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了14次

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

震耳欲聾的巨響和漫天煙塵肆虐，席捲了這所午後寧靜的精神病院。

滾燙的氣浪衝天而起，震的窗戶一陣哐當哐當搖晃，窗戶上的玻璃則如同蛛網般紛紛破碎。

沉寂了片刻，爆炸的聲音再次響起，隨即整個病房都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

病房內，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因為電流不穩定的原因不斷地閃爍，忽明忽暗。

平日裏放葯的櫃枱上，水杯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震的掉落地面，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片。

病床上，一位俊朗的少年此時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神色悠然地躺在床榻上。似乎是因為姿勢有些彆扭的原因，少年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了平躺。

雙手枕在腦後，只見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愜意。

片刻后，少年閉上了眼睛。

走廊外，人們驚慌失措的吶喊和聲嘶力竭的痛哭，彷彿都和他無關。

這一切，看上去顯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少年名叫陳詞。

這是他第十三次經歷這個相同的夢境了。

索性，再嘗試過數次逃跑之後，陳詞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躺平。

橫豎不就是一個死嗎？

反正自己也死了十三次了，再死一次也無所謂。

經過了這些天不斷重複后，陳詞總結出一個經驗。

與其變着花樣作死，倒不如安靜的享受一下死前的寧靜。

噩夢想起來總會讓人心有餘悸，不過當一個人經歷過無數次的噩夢之後，這也可以變成一個美夢。

看着不遠處牆壁上釘着的電子時鐘，陳詞開始在心裏倒計時。

現在是下午4點59分，兩分鐘后，住院樓會因為爆炸開始逐漸傾斜，預計整棟大樓徹底的倒塌時間在五分鐘后。

不過，五分鐘雖然短暫，可陳詞只要一心想跑，還是能逃出大樓的倒塌範圍的。

但是這樣做也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陳詞知道，自己活不過五分鐘。

如果不出意外，一分鐘后便會有一個身穿黑色西裝，臉帶豬頭面具，手裏拿着一把銹跡斑斑殺豬刀的傢伙找到自己。

這傢伙會先禮貌地問自己一系列的問題。

比如，你叫什麼名字？陳楚墨是你爹嗎？東西在那裏？我能拿走嗎？之類的。

等到陳詞全部回答完后，豬頭面具西裝男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便會一刀噶了他。

當然，即便自己逃出病房，這個西裝男也會準時在一分鐘以內找到自己，問出相同的問題，然後噶了自己。

這是一個詛咒，沒法打破。

就像電影裏的死神來了，無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被死神選中的人都難逃一死。

滴滴滴。

牆壁上的電子時鐘開始準點報時。

“現在是2022年4月2號，下午17點整。”

陳詞抬起頭，看向門外。

只見那個穿着黑色西裝，帶着豬頭面具，手拿一把殺豬刀的男人準時從門口出現。

男人來到病床邊上，正欲開口，不料躺在病床上的陳詞已經自覺的坐起來了。

“我叫陳詞，陳楚墨是我爹，你說的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你也拿不走。”

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彷彿演練過演練過成千上百次，如同印刻在DNA里的記憶。

西裝男一愣，似乎被陳詞的行為搞不會了。

這和他想像之中的劇情不太一樣。

氣氛有些尷尬，西裝男似乎正在思索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但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卻再次迫不及待地開口。

“還等什麼呢？快動手啊，我趕時間。”

西裝男：……

猶豫片刻后，寒芒炸起，手起刀落。

陳詞只覺得眼前一黑，周圍的一切聲音消失不見。

。

。

柔軟的床榻上，陳詞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間和他夢中格局一模一樣的病房，潔白的天花板，乾淨整潔的床鋪，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不過唯一和他夢境中有些區別的是，在他隔壁還有一張病床。

