅!幾位阿哥爺真的不會對二爺不利嗎?”

“說不好!不過福晉放心!哼!今兒個我暗示了隆科多幾句,估摸着這會兒,幾位阿哥派人出城的事兒皇上已經知道了!皇上勢必會派人去保護二阿哥,他們不敢亂來!”

“隆科多?他……”

“他以為瞞得住嗎!哼!福晉放心,老臣雖然不中用,可我的話,他也得聽一聽,這事兒我諒他沒那個膽子敢欺瞞皇上!”

胤礽有危險!想起那晚大哥的話,清音費勁的穩住手中的托盤,才沒讓它摔在地上,也顧不得再聽下去,轉身跑的飛快,任托盤上的湯汁濺了一身。

送走了王琰,瓜爾佳氏覺得有些乏力,正自卸妝,陪嫁丫頭杏兒閃身走了進來,福了福“福晉,方才門房兒來報,說如夫人清音急沖沖的出府去了!”

“是么?越發的沒了規矩,怪我這些日子沒看顧她們了,唉~由她吧,等她回來,叫她上我房裏來一趟!”

“是!”

京城前門兒是處繁華的地段兒,只是走進了偏巷之中,卻是另一番景色,雖然隱約也可聽到街上熱絡的叫賣聲,但道長巷深隔開了塵囂,彷彿是兩個世界。

清音此行只帶了自己的貼身丫頭,到了這巷子口,就打發這丫頭去集上買針線去了。一個人閃身進了這幽巷,對這裏並不陌生,這是大哥在京里落腳的地方。

巷子快到盡頭才瞧見那道斑駁大門,門是敞開的,這讓清音心裏一松,人還沒走,也許那只是王琰的一個猜測而已。

提了步子閃過了影壁,一個極小的四合小院兒,與一般人家無異。正對着這扇影壁的屋兒就是大哥下榻的屋子,清音信步走去,正準備抬手敲門卻聽見裏間傳來響動,似是挪動重物的東西。

本能的清音停了動作,悄悄挪了步子轉到一旁的窗扇處,屋內光線不好,卻也能看見屋子裏有兩個不認得的男人正動手搬着口大木箱,嘴裏還罵罵咧咧個不停“他媽的!這天兒可真熱,這些東西還得搬來搬去的,潮不得熱不得,頭兒也真是,幹嘛非得把這東西擱在這兒,咱們爺郊縣的莊子上有的是地方兒放!”

“少他媽放屁了!在這兒你跟我說這有什麼用,別跟個娘們似地唧唧歪歪的!這東西可得看好嘍,這可是咱爺的寶貝,沒想到那個二阿哥能整出這個來,嘿嘿,等風頭兒過了,咱們爺找人來做它個成百上千的,什麼事兒做不成!”這人說著話打開了箱子,取出了一個東西,清音在外頭看得真切,記得以前胤礽曾拿了這個給弘昔阿哥玩兒,只是那個裏面是空的,而這個斷然不是!

清音胸口發悶一陣陣的暈眩,這應該就是三阿哥莊子上丟失的那一箱子手雷了,任憑皇上找遍了京城也在沒有下落的那箱東西,沒想到它竟會在大哥這裏!!

清音不是笨人,稍一想想便一片清明了,大哥投靠的主子爺藏着這個絕不會是覺得好玩兒,而大哥也參與其中,現在不用再質問大哥了,若是主子真的想這麼做的話,那麼胤礽,必須得死!!

一步步的往後退着,謹慎的盡量不去踏翻地上的塵土,只是事情往往會朝着出其不意的地方進展,進來的時候兒並沒留意放在階地一側的花盆,現在這麼往後走了幾步,竟一腳踢在上面,花盆在地上打了幾個晃沒有倒下,但這也足夠引起屋內兩人的注意。

“什麼人!”幾乎是頃刻間屋內二人就竄了出來,三尺長的青鋒劍瞬間就抵在了清音的咽喉上。

“是頭兒的妹子!”

二人互相看了看,“對不住了!咱們不能放你回去了!”

清音尤帶驚恐的眼神還沒有記下這二人的長相,脖頸處一痛,就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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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盛世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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