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慘勝
此刻，明軍和闖軍大纛已經近在咫尺。
即便在混亂至極的戰場上，李自成也聽見了有人在向他索命。
李自成頓時一驚，回頭望去，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帘。
盧象升！
真是陰魂不散！
看見盧閻王，李自成心中的慌亂又不由加重了幾分，滿臉驚惶，全然沒有了先前不可一世的傲然。
闖軍扛纛手是一名膀大腰圓的壯漢，身長七尺，臂力驚人。
他將沉重的大纛旗穩穩地扛在肩上，在身邊眾多精銳的護衛下，快速往後退去。
可氣勢洶洶的玄甲軍已經壓過來了，闖軍大纛旗下頓時亂作一團。
說時遲那時快，幾名玄甲軍颯沓如流星，猛然躍馬而起，在一瞬間，彷彿定格在了空中，他們的身影擋住了陽光，猶如烏雲蓋頂。
與此同時，一名闖軍驚恐地抬頭看去，馬槊的鋒芒赫然刺進他的眼眸之中！
騰空的戰馬，突刺的馬槊，挾着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風，重重地落進人群之中，瞬間砸死一片闖軍。
緊接着，成群的玄甲鐵騎緊握長槊，槊刃如林，赫然掩殺而來。
啪啪啪！
一時之間，哀嚎遍野，被撞飛的闖軍不計其數。
闖軍扛纛手身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而李自成，早就跑沒影了。
急蹄的戰馬之上，盧象升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扛纛手，大喝一聲，道：“快！奪旗！”
說著，他持槊之手高高舉起，猛然擲出了手中的馬槊。
馬槊呼嘯着飛向那名高大的扛纛手，眨眼之間，從他的後背刺入，貫穿了他的胸膛。
扛纛手神色一獰，發出一聲哀嚎后，瞬間栽倒在地。
而那一桿黃色“闖”字大纛旗，亦隨之轟然倒下！
見此一幕，闖軍無不面露驚恐之色。
有人想衝上前將大纛重新扶起，可玄甲軍的滾滾鐵蹄，讓他們難以靠近。
盧象升飛馬上前，拔出插在屍體上的馬槊，一邊斬殺附近的護旗手，一邊放聲大喊道：“李自成已死！”
周圍的玄甲軍聞言，亦紛紛大喊起來。
“李自成已死！”
“李自成已死！”
“李自成已死！”
此時的李自成，早已遁出數百步開外，被一眾親兵團團保護着。
他眼睜睜地看着盧象升奪下大纛，氣得緊咬牙關，滿臉通紅。
李自成大怒道：“千騎劫大纛，簡直千古奇辱！”
可他卻也只是無能狂怒，想要在這萬軍叢中，重新奪回已經倒地的大纛旗，根本不可能。
與此同時，正在前方與明軍廝殺的無數闖軍，聽見有人喊李自成已死，紛紛轉頭看向中軍。
果然，大纛旗沒了！
一時間，闖軍軍心大亂，有些將領還想帶兵回援中軍，可由於士氣渙散，回援毫不意外的演變成了潰逃。
明軍見此情形，當即轉守為攻，悍然衝殺向前，將闖軍殺得丟盔卸甲。
十幾萬大軍組成的龐大軍陣，赫然土崩瓦解，一潰如水。
李自成看着敗逃的大軍，臉上滿是憤怒之色，緊握着手中的馬刀，悻悻然地喘着粗氣，還想再戰。
見李自成如此，李岩神色焦急，忙勸道：“闖王陛下，撤吧！”
李岩雖同樣心有不甘，但眼下敗局已定，再不撤退，就來不及了。
氣急攻心的李自成，胸中燃起滔天怒火，可無奈明軍勢頭兇猛，他只得含怒撤軍。
……
這一天，闖軍慘敗，損兵折將兩萬有餘。
而明軍，亦是死傷慘重，八千玄甲變五千，天津士卒死了一大半，還剩不到兩千人，魏武卒戰死千人。
暮色之下，整個天津都死氣沉沉的，籠罩在一片血光之中。
大地之上，鋪滿了染血的刀槍劍戟，橫屍遍野，一眼望不到盡頭，無主戰馬仰天悲鳴，幾面殘破的闖軍旌旗，斜插在屍堆之中，在陣陣陰風的吹動下，喇喇作響。
幾隻怪鳥盤旋在戰場上空，發出滲人的叫聲，旋即落入屍堆之中，啄起一條人腸，並再次撲棱翅膀，銜着腸子飛到了一棵枯樹之上。
……
是夜。
闖軍大營。
中軍營帳內，燈火幽幽，氣氛出奇的凝重，闖軍諸將皆是灰頭土臉，神色消沉。
這一戰，打得實在是太憋屈了，傳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恥笑。
李自成大馬金刀地坐在帥椅之上，一臉陰沉地掃視帳內諸將，那副含怒帶嗔的模樣，神似怨婦。
他越想越氣，橫眉怒目，厲聲道：“本王坐鎮中軍，與明軍相隔十萬八千里，憑他盧象升一千重騎，怎能破陣而入，奪我大纛，損我兩萬士卒！”
聲音不大，卻帶着十足的恨意。
說著，滿臉憤慨的李自成，抓起桌案上的寶劍，當著帳內諸將的面，“嗆”一聲，陡然拔劍而出。
他的眼眸中充滿了憤怒，盯着那寒光耀眼的劍鋒，咬牙切齒，明誓道：“若不一雪前恥，本王誓不反京！”
聞言，李岩頓時神色一凝。
他知道李自成現在是氣急攻心，若以這個狀態追剿明軍，恐怕又會出亂子。
這般想着，李岩走出了行列，朝李自成拱手進言道：“闖王陛下，臣以為，窮寇莫追！”
“反正陛下已經攻克北京，得了半壁江山，時下正是安撫民心的時候，與其急於覆滅朱明，何不施治北方，鞏固大順基業。”
“南方，可徐徐圖之啊！”
李岩的苦口婆心，在李自成看來，卻是貪生怕死。
聞言，李自成瞬間臉色一變，大發雷霆，霍地站起身來，猛然揮劍砍向身前的桌案，咔嚓一聲，砍斷了桌案一角。
他大怒道：“去他媽的徐徐圖之，本王現在就要置崇禎老兒於死地。”
“再有言退者，如同此案！”
說罷，李自成狠狠地將劍扔到了地上，劍身觸地咣當作響。
一時間，帳內諸將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李岩神色凝重，盯着地上那柄劍，眸光微動，只覺心中一陣凄涼。
他不再說什麼，默默地退了下去。
李自成虎目掃過帳內眾將，見沒人還有意見，沉沉地呼出一口怒氣后，又重新坐了下去。
與此同時，牛金星看了一眼李岩，他的臉上雖沒有什麼表情，但眼神之中，還是閃過了一絲幸災樂禍。
緊接着，牛金星出列，拱手進言道：“臣以為……”
李自成面帶怒色，冷冷地瞪着牛金星，已經做好了再次大發雷霆的準備。
牛金星繼續道：“既然明軍能千騎劫大纛，那陛下以牙還牙，千騎劫明營，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