而此時的病床上，一個穿着病號服小蘿莉正津津有味地捧着手中的平板看着熊出沒。

小蘿莉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扎着一個丸子頭，長得倒是挺可愛。

圓嘟嘟小臉有些嬰兒肥，睫毛長長的，如同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唯一讓人可惜的就是，這娃啥都好，就是腦子有些痴獃，看着乖巧，可平日裏說話只能啊吧啊吧。

陳詞聽醫生說過，這小丫頭好像是因為在母親肚子裏時，母親生了一場大病，所以從一生下來智商就有問題，屬於半個痴獃兒童。

對於自己這個小病友，陳詞平日裏還是很照顧她。

“瑤瑤，來吃棒棒糖。”

陳詞從自己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遞向小蘿莉。

小蘿莉的扭過頭，一看陳詞醒了，連忙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眼睛裏滿是開心。

肉肉的小手接過棒棒糖，小蘿莉衝著陳詞露出一個甜甜的憨笑。

陳詞同樣回以一個關愛弱智兒童的善意微笑，然後便不再理會小蘿莉，從病床翻身下床。

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電子時鐘，陳詞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

今天是2022年4月1日。

距離夢境中的死亡倒計時只剩下了一天的時間了。

雖然他並不知道，真到了那個時間到底會發生什麼。

但是連續做了半個月一模一樣的噩夢，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太吉利。

身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這次，陳詞也慫了。

他在夢境裏已經經過了無數次地嘗試，可是不管怎麼樣，自己死亡的結局都不會改變。

所以，他認為根本的原因並不是逃跑路線，應該在於地點！

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一直以來的都在常青藤精神病院，但如果自己在事發當天已經離開了這裏呢？

那結果應該也會發生改變吧。

沒錯，所以陳詞的決定是離開醫院。

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在明天下午之前離開這個鬼地方。

而自己想要出院，私自逃跑是不可能的。在醫院的這段時間他見過了太多想要擅自逃跑，最終卻被抓回來的案例。

這些病友的下場往往慘不忍睹。

陳詞每次想到都會忍不住嘖嘖搖頭。

先不說醫院周圍有24小時巡邏的保安。光憑自己，要想從哪些五大三粗的男醫生眼皮子底下溜走就是痴人說夢。

逃跑？狗都不跑。

所以，逃跑的方案否定了，那麼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走正道——辦理離院手續，光明正大的離開這裏。

而想要離院其實也並不難，只要醫院證明病人在一段時間內沒有發病情況，精神正常，同時再通過院長的測試就可以了。

為了這一天，陳詞已經的忍辱負重期盼了太久。

他不敢把自己夢境裏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別人，因為，這隻會讓那幫愚蠢的醫生們以為自己腦子不好。

同時，他也不敢顯露出絲毫的情緒失控和發病的情況。

因為在進入精神病院之前，他確實有一段時間的精神失控。那段時間，他常常產生幻聽，經常覺得有奇怪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竊竊私語。

陳詞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剛進入醫院的第一天。

那天他在面對一個護士的時候，對方明明沒有說一句話，但他卻清楚的聽見護士同情自己的感慨。

“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長得這麼帥，年紀輕輕的怎麼就瘋了呢？”

“哎，不過也是，遇到那種事情，不管是誰恐怕都會精神崩潰吧。”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話，但陳詞卻聽的異常清晰。

所以，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得精神病，當天他在醫生查房的時候便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事實是他太天真了！

