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黃宥曾經有過一位青梅竹馬的戀人，亦姓蔡，叫做蔡芸，醉心刺繡，是聞名天下的綉娘。蔡筱雲並未見過本人，只見過她的畫像，就是當初寧遙見過的那一副。壅
他們之間很是恩愛，只是情深不壽，蔡芸在生下孩子之後沒多久便病逝了。
說來也是奇怪，那段時間蔡筱雲和黃宥夫妻都居住在長安，卻從未見過，而在蔡芸死後，蔡筱雲和黃宥便碰了面。
“我不知道我同那位蔡芸究竟有多相似，能讓黃宥認錯了意中人，以為我是他的亡妻。”蔡筱雲說著握緊了手，似是在極力剋制，“我同他解釋過，可他大概不願接受蔡芸已死的事實，竟將我囚在他府中一直自欺欺人。”
“直到半年後，你父親他們終於察覺到我失去了聯繫，開始四處打探我的消息，最後救了我，後來蔡家被抄家，而我則開始遊歷四方。”
那半年間發生了什麼寧遙不得而知，因為蔡筱雲沒有提，但從蔡筱雲之後的話來推斷，那段時間對蔡筱雲而言是地獄般的存在，以至於之後她一直遊歷四方，試圖忘記那段時光。
但顯然她失敗了，因為當她在再一次看到黃宥的時候，因驚嚇過度而昏厥了。
“後來，我發現我有了身孕，而我親手殺了那個孩子。”壅
蔡筱雲說這話的時候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寧遙想，她應該是難過的，不然她的手不會握得那麼緊。
蔡筱雲想，孩子應該是因為父母雙方的愛而來到這世間的，如若不然還不如最開始就不曾生下來，所以在剛發現自己懷孕之後沒多久，她便親自抓了一副打胎的葯，親手殺了那個尚未成形的孩子。
可看見黃裳，在無意間聽到她的那聲“母親”，蔡筱雲以為她早已遺忘的事情又重新破土而出。
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不愧疚，蔡筱雲走不出自己的陰影，便只能選擇逃避，雖然這解決不了任何事情，但卻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
“我知道了，雲姨，我會同黃裳說的，不會再讓她來見你了。”寧遙出聲安慰蔡筱雲，讓她好好養傷，自己剛推開門離開，便在門外的轉角處瞧見了端着葯呆站在哪兒的黃裳。
寧遙不是沒察覺到黃裳的存在，她不曾點破，只是也想讓黃裳聽聽緣由。
果然，黃裳看着寧遙的眼中充滿了憂傷，可她在看到寧遙的時候卻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將手中的葯交到了寧遙手上之後又默默離開了蔡筱雲所在的院子，之後一連幾日，黃裳都待在屋裏閉門不出。壅
蔡筱雲有心事，恢復得一直很慢，青嵐收到她病倒的消息回了長安，綠君知道消息后也從齊國趕了回來。
在寧遙的印象里，蔡筱雲幾乎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面對如今的蔡筱雲她第一次感到束手無措，好在青嵐和綠君趕回來的及時，讓蔡筱雲心情好了不少。
這邊蔡筱雲漸漸有所好轉，西北那邊便有捷報傳了回來。
常遇春到底是鎮守西北半生的人，與北越幾次交手都取得了勝利。可不知為何，按照以往來說北越早該撤軍了，可這一次北越卻絲毫不見撤軍的打算，明顯是鐵了心的要與越國一戰到底。
寧遙隱隱覺得北越這次與越國開戰與皇后的死有關，可她沒有證據，不好妄下定論。
有常遇春坐鎮，西北局勢不算緊張，可捷報傳回后沒幾日便又管家同寧遙通報，說是戶部郎中的夫人孫氏求見，寧遙隨有困惑，卻還是讓管家將人請到了前廳。
寧遙還在困惑來的是誰，前去見了才發現來找她的人竟是孫妍冰。當初寧遙將人從桃夭手中救下，那位書生也娶了她為妻，寧遙正欲問孫妍冰為何會來求她，孫妍冰便跪在了她面前。壅
“將軍，求您救救妾的夫君。”說著，孫妍冰落了兩行清淚。
孫妍冰的夫君陳紀當年科考高中，考上進士后入了戶部任職，后遷戶部郎中。前些時日陳紀和付謙俸命到涼州清點土田賦役，然而兩人剛到涼州沒幾日便失去了聯繫。
歐陽洵同她說過西北的情況，昭慶公主亦和寧遙說過自己聯繫不上付謙，寧遙想，或許他們二人遇到了麻煩。
勸回了孫妍冰，寧遙當即給歐陽洵傳了書信詢問具體原由。西北如今局勢動蕩，寧遙在長安被太子之死絆住了手腳，只能讓歐陽洵先查事情的原委。
許是太久得不到消息，昭慶公主終究還是坐不住了，在寧遙送走孫妍冰后親自登門寧遙的將軍府。
