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身在曹營心在漢
眼見劉宗敏拿刀扎牛金星的大腿，李自成橫眉怒目，一時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在挑戰自己的威嚴嗎。
“夠了！”
李自成怒聲道。
對此，劉宗敏倒沒有再忤逆李自成，乖乖地站起身來，抬眼看向李自成，好沒氣道：“臣犯了軍法，認罰。”
李自成神色陰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正捂着大腿嗷嗷亂叫的牛金星，略顯不悅地撇了撇嘴。
旋即，目光又轉回到劉宗敏的臉上。
二人皆是李自成的心腹，如今朱明還沒滅，軍中就起內訌，同室操戈，這還得了。
李自成誰也不偏袒，滿臉肅然，正言厲色道：“你的眼睛，是明軍射瞎的，要算賬，找明軍算去！”
說著，他冷冷地看向牛金星，繼續道：“崇禎帝一天不死，本王就還是反賊頭子，你牛金星，也得被世人詬病，別成天想着挾勢弄權，等本王坐穩了江山，榮華富貴，少不了你們。”
“跟本王一同打江山的，無論是卒是將，本王都不會虧待，但若是敢亂我軍心，休怪本王白刃不相饒！”
這會兒，牛金星也不敢再大叫了，硬憋着疼，聽李自成的訓斥。
而劉宗敏，此時亦是服了軟，面對李自成，雖然臉色很難看，卻也不敢表露出半點憤怒。
月色之下，李自成仍舊在喋喋不休，訓得二人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僅是在說給牛金星和劉宗敏聽，也是在說給圍觀的眾士卒聽。
如今士氣低迷，正好借這個機會，讓眾士卒知道，他李自成賞罰分明，是個好主子。
人群之中，卻有一人神色悲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此人正是昔日的薊鎮總兵，守居庸關時，遭監軍宦官算計，而被迫投降的唐通。
並不是人人都有自殺殉國的勇氣，也並非不殉國，就是奸臣。
畢竟，當初的崇禎帝，實在是太令人心寒了。
但唐通，其實還心懷大明。
此時的唐通，不過三十齣頭，胸中仍有一腔熱血，只嘆生不逢時，恨不能建功立業，千古垂青。
他是被時代洪流裹挾着往前走的石頭。
若不是被逼無奈，誰又願青史留污名。
在唐通看來，功名利祿皆是空，皇帝又如何，反賊又如何，終究化為一堆白骨。
古今多少英雄事，不過浮生一夢，彈指一揮間，盡作飛灰，你我終將消逝在這跨越千年的月光之中。
唐通並不在乎誰是皇帝誰是反賊，他只在乎自己死後，後人能記住他好的一面，而非壞的一面。
跟着李自成，無異於助紂為虐。
一念至此，唐通深吸了口氣，心中已然決意。
他要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歸大明朝，不為別的，就為史書上的寥寥幾行字。
“明將唐通，破賊自贖，威震華夏，國士無雙，萬人之敵也！”
唐通已經聽聞了盧象升和孫傳庭復活的神跡，雖然沒親眼見到，但軍中不少將領都稱見過，並且李自成也親口說過，應該假不了。
更何況，盧象升如今就在天津，此時不變，更待何時。
面沉如水的唐通，注視着不遠處的李自成等人，思索片刻后，徑直走了上去。
唐通朝李自成一抱拳，正色道：“闖王陛下，末將有一事，欲求於陛下。”
劉宗敏和牛金星見到唐通，皆不由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之色。
唐通到底是個降將，在闖軍之中受人輕視，若不是李自成交代過要厚待他，劉宗敏早就一刀把唐通給砍了。
劉宗敏和牛金星，內鬥歸內鬥，可怎麼也輪不到唐通這個外人來瞎攪和，論軍職論地位，唐通啥也不是。
李自成看向唐通，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劉宗敏搶先一步。
劉宗敏冷冷地盯着唐通，語氣不悅道：“唐通兄弟，這沒你的事吧？”
對此，唐通面無表情，神色陡然陰沉了幾分，並沒有搭理劉宗敏。
見劉宗敏還如此飛揚跋扈，李自成自然是不樂意。
他的臉上陡然升起一抹怒意，虎目一凜，轉頭瞪向劉宗敏和牛金星，厲聲道：“你們兩個，自己到監軍那領三十軍棍。”
“去便去！”
劉宗敏滿不在乎，用賭氣的口吻答道。
說罷，直接轉身悻悻離去。
與此同時，牛金星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離開的劉宗敏，又看向李自成，眉頭緊皺，臉上滿是委屈之色，欲言又止。
“這……”
這特么關我什麼事啊！
聞言，李自成神色一凝，再次瞪了牛金星一眼，那副陰沉的表情，彷彿是在說，你在教我做事？
僅僅一個眼神，牛金星便瞬間慫了下來，連忙點頭應道：“臣這就去。”
說罷，捂着大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這會兒，李自成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
面對唐通，李自成又是一副洒脫大氣的模樣，豪放道：“唐通兄弟，有什麼事，儘管提便是了，既然你已經投入了大順的懷抱，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等坐穩了江山，本王給你封侯拜相，令史官替你造冊美名，咱們君臣共治天下，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這餅畫的，可真是又大又圓。
對此，唐通並沒有動搖，正色道：“末將不圖功名，蒼生塗炭，末將只求早日平息戰亂。”
“嗯……”
李自成看着唐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剛才跟本王說有一事相求，到底什麼事？”
聞言，唐通滿臉肅然，當即單膝下跪，向李自成抱拳道：“末將在明廷任總兵之位多年，深諳明軍用兵之道。”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懇請闖王陛下明日出軍之時，讓末將當先為戰，末將願取敵將首級，獻於帳下！”
見唐通主動請纓，李自成頓時面露欣喜之色，豪邁大笑道：“哈哈哈，好！”仟韆仦哾
說著，李自成俯身將唐通扶了起來，臉上笑容依舊，拍着唐通的肩膀，儼然一副君臣情深的模樣。
“唐通兄弟，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本王向來求賢若渴，得你一人，勝過得朱明一城，真是讓本王欣慰啊！哈哈哈！”
唐通亦是滿臉感激地看着李自成，凜然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末將能得闖王器重，已是三生有幸，願為陛下肝腦塗地，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