在聽到這些話后，那個主治醫生表面笑嘻嘻地朝自己點頭，實則在那晚以後，反手給他的藥量來了一波超級加倍。

氣的陳詞想錘人。

不過自這件事發生以後，陳詞也注意到，雖然主治醫生無視了他，但那個給自己送葯的女護士看向自己時的目光卻隱藏着難以置信。

這讓他對自己的幻聽也產生了疑惑。

所以，那些如同魔鬼般的私語，到底是自己幻聽，還是真能夠聽到別人內心的聲音和想法？

隨後，陳詞又花了三天的時間進行反覆的實驗。

最終在借鑒了對主治醫師，護士，以及同房小病友的多次試驗結果后，他得出了結論。

耳邊那些嘈雜的，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音，確實是別人的心聲。

之所以他總覺的有很多聲音在耳邊同時響起，那是因為自己的感知太廣泛了。

在陳詞放開所有感知的情況下，他能同時聽到自身方圓十米以內所有人的心聲。

當然，這些聲音並不清晰，很雜亂而且聲音微弱。感覺就像同時有幾十個人在你的耳邊講悄悄話，你一個字都聽不清。

但只要陳詞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將精神全神貫注的鎖定在一個人身上時，周圍其他雜亂的私語便會消失，被鎖定之人的心聲會顯得異常清楚。

不過這個能力雖然很好用，但也並非沒有代價。

那就是每次使用的時間不能過長，否則，使用結束后的頭疼後遺症能把陳詞痛的暈過去。

甚至，在一次極限的測試當中，後遺症竟然還讓他產生了短暫的失憶癥狀。

以至於他連前一天中午自己吃過什麼都忘記了。

這也讓陳詞在內心警惕起來。

無論如何，心聲能力的使用都不能超過極限，否則，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把自己玩兒成白痴。

當然了，在正常的使用情況下，治療頭疼後遺症的方法也有兩個。

第一種是花費大量的時間休息。

第二種則是簡單粗暴，吃藥。

陳詞發現，醫院每天給自己開的小藥片能很好地抑制頭疼的效果。

如果使用能力不超過五分鐘，那麼只需要吃上三枚藥片，便能在一個小時內很快將頭疼的癥狀壓制住。

說了這麼多，所以陳詞今天的計劃就是利用自己能夠傾聽別人心聲的能力，完成院長的全部測試。

這樣一來，配和上他平日裏的良好表現，出院的幾率應該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想到這裏，陳詞有些激動地按下了病床前的呼叫鈴。

三分鐘后。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護士手裏捧着記錄手冊走了進來。

“13號床陳詞，有什麼事嗎？”

護士雖然在問話，但卻始終看着手裏的記錄冊。

“護士，我想申請今天出院。”陳詞乖乖地坐在病床上，回答道。

“出院？”

聽到這話，護士微微皺眉抬起頭來。先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陳詞，隨後又低下頭開始翻動記錄手冊。

13號床。

病人陳詞，入院一個月零三天。

最近十五天表現良好，無任何不良狀況。-

精神表現正常，用藥量正常，可考慮出院。

在確定記錄無誤后，護士點了點頭。

“行，我一會兒就幫你遞交申請。”

“不過出院需要提前聯繫你的家人。”

“你先準備一下，中午再去院長辦公室進行出院測試吧。”護士在記錄冊上認真的做好記號后，這才放下了手裏的筆。

“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謝謝護士姐姐。”

陳詞道謝之後，護士轉身離去，順便帶上了房門。

“哐當”一聲。

關門聲似乎是嚇到了位於裏面病床的小蘿莉，小蘿莉懷裏緊緊地抱着一個洋娃娃，抬起無辜的大眼睛看向陳詞。

目光中充滿的疑惑和害怕。

小蘿莉：“啊吧啊吧……”

陳詞笑眯眯地回過頭來。“瑤瑤，你說什麼？”

小蘿莉：“啊吧啊吧……”

陳詞彷彿明白了什麼。“哦，你說哥哥帥？”

“那肯定啊，哥哥當然很帥。”

見陳詞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小蘿莉有些急了：“啊吧啊吧，啊吧吧……”

見狀，陳詞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說哥哥這麼帥，應該再多給你兩個棒棒糖。”

“沒問題，剩下的棒棒糖全部都給你。”

“反正哥哥馬上也要離開這裏了。”

摸了摸小蘿莉的腦袋，心情大好的陳詞，打開了屬於自己的柜子。然後在小蘿莉一臉震驚的目光下，抱出來一整桶棒棒糖塞進了她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