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周圍空間扭曲,時間停滯。
金魚出現的一瞬間,蘇淮安差不多就可以確定對方的身份——不是仙府的主人,就是類似於分身或者代理人之類的角色。
他們似乎用熬的方式將仙府的主人熬得也不耐煩了。
將這種說出來有些缺德的念頭壓下去,蘇淮安咳嗽一聲,直起身來,與金魚打招呼。
“容詡和崽崽之前遇到的,就是您吧。”
一個“您”字,可謂是將客氣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但顯然,金魚本魚並不在意這語言上的文章,沒好氣道:“不是我是誰?”
……脾氣還有些暴躁。
但蘇淮安本人也並不是一個在意說話方式的人,相反,這條與仙府主人關係緊密的魚越是這樣直截了當,越容易交流出蘇淮安所需要的東西來。
果然,金魚沒有辜負蘇淮安的一番期望。
在蘇淮安沒有說話的間隙,它已經嘰里呱啦地抱怨起了對於蘇淮安等人的不滿:
“你們太過分了!整天吃吃喝喝不說,還不努力通關,為了維持這個仙府,我天天都要耗費大量的靈氣。”
“我都餓瘦了!”
聞言,蘇淮安下意識看了金魚一眼。
確實如金魚所說,幾個月之前他第一次看到對方時,對方還是一個肥碩的大魚,相比之下,今天已經是瘦成魚乾了。
而且,按照金魚的說法,他們三人最近吃的、喝的、住的,甚至是見到的一切,都由金魚來維持。
也就是說,金魚承包了維持仙府運行的所有開支。
這不由得讓蘇淮安想起了上輩子的一句話:在你輕鬆前行的時候,總有人為你負重前行。
……雖然為他們負重前行的是一條魚。
話雖如此,蘇淮安心中確實因為金魚的一番話產生了些許愧疚感,但也只有“些許”。
他也有不同意金魚的地方。
“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您要是肯提示兩句,豈不是會快上許多。我們也不用如無頭蒼蠅一般浪費時間了。”
那時候,蘇淮安與容詡確實不知道這副本的目的是什麼。
這一點,絕對與他們擺爛無關。
“你還說!”瘦金魚聽到這句話,生氣得眼珠子都瞪出來了,看上去直冒火。
“上次我只是來看看,誰知道被小崽子差點捏死。”
“而且,你以為我是不想說嗎?”
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
從金魚這兩句話里,蘇淮安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話外之音:對方除非特殊情況無法與他們直接接觸。
而且,金魚本身似乎並不強大。
除此之外,對方現在出現在他面前,顯然是仙府已經到達了某個臨界點,無法再維持。
金魚只是發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滿,根本想不到自己只是隨口幾句話,便被蘇淮安分析出了許多信息。
但它不清楚,於是仍然氣呼呼地瞪着蘇淮安,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可愛。
“對不起。”
蘇淮安乾淨利落地道歉。
金魚:“?”
由於蘇淮安不按常理出牌,金魚一時間忘記該如何反應,瞪着眼睛看他。
“那個,你能吃東西嗎?”
蘇淮安主動打破了沉默:“上次我看你吃了崽崽扔的零食,這次還能吃嗎?”
“!”
金魚不曾想,自己上次的窘狀竟然被蘇淮安盡收眼底。
確實,遵循不與外人相見原則的金魚之所以能夠被崽崽發現並且拿捏,歸根到底是因為貪吃。
“不吃嗎?”
金魚默默地解開了禁制。
一瞬間,蘇淮安發現了眼前的景色又回到了原先的樣子,而容詡似乎發現了什麼,正在門外等他。
“沒事。”
面對容詡的疑問,蘇淮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起身去了廚房,煮了一碗面。
廚房裏的水缸里,一條金魚慢悠悠地飄着。
“吃飯。”
雖然蘇淮安明白這金魚本身大概率不是魚,但他仍然細緻地考慮了對方的忌諱。
魚肉當然是不行的,凶獸的肉在沒有確認之前最好也別弄,蔬菜和靈果可以考慮。
最保守也是最安全的,就是碳水。
換句話說:大饅頭和麵條。
金魚本身確實不挑嘴——或許對於它本身來說,所在意的根本不是吃什麼,而是能夠“吃東西”這件事。
一碗面消失不見,金魚在水缸里打了個滾,看得出心情相當好。
“怎麼樣?”