昭慶公主說，付謙當初處理黃河決堤一案便查出有人侵佔田產藉機賤價從災民手中收購良田導致流民佃戶增多，甚至有的官府虛造賬冊謊報糧倉儲備，因為種種問題導致他前期賑災困難重重。
他數次遭受刺殺甚至差點死去，就是因為他知道的事情，後來他身受重傷，后又遇越國與齊國交戰，最後又逢太子逼宮，付謙查到的事也被耽擱了下來。壅
昭慶公主怕付謙被人滅口，只得帶着付謙寫好了卻未來得及上報的文書來找寧遙，希望寧遙能找出幕後之人從而救付謙一命。
“黃河決堤一案，明面上是有人貪污受賄為了毀滅證據主動炸毀了河堤，實際上是他們為了低價收購農民的土地，付謙曾經重新帶人丈量過被淹毀的良田並登記在冊，那冊子如今我也帶來了。”
“寧遙，他此番去涼州清查土田賦役，只怕涼州也有一樣的情況，我實在擔心心，恐他遭遇不測，夜夜難寐。”
寧遙看了付謙的奏摺，又看了他登記的書冊，只覺心情沉重。
素來名以食為天，農民以土地作為安身立命之根本，如若這些都真實發生了，不知又會有多少人成為流民？不知又會有多少人為了求生存去租種地主的土地？長此以往，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自然免不了就會有人揭竿而起，使越國陷與內亂之中？
顯然皇帝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下令讓付謙和陳紀前往涼州輕點土田以做警示，卻不想，竟給他們二人招來了禍端。
“你何不將這些交與陛下？”壅
“我不信任皇帝，寧遙。”昭慶公主眉頭緊皺，“放眼整個越國，我信任的人屈指可數，你算一個。”
“公主，你到底是因為太在意而亂了陣腳。”寧遙合上了手中的書冊，看着昭慶公主的眼睛，從容淡定，“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便會有結果。”
“你讓誰去查了？”
“涼州城的上州刺史——歐陽洵。”
寧遙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詢問過青嵐涼州的情況，青嵐說涼州土地大多荒涼貧瘠，不比齊州土地肥沃，按理來說本不該有像齊州那麼大規模的土地兼并才是，可涼州的情況卻也不容樂觀。
涼州多戈壁荒漠，人們打都聚在水源處生活，荒蕪之地平時便是人也沒有，人群居住的城鎮外為了遮擋風沙種了成片的胡楊林，除此之外少有綠洲。
青嵐心有疑惑，曾也去被人侵佔的荒地查看過，大都是沙盜的據點，專門劫掠來往的商隊。壅
涼州沙道橫行，影響民生，早些年常遇春便帶兵圍剿過涼州的沙盜，後來沙盜一度沉寂過很長一段時間，直至數年前常遇春從西北被調往北境之後，沙盜才又重新冒了頭。
青嵐嘆常遇春年紀大了，若有朝一日常遇春亡故，只怕涼州的沙盜便再無人能震懾了。
而寧遙卻對此並不擔心。
西州如今與越國有貿易往來，地點便位於涼州一帶，此地沙盜橫行若影響了兩國的貿易往來，都不用越國出兵，西州便會直接出手。寧遙想，屆時只要讓他們見識一番西州那位六皇子領兵打戰的手斷，那些沙盜便也就不足為懼了。
再者，越國還有她寧遙。
倒也不算寧遙自吹自擂，只是高昌實在是名聲在外，雖說寧遙的手段不太光彩，但她到底還是贏了高昌的。這點威懾力，寧遙想，她還是有的。
西北前線戰局優勢在我，常遇春戰戰報捷，沒人擔心西北戰事，而寧遙查梅妃一事卻沒什麼進展。壅
梅妃是在她面前自殺的，當初梅妃除了怨恨自己的不滿之外並未說什麼多餘的事情。寧遙想，或許查出當年是誰帶她出了教坊司后又帶她進了宮，或許事情會明朗一些。
寧遙當即去了戶部調查當初的批文。每年因罪被連坐沒入教坊司的人不計其數，可獲批文得以特赦離開的卻是少數，可寧遙翻遍了戶部的檔案，卻並未翻到當初她被教坊司赦免的批文。
實在別無他法，寧遙只能去詢問戶部尚書李自成。
聽見寧遙索要關於梅妃的的籍案李自成立刻便變了臉色，只言梅妃被封為梅妃之後沒多久，戶部存放籍貫的庫房因燭台被風吹落而失了火，雖發現及時，卻也燒毀了不少資料，裏面便包括梅妃的籍貫。
皇帝並未隱藏梅妃的身份，宮裏人人都知道她是所謂的罪臣之女，對她居然能入宮為妃這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你們便不曾補過？”
“補過，不過梅妃給陛下下毒那日，梅妃的籍貫被別人調走了，而那人，有陛下的手諭。”壅
李自成這樣道。
明顯是不想再讓寧遙調查梅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