蘇淮安蹲下身,與水缸內的金魚齊平。
“不好吃,沒意思。”
不好吃還將最後一點麵條吸溜乾淨,那隻能說這金魚是前所未有節儉的好魚了。
蘇淮安對此心知肚明,根本不打算拆穿金魚的心口不一,換了個話題:
“靈石要嗎?”
“……嗯。”
不光是靈石,蘇淮安將容詡狩獵回來,並且沒有動的獸肉、鄰居們送的禮物,全都一股腦塞給了金魚。
對於這些物品,金魚當然不是用“吃”的方式來消耗,相反,在蘇淮安確認將它們送給金魚后,全部化成了靈氣,飄進了金魚體內。
蘇淮安藉此,又明白了另外一條仙府的規則:金魚無法未等到別人允許的情況下擅自動別人的所有物。
由此,蘇淮安徹底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仙府目前的代理人。
是代理人而不是主人。
這廂,蘇淮安已經將金魚的身份了解個七七八八,另一邊,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掉馬的金魚還在樂滋滋地消食。
因為蘇淮安的投喂,它恢復了一點狀態,整條魚看上去不是那麼乾癟,鱗片也重新有了光澤。
“吃飽了?”
察覺到金魚心情好,蘇淮安趁機說。
“吃飽了就好好來聊聊天吧。”
吃飽喝足的金魚愣了住。
它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因為仙府靈氣告罄,即將無法維持而出現的。
但能量問題得到了一定的解決,自己卻已經暴露了。
……它能現在就消失嗎?
此時此刻,金魚從蘇淮安的臉上看到幾分促狹。
上當了!
人類怎麼這麼狡詐?!
午後,陽光正好。
蘇淮安打發了崽崽去睡午覺,同容詡一起坐在小院裏,同金魚一起“聊天”。
當然,這“聊天”只是蘇淮安兩人看來。
在別彆扭扭的金魚心中,它是被狡猾的人類算計,被迫不得已才要交待自己的來歷。
蘇淮安對於金魚的想法不置可否,他也不去試圖改變對方的想法,而是簡單地擺事實、講道理。
其中擺在眼前最簡單的邏輯就是,仙府撐不到多久了。
哪怕金魚回了一口血,也仍然改變不了眼前的事實。
除此之外,從完成仙府主人目標的方面來講,他們找到了域外天魔相關的資料,應當就是完成了任務。
“誰知道你們會這樣!”
說到這裏,金魚又忍不住想要瞪眼。
仙府當然不會是簡單的教學關卡——事實上,仙府內部的設計充滿了隱形的陷阱。
比如說變幻莫測的時間線。
仙府里所呈現的時間節點,完全是由進入者自己的潛意識所決定的。
回到自己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時間,是否能保持本心,是仙府給予進入者的第一個考驗。
除此之外,與村民一起抓捕猛獸也好,在陌生的地方養活自己也好,對於平庸者來說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
當然,最大的陷阱是焦急的心態。
如果說,在仙府中的生存是篩選掉弱者的辦法,那極度放慢的節奏則是專門為強者設置。
“不會那麼快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對於強者來說,並不是一件讓他們舒服的事情。
只是,這些隱形的設置似乎都沒有對蘇淮安一行人起作用。
想到這裏,金魚又忍不住哀怨地看了蘇淮安等人一眼。
由於容詡修為很高,有着充足的與域外天魔分身對抗的經驗,對於他來說,狩獵本來就不是難事。
能夠狩獵,就保證了在仙府中生存的基本盤,算是解決了基礎的生存問題。
最讓人想不到的是蘇淮安。
他在明知道仙府中的人是假的,都不是真實的“活人”的情況下,仍然選擇了成為一名村塾夫子。
如此一來,村民的威脅徹底消失,與此同時,仙府也不得不為他開放閱讀藏書的權利。
如果不是還有語言問題,恐怕仙府會在蘇淮安拿到書的那一刻徹底停止運轉,宣佈三人通關了。
總之,雖然說仙府的關卡並不難,一開始並未打算消滅入侵者,但像蘇淮安這樣用一種奇葩的、前所未有的方式通關的畢竟還是少數。
這也讓金魚格外鬱悶。
金魚的這些想法蘇淮安當然不知道,只是憑着金魚的反應,猜到其中或許擁有一些內情。
他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將金魚逼得太狠,想了想,只簡單地問了一個問題:
“你知道如今仙府之外是哪一年嗎?”:,,.